隻是,這些怨與恨,隻能深深埋在心裏,在人後偷偷哭泣宣洩罷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這等春夢無邊之事,寧景年身不能至,心嚮往之。


    曾經聽聞,多半懼內的男人事業都會蒸蒸日上,並且能夠成就一番事業。寧景年之前並沒有把這話過多放在心上,如今想起,真覺得是深得他心。


    自從得知他今日要出府打理生意,雞啼一起,程躍便硬是把他給拽下床,不管他如何費盡心思軟磨硬泡,都不肯放他回溫暖的被褥裏。見他有耍賴的意圖,立刻就板起臉,臉上山雨欲來的陰沉讓寧景年小膽兒不禁顫了顫,立刻乖乖穿衣服。


    接下來的漱洗裝扮吃早點,在程躍的鎮守下,更是一氣嗬成,絕不拖泥帶水。臨出門了,想到接下來會有大半天見不著麵,寧景年還是忍不住挨到他身邊磨磨蹭蹭,尋機試圖偷個香吻,最後被程躍虎著臉拍蒼蠅似地一掌拍開。


    寧景年委屈,駝著腰一步一步走出去,程躍眼見他就要走出院子正要鬆一口氣,這時他身形一轉,以讓程躍都不由驚訝的速度飛到他的跟前。為防止他偷吻,程躍更快一步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但寧景年卻狡黠一笑,拉起他的另一隻手,張口就咬下去,然後在程躍感覺到痛之前鬆開,深怕被責備,便以同樣快的速度落荒而逃。


    程躍已經顧不上他,隻怔怔地看著留在自己手上的那個牙印。這牙印咬得不深也不淺,落下一個印子卻沒出血,殘留在手上的濕意被風一吹,傳來陣陣清涼,看著看著,程躍兩邊的嘴角不由向上抿起,露出一個無奈卻又溫柔的笑。


    帶著一份得逞的竊笑出了寧府便騎馬直奔不歸樓的寧景年一進去就開始琢磨,這不歸樓是不是得改名了。書香門第當然,他這東家想夜夜春宵想醉生夢死甚至就這麽死在美人床上,他們這些他手底下這些聽令辦事的都無權置喙,隻不過他荒廢一日,需要他裁決的事情便堆積一日,就這麽四天下來,事情已經多得讓等待結果的各大掌櫃們焦頭爛額,日日夜夜趕來不歸樓打探東家有沒有到來的消息。現在看見他終於出現,各大掌櫃立刻眼泛綠光衝上去把他團團包圍住,一時間讓寧景年忙得壓根忘了改名這回事。


    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半天都沒挪動過,雖說自作孽這詞用在這時的確再適合不過,但寧景年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他就這樣以自己是為了養家餬口,為了讓家人衣食無憂,為了讓程躍不再受累吃苦的種種念頭不斷催眠自己,才沒有在堆積了數日,多得令人瞠目結舌的帳冊堆裏爆發。


    就在忙得暈頭轉向,喝茶拿錯墨硯的時候,玉器鋪掌櫃遞過來的幾張圖紙讓寧景年眼前一亮。


    他之前讓人往玉器鋪送去七斤珊瑚玉,吩咐設計畫圖後先讓他過目再開始打磨製作,這日呈上的正是手工藝匠師們畫出來的圖紙,最上麵的一張,是用一塊較大的玉雕磨成瑞獸麒麟的圖形,再繫上繩子掛個玉穗就成了玉佩,麒麟象徵祥和豐瑞,再加上圖畫呈現出來的唯妙唯肖,一下子就抓住了寧景年的心。


    寧景年思忖片刻,在紙上寫下幾個字,交給玉器鋪的掌櫃,讓他吩咐下去在製作這枚玉佩時要在背麵刻上這幾個字,這個款式的玉佩僅此一個,完成後拿來給他。


    剩下的幾張圖,他挑出幾張,剩下的作廢,挑出來的即刻拿回去趕工。再過一段時日正逢一年一度的節日,這些還沒在市麵上出現過的獨特玉珊瑚製成各種各樣的玉飾後,正好送到達官貴人手中,滿足他們對新事物獵奇的欲望。此舉不但能起到攀關係疏通門路的效果,如若在這些富賈貴胄之間引起反響,就目前僅他一個能得此貨源的情形來看,估計又能狠賺一筆。


    寧景年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看上這種玉,其實是一眼看透玉製樸質的外觀下極其出眾的品質,他肯定,這種玉一經打磨雕琢,成品一定令人大開眼界,能不能在世間引起轟動,他有九成把握。


    樸質的外表下出類拔萃的品質,說起這個,寧景年就不由想起一個人,因為想起這個人,在人前冷硬的麵具不由裂開一條fèng變得溫和,而這一幕,恰好給一直候在一旁的伍六瞧見了。


    伍六起先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瞧,自己東家又變得麵無表情,在他確定的確是自己眼花的時候,趁著別人都不在,寧大東家突然抬頭看一眼他,伸出右手食指朝他勾了勾,示意他靠近。


    以為有什麽重要事情吩咐,伍六不假思索趕緊湊過去。隻見寧大東家輕咳一聲,壓低聲音道:「你對那些事情是不是有門路?」「哪些事情?」伍六瞪大他隻有一條fèng的眼,一頭霧水。


    他的東家一臉正經地掏出一本冊子,從桌底下遞給伍六手邊,伍六拿過低頭一看,頓時錯愕,房中術?還沒來得及發問,腦中一閃,這書好眼熟啊!想了想,咦,這不是九年前他給東家的那本嗎!


    伍六是管錢莊的,管錢莊的腦子肯定需要靈活,也因為這靈活的腦子,伍六幾乎是剎那之間就把景年的話結合起來了悟了一件事。


    伍六慢慢抬頭,遲疑地問:「東家,您是不是,想讓我再找幾本來?」伍六一說完,寧景年頓時勾起嘴角笑了下,手重重拍在他肩上,誇道:「聰明!」伍六呆滯地看著他,反倒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咳,伍六,這次你給我找一些關於龍陽之好、斷袖分桃此類的書,越多越好,東家我,咳,要好好研究研究。」「啊?」伍六這下真是徹底呆住了。


    等他走出不歸樓時,還一副靈魂出竅的呆傻樣子。直至路過的人們都以避如蛇蠍的樣子避開他,才醒悟過來自己手裏大咧咧地拎著一本關於房中秘術的書,頓時紅著臉飛快把書給藏進衣服裏,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躲一躲。


    第十八章


    人一閑下來,就愛胡思亂想,雖說程躍不是那些個傷春悲秋的人,可和風煦日之下,青竹搖曳,一個人坐在院裏,除了放空思緒或是想些事情,的確真沒什麽事情可幹了。


    程躍想著想著,突然想起一件讓他為之一驚的事情,那便是他來寧家算是被寧景年拐來的,別說和趙縣令打聲招呼,來這都四、五天了,他都沒想起叫人去傳個話。


    雖說他是一個大男人沒什麽可擔心的,但跟著趙大縣令這麽多年,辦過的案子一抓一大把,得罪些土豪劣紳倒是好的,為了破案,程躍跟著趙縣令可謂是連當今皇帝都開罪過,要不然怎麽一個堂堂狀元郎被一貶再貶直至貶到窮鄉僻壤的江府縣了呢。


    趙縣令和他身邊較親近的人日子看著倒是清閑無憂,可誰心裏不清楚,咬著牙想把他們剝皮剔骨的人數都數不完,平日裏個個都提著一百二十分的警惕,現在他突然一聲不響消失了四、五天,視自己如親人的趙縣令不急得滿嘴燎泡才怪。


    這次和上次他在寧家一待就是二個多月不同,上次他是領命辦事,因為順路,有交代過事情辦完了會去祭拜一下養父,歸期不定,差個一兩個月回去並無大礙。


    現在程躍想起這事,便著急起來,在原處轉了幾圈,先是想自己讓人帶封信回去,但一想自己不過識得幾個字,連毛筆都拿不穩妥如何寫信?這個念頭作罷,他又急得轉了幾圈,想來想去,覺得隻有一個法子可行,那就是讓寧景年派個人拿著他的信物回去傳話。


    這法子的確不錯,隻是不能立馬執行,寧景年是把他當家人不假,問題是這件事由頭到尾都是在私下完成的,現在自己在寧家是什麽身分,程躍也猜不透。


    更何況,雖是同意了和寧景年在一塊,但這事若要公開,程躍麵子上卻是過不去,因此在寧家的這幾天,他都躲著人。寧景年知道他的心思,也叫下人不準隨便進入景年軒,也便造成下人們至今不知住在屋裏頭的人其實是個男人。因而程躍不會也不可能出現在下人麵前,吩咐說叫他們派個人去江府縣傳個話。


    如此這般,就隻能等,等寧景年回來。


    程躍不知道,他才曉得心急的這會兒,趙縣令跟著趙遜都已經在來安陽城的路上了。


    他離開的第二天早上,見他沒像平日那般準時上衙門報導,趙縣令就起了疑問叫人去他住的屋裏找了。得到他失蹤屋裏有動手過的痕跡的消息,趙縣令果然震驚萬分,急得趕緊把趙遜叫到跟前,馬上商量對策,另外叫人去查這幾日江府縣有如出入什麽不是本縣的人。


    趙縣令什麽人啊,在江府當縣令的這九年,別的不說,江府縣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還有誰有他清楚,縣裏的老老少少誰不崇敬他這個愛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爺,且也在趙大縣令斷案如神的潛移默化之下,個個都對日常生活中發生的事情保有一定的機警。


    更何況是事關程捕頭,平日裏別說是人,路邊的野狗小貓都受過他的照顧,於是一聽到程捕頭不見了,全都自發起來尋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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