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問沒問物業公司,這房子的戶主是什麽人?”


    “問了,他們說,好像叫侯什麽,是個老太太,一年前涅盤了!”


    陰森森的鬼氣從許乾銘的頭頂一點點滲透下來,漸漸蔓延了他的全身。他想逃了。


    這時候,那個小男孩從樓梯走上來。


    許乾銘問:“你幹什麽去?”


    男孩說:“找四〇二室的人。”


    “不要找了。”


    “這次是另一個人讓我來找的。”


    “誰?”


    “對不起,保密。”男孩一邊說一邊把手裏的一張十元鈔票晃了晃,顯然是剛剛得到的小費,然後,他機靈地從許乾銘旁邊鑽了過去。


    許乾銘快步走下樓來,看見有個人正站在花壇前等待。這個人大約五十多歲,精瘦,幹練,目光銳利,精力充沛,穿一身挺括的灰色西裝,皮鞋鋥亮,看上去是一個很講究的老頭。


    “你找四〇二室的人?”許乾銘友好地問了一句。


    老頭的眼神裏立即有了一種敵意,他低低地說:“你幹什麽?”


    許乾銘說:“啊,我跟你一樣,也來找四〇二室的人。”


    “我不是。”老頭說完,轉身就走。許乾銘看見他鑽進一輛半新的灰色富康車,很快就開出了小區,不見了。


    這時候,那個男孩跑了出來。他四處看了看,自言自語地說:“人呢?”


    許乾銘是連夜坐火車回到桑洛市的。


    走進熟悉的家中,他感到萬分疲憊,一頭栽到床上就起不來了。


    這時,天還沒亮。他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終於,他坐起來,打開台燈,又給孫佳佳寫信了。


    青白的燈光,青白的紙,還有青白的手。想了半天,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卻湧上了一陣委屈,一陣悲傷。


    他對孫佳佳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就像一根根熾烈的火炬,紛紛投進水中,都被淹滅了。那水冰冷無邊、黑暗無邊、邪惡無邊……


    他終於動筆了。講完了他在納木吉市的經曆,他問她:你到底存不存在?


    寄出信之後,他打破了老規矩——每天郵遞員來送信時,他都等在一旁,變得急不可待。


    第七天,他收到了孫佳佳的信。


    孫佳佳說,她早就不在普蘭小區住了。那房子是她寡母的,一年前她涅盤了之後,孫佳佳就搬到了北郊。她母親姓趙。


    孫佳佳說,母親涅盤了,妹妹走失,家裏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因此,她在那份全省發行的報紙上刊登《尋人啟事》時,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騷擾和麻煩,她沒有留下電話,而且登的是她家的老地址。她有個高中同學在郵政局工作,男的,正好負責普蘭小區這一帶的郵件投遞,隻要有孫佳佳的信,他就會給她打電話,讓她來取。


    孫佳佳說,她母親很善良,涅盤了也不可能鬧佛嚇人,那吵架聲和鋼琴聲是五樓的。過去,她家就受盡了折磨。因為那幢樓一點兒不隔音,所以,三樓一直誤以為是她家。


    孫佳佳說,那個瘦老頭也許是她父親。她五歲的時候,她父親就拋棄了她母親,跟一個唱二人轉的女人跑了,聽說去了拉昂嶺市。後來他回來過兩次,想看看她和妹妹,每次都被母親拒之門外。他不知道她母親已經死了。


    孫佳佳說,她收到他的信之後,專門跑到普蘭小區那個房子住了兩天,可是一直沒有把他等來……


    從日期上看,她第三天才收到他的信。


    許乾銘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所謂恐怖,就是一係列的巧合湊在了一起。


    可是,許乾銘的心裏又有些不自在——為什麽兩個人的關係到了這一步,孫佳佳還不告訴他電話號碼?難道她還防備他嗎?而且,他早就告訴了她自己的電話號碼,她卻不曾打過一次。


    想了想,許乾銘又理解了她。


    她從小父母就離異,一直跟隨母親生活,一定在心理上漸漸產生了對男人的敵意。另外,現在她家中隻剩下了她和一個瘋妹妹,而她是瘋妹妹的保護者,必須時刻警惕著……


    兩個人的通信又開始了。


    漸漸的,許乾銘發覺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緩慢的交流方式,每當他在夜深人靜時,麵對潔淨的紙筆,一下子就變得才思泉湧,感情豐盈,幸福如夢。


    他竟然不想接到孫佳佳的電話了,甚至一想到通電話,他就感到緊張。


    和從前一樣,他在信中更多的是傾訴他對她的愛,而孫佳佳在信中更多的是傾訴她對她妹妹的愛。她無時無刻不在牽掛和想念妹妹,心急如焚地盼望她回來,哪怕被她害死。為此,她經常一夜一夜失眠……


    孫佳佳是許乾銘心愛的人,他不忍心讓她這樣被煎熬,他要為她分擔,他要幫她解決這個問題,不管這個女瘋子有多麽可怕。


    這天,許乾銘跟幾個朋友一起喝酒,很晚才回家。


    他剛剛進屋,電話就響了。他急忙跑過去,把電話接起來:“喂?”


    “是許乾銘嗎?”電話裏響起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你是……”


    “我是孫佳佳。”


    “你好!聲音不像了。”許乾銘一下就慌亂起來。


    “我剛剛接到一個人的信,他說,在桑洛市西郊如歸旅館,發現了一個瘋女子,穿白色連衣裙!我現在趕不過去,你幫幫我,立即到那家旅館盯住她,我明天就到!”


    說到這裏,孫佳佳遲疑了一下:“……你敢嗎?”


    許乾銘毫不猶豫地說:“沒問題。”


    停了停他問:“你妹妹叫什麽?我到了那家旅館,我得先查查她在不在,還有她住在哪個房間。”


    “她離開家的時候,拿走了我的身份證!”


    “噢……”


    “你千萬要小心,她得了精神病之後,經常莫名其妙地叫一個人的名字,還戲腔戲調的,那個人叫什麽三郎,誰都不知道這個三郎是誰。有個法師說,她被一個死去多年的女戲子


    附身了。你千萬小心,她叫誰三郎,接著就要害涅盤誰!”


    許乾銘雖然毛骨悚然,uu看書 .uukanshu 嘴上卻說:“你放心吧,我沒事兒。”


    他問清了如歸旅館的具體地址,然後,試探地說:“你把你的手機號告訴我,明天我們聯係起來就方便了。”


    孫佳佳說:“對不起,我沒有手機……”


    許乾銘想了想,說:“那好吧,咱們在如歸旅館不見不散。”


    放下電話,許乾銘穿上黑風衣就出了門。


    他打了個出租車,直奔西郊。


    這是一個十分簡陋的旅館,兩排平房,看起來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房頂上冒出高高矮矮的茅草,在夜空中靜立,黑糊糊的。


    總共有二十幾個房間,所有的門窗都一模一樣,都被風雨剝蝕得掉了顏色。窗子裏掛的簾子也都是相同的圖案。


    除了第一個房間亮著電燈,所有的房間都黑著,不知道是客人睡了,還是根本就沒有客人。


    第一間是登記室,兼小賣店。


    它對門是公共廁所。


    院子裏的半空中懸著幾根長長的鐵絲,用來晾衣服,曬被子。夜裏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刮在額頭上。


    院子裏安靜極了。


    許乾銘走進登記室,一個肥胖的女人正在看電視。電視裏演著一個古裝戲《八歲縣太爺》,裏嗦的。


    “住店呀?”


    “是的。”許乾銘一邊說一邊掏出身份證,遞給她。


    胖女人掃了一眼就還給了他,開始登記。


    “五號。”


    她說完,“嘩啦啦”拿起了一個像盤子一樣大的鐵圈,那上麵密麻麻掛了一圈鑰匙:“走吧,我給你開門去。”


    許乾銘沒有動,他說:“請問,有沒有一個叫孫佳佳的女人住在這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變異生物係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兢業筆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兢業筆耕並收藏變異生物係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