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放下鑰匙,翻了翻登記簿,說:“有,她住在六號。”


    “六號在哪兒?”


    “在你隔壁。”


    許乾銘的心一冷。


    接著,他跟隨胖女人走出了登記室,來到了五號門前。


    旁邊那個房間就是六號。現在,它黑著,關著門,擋著簾。


    胖女人打開五號的門,見許乾銘賊眉鼠眼地盯著六號看,就說:“有什麽問題嗎?”


    “哦,沒有,謝謝。”


    胖女人離開之後,許乾銘趕緊進了屋,把門鎖了。是那種很古老的插銷,門板和門框有點錯位,他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插上。


    房間裏有兩張簡易的床,窄得不容易翻身。一張木桌,一把椅子,有一台很小的電視機。除此,還有衣架、臉盆、暖壺、拖鞋。


    許乾銘把黑風衣掛在衣架上,輕輕躺在了挨著六號房間的那張床上。


    床“吱吱呀呀”特別響。他停在一個並不舒服的姿勢上,一動不動了,聽六號房間的動靜。被子散發著濃鬱的低檔旅館的那種汗臭味兒。


    一直聽了好長時間,六號房間沒有一點聲音,好像根本就沒有人。


    他輕輕改變了一下姿勢,繼續聽。六號房間依然寂靜的恐怖。


    她一定是出去了。可是,這麽晚了,她能去哪裏呢?


    他輕輕坐起來,把衣服脫了,鑽進了被窩,等她回來。


    這時候,他體內的酒意一點點湧上來,眼皮越來越沉重了。晚上,他喝了至少七八瓶啤酒。


    他是被尿憋醒的。


    睜開眼,他竟然半天沒想起這是什麽地方。終於,他回過神來,想起了自己的任務。


    六號房間還是無聲無息。


    他慢慢坐起來,穿上拖鞋,出去撒尿。


    門上的那個插銷找上了他的麻煩,他用了全身力氣才把它打開,“啪”的一聲巨響。


    他哆嗦了一下。


    屏息聽,六號房間依然一片恐怖的寂靜。


    他慢慢打開門,差點魂飛魄散——一條白色連衣裙站在門外,無頭,無手,無腳。


    他搖晃了一下,這才看清,它掛在晾衣服的鐵絲上,微微地飄動著。


    這個時辰,月亮移到了一個古怪的方向,昏黃的月光靜靜地照下來。厚重的屋簷下黑的,窗子裏更是深不可測。


    白色連衣裙滴著水,看來,它是剛洗的。


    鐵絲有弧度,它最初可能不是掛在這裏,而是被風吹過來的。可是,它為什麽偏偏就停在了五號房間的門口?


    還有,原來這根晾衣繩上並沒有衣服,是誰深更半夜洗了一條白色連衣裙,又把它晾在了院子裏?


    許乾銘的尿實在憋不住了,他探頭朝六號房間看了看,然後跨出門,朝廁所跑去。


    廁所裏連燈都沒有,一片漆黑。


    他在門口停了一下,又回頭看了一眼,這時他看到的應該是那條連衣裙的側麵,扁的,可是,它卻跟著他的背影轉了過來,好像遠遠地看著他,無頭,無手,無腳。


    他把頭轉過來,摸黑走進了廁所。


    他隱約看到兩扇門,卻看不清上麵的標誌,不知道哪扇是男廁,哪扇是女廁。假如闖進了女廁,撞上那個登記室的胖女人還沒什麽,萬一……


    憑著男左女右的老規矩,他走進了左邊那扇門。他看不清裏麵的情形,不過,直覺告訴他,裏麵沒有人。他用腳探著路,摸到小便池,匆匆撒了尿,一邊係褲子一邊跑出來,趕緊回房間。


    白色連衣裙依然掛在那裏。


    他溜著牆根,快步走到五號房間門口,一閃身進了屋,轉過身就插門。這一次,他的手顫得厲害,費了更大的勁兒才把門插上。


    他走向床鋪的時候,有什麽東西刮了他的肩一下,他“刷”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馬上意識到,那是他掛在衣架上的黑風衣。


    他摸到床上躺下來。


    房間裏一片漆黑,僅僅是窗簾上有一點暗淡的夜光。


    這條白色連衣裙的突然出現,讓許乾銘斷定孫x就在隔壁!這讓他又恐懼又興奮——孫佳佳終於找到她的妹妹了!


    六號房間一直安靜無聲。


    許乾銘想,這一夜她不會跑掉,他應該睡覺,不然,明早起不來,就可能把人盯丟了。這樣想著,他就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似乎有動靜,一下就豎起了耳朵。


    聲音不在隔壁,就在他自己的房間裏!他猛地轉過頭,朝旁邊看去。借著幽幽的夜色,他看見另一張床上躺著一個人!她穿著白色連衣裙,臉朝上躺著,平平的,直直的,像一具涅盤的死屍。她的臉比連衣裙還白。


    “誰?”許乾銘顫巍巍地問道。


    那個人沒有答話,身子慢慢地升起來,直撅撅地懸浮在半空中,慢慢向許乾銘移過來。


    許乾銘全身骨頭酥軟,慢慢轉著腦袋盯著她,已經傻了。


    那個涅盤的死屍一樣僵硬的人懸浮在許乾銘上麵三尺高的空中,臉依然朝上,雙臂貼在身體兩側,長長的頭發垂下來,垂在許乾銘的臉上,他聞到一股幹枯的味道。


    突然,她的身子一下就翻過來,依然直挺挺地懸浮在半空。


    許乾銘看到了她慘白的臉,一雙眼睛閃著綠瑩瑩的光,始終斜視著許乾銘腦袋旁邊大約一尺遠的地方……


    許乾銘猛地睜開眼,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眼前黑的。


    他伸出一隻手,在半空中摸了摸,什麽都沒有,這才透了一口氣。


    四周靜極了,像墳墓。


    一個怪腔怪調的聲音從另一張床上傳過來:“三郎……”


    許乾銘的頭皮一炸,“撲棱”一下坐起來,兩眼就直了——旁邊的那張床上真的有人!


    房間裏太黑了,眼睛什麽都看不見。他死死盯著那張床的方位,大腦在飛快地旋轉,猛地意識到:他撒尿回來的時候,走錯了房間!


    這個旅館的房間太相似了,一扇門挨著一扇門。他走進了六號房間,走進了那個恐怖的精神病的房間!


    可是,許乾銘又感到不對了,他想到剛才他進屋時曾經被衣架上的黑風衣刮了一下,這說明,他沒有走錯房間——那個精神病趁他上廁所的時候,鑽進了他的房間!


    剛才,剛才,剛才,他偏偏把門牢牢插上了……


    現在,uu看書 w.uukanh.co 現在,現在他必須打開燈,看清對方的臉……


    電燈開關在他的床頭,一根長長的線繩在牆上垂著。他伸出手,摸到了它,輕輕拉了一下:“啪嗒!”


    燈沒亮。


    這聲音刺激了精神病的聽覺,她似乎抖了一下,馬上又叫了一聲:“三郎!”


    許乾銘絕望了。


    他趁黑一點點移到床邊,伸出腳,插進鞋子裏,然後,躡手躡腳地朝門口走去。他的雙腿抖得厲害,心髒似乎緊張得都不跳了……


    終於走到了門口,他摸到那個插銷,憋足一口氣,用力一拉,“哢吧”一聲開了。接著,他猛地回過身,防備那個女人撲過來。沒想到,她已經站在了他背後!


    她影影綽綽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又極其悲傷地叫了一聲:“三郎啊!……”


    許乾銘拉開門,撒腿就跑!


    登記室也黑了,整個院子一片黑暗,沒有一絲人氣。許乾銘魂飛魄散地衝出大門,在空蕩蕩的胡同裏一直朝前跑,似乎是奔突在一部恐怖電影中……


    終於,他看到了一條有路燈的街道,看到了三兩輛行駛的夜班出租車,這才停下來,回頭看去——黑糊糊的胡同,像一個陰森的洞口,並沒有那條白色連衣裙。


    他蹲在地上,垂著頭,大口喘氣。


    一輛出租車開過來,司機按了按喇叭。


    他艱難地站起來,上了車。


    “師傅,現在幾點?”他問司機。


    “三點半。”


    “天快亮了……”


    “你去哪兒?”


    “隨便開吧。”


    在出租車裏,許乾銘瞪著雙眼,一直在回想剛才在小旅館的每一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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