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羽杉聞言一怔。上次威廉姆隻是提了一句半句,自己也沒有往心裏去,他真的要這麽做?但是這件事自己要好好請教父親的意見,畢竟是影響整個駱家前途的大事。而且,父親和股東們也不一定完全同意。


    再說,這件事會對駱家涉足的各個行業造成什麽樣的影響,也需要全麵考慮,父親經常說,一個企業也負有一定的社會責任。而現在的駱氏,已是淩州經濟實力最強的民族工商業企業之一。


    見駱羽杉蹙眉沉思,威廉姆忙解釋道:“susie,我保證,合作和參股將是公平合理的。英商持有駱家企業股份的同時,駱家也將持有英國企業的股份,是真正的合作關係,請你相信我。”


    駱羽杉聞言有些感動地看了威廉姆一眼,中國企業與英企合作,這樣的條件,的確是難得了,而且看得出來那些企業還是經過挑選的,有的甚至是幾十年的老企業,業務遍布全球,可見威廉姆的確是真心實意。


    若是順利完成,不僅駱家企業從此避免了國內軍閥混戰、處處受人盤剝控製的命運,更為重要的是,可以隨著英國的勢力在全球範圍內迅速擴張發展,未來的潛力很難想象。


    但是,父親一直為之自豪的,卻是駱家是民族工商業發展的組成部分,總是以民族工商業的發展為榮,他會同意這樣的聯營嗎?由英國人入股駱家企業,未來的駱家會不會轉而為英國人所利用?不管怎麽說,英國都是對中國有著覬覦之心的列強之一……


    “威廉姆,很感謝你的苦心。但是,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必須告訴我的父親,等他和企業的股東們商量過以後,才可以答複你。”駱羽杉站住腳步,誠懇地對威廉姆說道。


    威廉姆點點頭:“好的,請盡快決定。歐洲的戰爭就要結束了,世界格局會發生較大的變化,這將影響到遠東的局麵。Susie,請盡量說服你的父親,我非常期盼和你一起盡快回到英國。那裏,才有我們的未來和幸福。”


    駱羽杉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如果父親同意,自己真的跟威廉姆走嗎?中國南北還是軍閥混戰,而日本野心勃勃,覬覦著這個國家廣袤的國土和無盡的財富……國家多災多難之際,自己一走了之?漫步在寧靜的康河,守著杉樹城堡美麗的黎明黃昏,自己會不會因為心中愧疚而永遠不安?


    “威廉姆……我……”駱羽杉閃避著他的視線,低下了眉眼,隻覺左右都是為難。


    側臉看到譚永宜和譚永寧正在走過來,駱羽杉心裏一鬆急忙迎上去,剛揚聲叫了聲“永寧”想為他們做介紹。便聽到身後有人淡淡地說道:“想不到在這裏看到兩位。”


    駱羽杉聞言心裏一沉,竟是譚少軒!他什麽時候過來的?自己和威廉姆的談話,他聽到了嗎?如果聽到,他會怎麽想?他會不會誤會什麽?


    譚少軒下午來蕊園,不僅見到了盛裝靚麗的妻子,還無意識看到了威廉姆,心裏便一直記掛著。所以開完會後,被譚嗣慶留下來陪一幫軍政府要人用完晚飯,便馬不停蹄地衝了來回來。


    走出車子,朦朧的燈影中,外麵是微涼帶著花香的空氣,天邊掛著一彎彎月,仰望過去,那彎鐮刀被山上層層密密的樹枝葉擋住,時而清楚時而朦朧,令譚少軒心裏情不自禁湧上了那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心裏登時便有了一些浪漫的柔情。


    於是便覺得心裏有一種想立刻看到杉兒的急切,問了門口服侍那幫官太太打麻將的丫頭,知道駱羽杉可能在小池塘邊或是後院,便什麽也沒說,一個人慢慢踱了過去。夜風習習,月色燈光朦朧,難得金秋這樣帶著桂花清香的夜晚。


    走到一樹紫藤花架下,譚少軒一抬眼看見了自己想見的人。


    譚少軒眯起了眼睛。可惜了這樣的夜晚,這樣優美的月色,她的身旁,正是自己最擔心的那個人。


    他竟然還沒走,這樣的時候,竟然是他陪在她的身邊!兩個人說了些什麽,譚少軒已經顧不得去聽,他的心猛然一緊,似乎被人抓住擰著痛起來,雙手不由自主緊緊握成了拳,他真想狠狠地將拳頭砸到那個男人的臉上!


    庭院燈斑駁的光影籠著杉兒修長窈窕的身姿,仿佛給她罩上了一層輕霧般,帶著一絲縹緲,近在眼前,卻如遠在天邊。


    譚少軒直直盯著她,眼底浮現出這幾日兩人相偎靜好的點點滴滴,她的嬌媚,她的羞澀,她動情的紅暈,她溫溫靜靜的模樣……這一切深深已經烙印在自己的腦海,原來,她的心湖裏依舊沒有自己的影子……


    譚少軒心裏一痛。是不是不管自己怎樣努力,她都不會動心?是不是不管自己怎樣愛她,她心裏永遠都沒有自己的位置?許久,譚少軒微微歎了口氣,目光落在了正開的熱鬧的紫藤花上,那層層垂落,璀璨如金啊……那天在紫藤花下,她對自己的微微一笑,那目光清靈如水,那樣透徹澄明,流水般漾到自己的心裏,那樣的目光,竟是無情嗎?


    看著她的身影和威廉姆慢慢融進了柳蔭小徑,譚少軒的黑眸微微眯起來,這時的杉兒,對自己來說,竟如霧裏花水中月,周圍一絲似有若無的清雅幽香,仿佛是從她身上散出來一般,直撲入他的心裏。


    花瓣和落葉簌簌隨夜風落下,周圍一片迷離的月色中,譚少軒覺得自己的心痛的已經沒有了感覺。過了許久,譚少軒才從紫藤花架下慢慢走出來。看著兩人向著譚永宜姐妹走過去,方大步上前。


    聽到他說話,駱羽杉側轉身子看了他一眼,威廉姆微微一愣,旋即笑著打招呼:“這幾天南北會談,沒有見到少帥,很高興在這裏看到您。”


    可我不高興見到你。譚少軒微抬劍眉,看了他一眼,淡淡頜首:“在下對威廉姆先生為中國南北停戰所做的努力,表示感謝。來到淩州,一切還順利吧?”雖然在南北停戰問題上,英國公使館態度還是不錯的,但是你小子,想從本二少手裏搶走杉兒,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兩人說著,譚永宜姐妹已經走了過來。看到威廉姆,譚永寧顯然有些喜出望外,急忙笑著和他打了招呼,接著對著駱羽杉感激、羞澀地一笑。駱羽杉隻好若無其事地笑著點了點頭。


    譚永宜上次也是見過威廉姆的,也笑著打了招呼,看到永寧的神態,略略一想有些明了地看了看駱羽杉,一笑先告辭離去。


    威廉姆看到譚永寧,立即便明白了駱羽杉的意思,有些苦澀、有些無奈,還有些慨歎地看了駱羽杉一眼。Susie,你真的要這麽做?和你說了那麽多,你還是不相信我?你明白強扭的瓜不甜,為什麽還有把我推給別人?


    還是因為他來了,你不得已才這麽做?算了,既然這是你要我做的,我不難為你。想著對駱羽杉溫暖一笑,很是有禮地和譚永寧聊了幾句。


    譚少軒看著駱羽杉和威廉姆之間的互動,深深凝視著她,對著駱羽杉慢慢把右手伸了出來,卻沒有說話。杉兒,我再給你個機會,就在這個英國人的麵前,把你的手,給我。


    駱羽杉看了他一眼,有些羞窘。旁邊譚永寧笑謔的眼神,威廉姆有些受傷的溫暖笑容,讓她怎麽也伸不出手來。於是,隻能假作看不見,看了看遠處大廳裏的燈火對譚永寧和威廉姆笑了笑道:“你們先聊,我有些客人要走,我要先去送她們……”


    二人笑著答應了,駱羽杉看了看譚少軒揚起薄唇、卻感覺不到笑意的臉。心裏暗暗腹誹,看來譚老二又犯病了,恩愛也不一定要在人前秀出來吧?這家夥肯定是故意的。


    嗯,杉兒你有種!到處桃花開,還理直氣壯,這次我決不會那麽容易放過你!不給你點教訓,以後的日子怎麽過?遲早要鬧出事來。一絲似笑非笑的笑意爬上了譚少軒嘴角的弧度,他十分有禮地和威廉姆告辭,轉身跟在駱羽杉身後離去。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譚少軼的電影還在放。於是譚少軒和嶽清打了招呼,帶著駱羽杉上車先行離去。


    上了車,譚少軒一路非常沉默。既沒有如往常般深情凝視,也沒有一句關於今天宴會的話,更沒有問起威廉姆,隻是轉了頭看著月色暗淡的車窗外,不聲不語。


    氣氛有些壓抑,駱羽杉不解地看了他兩眼,譚老二生氣了還是有其他的事?看到自己和威廉姆在一起,他沒有怒氣衝衝地質問,也沒有陰陽怪氣地諷刺,反倒沉默起來,這倒有些頗不正常呢。


    駱羽杉帶著迷惑的詢問目光,譚少軒看到了,他依舊沒有理會。心裏低低歎了口氣,譚少軒有些難過地看著窗外那彎跟車子一路相隨的彎月,是不是自己太寵她?從答應了她去淩大,杉兒的活動範圍明顯擴大,那些桃花的存在她應該是清楚的吧?她可記得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兩個人一路沉默回到大帥府,之間的不自然和壓抑,連夏漢聲也感覺到了。他有些擔心地看著譚少軒夫妻的背影,想不明白剛才在蕊園發生了什麽。去的時候二少的眼睛裏還是急切的盼望,怎麽帶了人回來反倒薄唇緊抿,像是又生氣或是難過呢?


    下了車,譚少軒沒有理會駱羽杉,徑自一個人上了樓。駱羽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閃避了夏漢聲關切的眼神。唉,譚老二這個小人,自己又不知道怎麽踩到他的尾巴了,不是風就是雨變化無常。


    於是有些不自然地和夏漢聲道別,也上了樓。夏漢聲示意了一下接出來卻沒有看到自家小姐的笑容,有些迷惑不解的亞玉:小心點,二少和二少夫人不對頭呢。亞玉有些擔心地看著駱羽杉的背影,點了點頭。


    譚少軒站在屋門前,英挺的身軀剛好堵住門口。駱羽杉看他一眼,低垂了眉眼。她今天身體疲倦思緒也有些亂,既不想和他發生衝突,也不想放低姿態詢問別扭的“孩子”不高興的原因,於是盯著一旁的牆壁沒有做聲。


    半晌,譚少軒還是一動不動,駱羽杉無奈隻好看了他一眼,有些沒好氣地輕聲道:“你是不是不想讓我進去?”那我可以走,我現在隻想休息。


    “……”譚少軒有些陰沉地望著她。修長的腿往旁邊動了動,手一推,打開了房門。駱羽杉小心躲避著他,微側了身子從他身旁走進客廳。無意識地一抬眸,看到了譚少軒半掩的黑眸,她的心猛地一頓,譚老二究竟怎麽了?


    “你不想做點什麽解釋?”譚少軒在她身後沉聲說道。


    駱羽杉的腳步一頓,轉身瞅了他一眼。解釋?駱羽杉苦澀地想,我需要解釋什麽?什麽是你不知道的?而且,你也從來沒有解釋過你那些紅顏知己。想著駱羽杉微微側身,淡淡看了他一眼沒做聲,拿起換洗衣服走進了盥洗室。


    譚少軒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一直盯著她的背影,大有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勢。


    原來真的沒有什麽公平,駱羽杉將水撲到臉上,歎了口氣。譚少軒和他的那些紅顏知己在一起,就是理所當然,對自己既沒有道歉,也不需要解釋……其實,自己又能期望什麽呢?


    大動肝火、大喊大叫很容易,說出心裏真正的難過和委屈,也痛快得多,但這些都隻會讓自己難堪。駱羽杉想,自己不過是見了威廉姆一麵,上次午餐譚少軒都忍了沒吭聲,這次他是怎麽了?


    新鮮感已經消褪了吧?自己這個強取豪奪來的玩具也該開始看主人的臉色了呢,駱羽杉無聲苦笑,沒有愛情的婚姻,自己還能要求什麽?算了,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好了。


    洗完澡出來,見譚少軒抱了手臂坐在沙發裏,駱羽杉沒有吭聲,徑自上了床,拿出枕頭下的書,讓自己把心思放到一個一個方塊字上。


    譚少軒默坐了半晌,也沒再出聲,最後默默走進了盥洗室。


    駱羽杉覺得自己的思緒很亂,書半天都沒翻一頁。威廉姆的堅持,譚少軒的怪異,都令她不僅煩惱,而且傷感……正想著,電話鈴響起來。


    這麽晚了,誰的電話?應該是找譚老二的,恐怕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吧。駱羽杉看了看緊閉的盥洗室的門,隻好下床去接電話。


    出乎駱羽杉意料,她一聲“喂”之後,電話裏許久無聲,過了一會兒才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道:“您是……二少夫人?請問二少在不在?我是嚴霜華。”


    駱羽杉笑了笑:“我是,嚴小姐您好,二少他在浴室,您要不要等等?”


    嚴霜華也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地說:“不用了,打擾您……請您和二少轉告一句,說已經通過了,謝謝您!”


    “嚴小姐不必客氣。”駱羽杉答應著,兩人掛上了電話。


    駱羽杉看著話筒愣了半晌,過了一會兒半是解嘲半是好笑地一笑,轉身上床,繼續看書。這次,心倒定下來許多,書也看得進去了。


    剛翻了兩頁,譚少軒從盥洗室走出來。駱羽杉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剛才嚴小姐打來電話,讓我轉告你,說‘已經通過了’。”


    譚少軒聞言抬頭,看著她的臉“哦”了一聲,看駱羽杉說完神情沒有什麽變化,低頭接著看書,便有些鬱悶地狠狠瞪了她一眼,沒心沒肺的小女人!


    想了一下,走出了臥室,到客廳裏拿起了電話。過了一會兒,駱羽杉便聽到他低聲在和嚴霜華說著什麽:“對,霜華。……通過了就好,以後就用這個辦法。……嗯,我很高興你能理解……好……沒關係的,她不會在意。”譚少軒很快地說完,起身走進臥室換衣服。


    換好衣服看了駱羽杉一眼,低聲道:“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一下。”


    駱羽杉抬了一下眉,輕輕點點頭。


    看著譚少軒的身影走出房門,駱羽杉緊繃的心,慢慢放下來,她靜靜地把書放在床上,低低歎了口氣。真是好笑,這樣的丈夫……這個標準不一的混蛋,自己一直都有紅顏知己,卻對她的舊情人拈酸吃醋,何況那份戀情是他早就知道的,這個強取豪奪的流氓!


    駱羽杉手撫著額靠到了床頭,是,譚老二說得沒錯,自己不會在意,也不應該在意。自己和他之間,除去他莫名其妙的強取豪奪,一些新鮮而帶來的欲望,還有什麽?難不成還想自己愛上他?


    ……可是,心裏為什麽還會這樣酸楚、難過?幽幽歎了口氣,自己既不想變成深閨怨婦,也沒有那個必要和資格……明天還有兩堂課,還是盡早睡吧,駱羽杉閉上眼睛,隨手關掉了床頭燈。


    躺到枕上,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心裏的失落感和隱隱作痛,令駱羽杉既驚且怕,為什麽會這樣?難道習慣成自然,自己對譚老二已經有了依靠的心理?不,決不能這樣……


    剛才進門時,自己看到了譚少軒半閉的黑眸,那裏麵包含的是什麽?自己竟覺得在裏麵看到了傷心、難過和失望?他為什麽這樣,是因為自己和威廉姆在一起嗎?駱羽杉忽然覺得有些後悔,或許自己應該和他講清楚,去找威廉姆是為了永寧……


    算了,駱羽杉搖搖頭,這是自己單純的想法罷了,他怎麽會在意這些?他又何需自己的什麽解釋?他做的不是更絕?當著自己的麵,約了紅粉佳人半夜相見,他又何曾給過自己什麽解釋?


    歎息一陣,難過一陣,自己安慰自己一陣……不知不覺間覺得雙眼酸澀,伸手擦拭,竟是一手淚痕……


    站在樓下樹影中,譚少軒看著臥室的燈暗下去,心裏一陣涼意。原來,杉兒竟是這般不在意自己,就算自己當著她的麵故意和嚴霜華通電話,她也事不關己一般,神色間沒有任何變化。杉兒,對我,你竟這樣狠心?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在一起已經三個月有餘,我對你的心你真的看不見?


    譚少軒低低歎了口氣,不管想不想聽,威廉姆今晚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裏回響——我非常期盼和你一起盡快回到英國。那裏,才有我們的未來和幸福。自己這樣待她,她還是想走?譚少軒的心裏升起深深的失落和憂傷。


    自己一直都知道,她是高空翱翔的雲雀,不是籠中馴養的畫眉。那雙翅膀,一直在尋找機會,準備展開去翱翔……看著暗夜中的臥室窗戶,譚少軒握緊了拳頭,杉兒,你想都不要想,我絕不會讓你離去!在我們共同的天空,你想做老鷹都可以,但是若是想遠走,就算折了你的翅膀,我也要留下你!


    剛才夏漢聲找過來,說密報顯示,寧州第六團團長陳胖子——那個有名的有奶便是娘的“倒戈將軍”,恐怕自以為聰明地又要搞小動作,現在自己要去請示老爺子,盡快早做安排,若是那邊在這節骨眼上鬧出什麽亂子,必將影響大局。


    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夜,淩晨三點多,駱羽杉才朦朦朧朧睡去。第二天早上醒過來,頭昏腦脹地不舒服。在亞玉看見她紅腫的眼睛之前,逃進了盥洗室。


    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亞玉暗暗歎了口氣。昨夜姑爺走了之後,整夜都沒有回來,雖然說不定是因為公事,可是這似乎是兩人結婚以來第一次徹夜不歸。看看四小姐紅腫的眼睛,知道她心裏必定是難過的。


    四小姐每日的衣衫被褥都是自己收拾的,看到枕上明顯的淚痕,亞玉一聲低歎,既是流淚,說明四小姐已經在意姑爺,看來兩人已經有不淺的感情了吧?


    亞玉默然看著駱羽杉拿毛巾捂著臉裝作若無其事地從盥洗室走出來,知道她心裏必是正在苦苦掙紮。自古心結難解,這種事情上別人是幫不上忙的。唉,隻盼著兩個人能慢慢想通了。縱是聰明人,遇上情關,卻一樣無可奈何。


    用了早飯,匆匆回到淩大,多虧兩節課都是在十點鍾以後,駱羽杉方能從容地等眼睛和神態恢複正常才去見人。上完課吃了午飯,實在撐不住了,便在亞玉的勸說下躺到床上去睡午覺。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聽到有人急急地敲門。駱羽杉潛意識裏覺得亞玉還在,於是便翻了個身接著睡去。


    誰知,敲門的人一直在敲打著,卻沒有人去開。駱羽杉從睡意中回神,才想起來亞玉可能旁聽上課去了,下午好像有元芷的課呢。


    於是匆忙起身,一邊拿了浸濕的毛巾擦臉,一邊答應著去開門。


    問了一聲“是哪位?”答話的卻是譚永宜。


    駱羽杉微微一怔,趕緊將門打開。譚永宜門都沒進,急匆匆對駱羽杉道:“羽杉,快跟我去慈雲庵,三姨娘她,她……不好了……”


    駱羽杉一驚,趕緊答應著,一邊匆匆整理了衣衫,穿上鞋子,拿了醫藥箱拉著譚永宜便上了車。


    坐到車裏,稍微平複了下心緒,駱羽杉急忙問道:“三姨娘她怎麽了?”


    譚永宜看了看她,歎了口氣,半晌方說道:“三姨娘的事,你都知道了吧?”見駱羽杉點點頭,譚永宜才接著說道:“聽慈雲庵裏的師父說,這段時間三姨娘的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還掙紮著刺血寫經。前幾天一病不起,庵裏的人幾次想到大帥府報信,三姨娘死活不讓……眼看著一天一天不行了,慈雲庵怕大帥府到時候不依,所以偷偷托了人來告訴二姨娘。二姨娘急了,告訴父親,父親派人去搬請三姨娘回來看病,三姨娘卻寧死都不願意回來,無奈隻好派我去找你……”


    駱羽杉點點頭,三姨娘身子孱弱,心中一場苦情鬱鬱難解。現在病情嚴重,都不願回去帥府,可見對譚嗣慶當初棒打鴛鴦、致使戀人早殤怨憤之深。斯人已逝,這些年她卻情思纏綿,可是心病哪裏來的心藥可醫?自己第一次見她,便知道就算華佗在世,麵對這樣的病人恐怕也無力回天……


    心裏一陣鈍痛,駱羽杉點了點頭。自己見到的三姨娘,的確是幾個姨娘中,人才最為出色的一個。可惜這樣的一代佳人,榮華富貴、帥府侯門,都沒有使她感到一絲溫暖和幸福,韶華正好,便遁入空門,晨鍾暮鼓數載寒暑,便是一生。


    前車之轍後車之鑒,自己和三姨娘同樣情形下,入的大帥府,一樣的命運一般的無奈,三姨娘已重病纏身,自己呢?


    車子在慈雲庵山下停住,駱羽杉和譚永宜下車,周圍已經被大帥府派來的士兵嚴密警戒,而旁邊幾台車是二姨娘、譚少軼和譚永宓夫妻等人的司機,看來大帥府已經來了不少人。


    譚嗣慶的貼身副官許書揚看到駱羽杉和譚永宜忙過來打招呼,隨手接過駱羽杉的醫藥箱:“大小姐,二少夫人,二夫人派我在這裏等你們,我們快些上去。”


    二人點頭答應,來不及說什麽,急忙趕上山去。


    氣喘籲籲到了慈雲庵,卻看到二姨娘坐在上次見三姨娘的那方石桌邊,手裏拿著一方白帕捂著臉,肩膀不時顫動,凝噎有聲;旁邊那棵大銀杏樹下,譚少軼手扶著樹幹,頭半仰著,臉上淚水無聲長流;旁邊是一臉哀傷的戴美思,握了他的手,低低喚著:“少軼……”;李華青的房門口,王許之一臉憂色,麵朝後山無聲無息。


    駱羽杉和譚永宜相視一眼,兩人心裏都是一沉。沒有多說,駱羽杉徑直衝進了李華青的房子。


    眼前的一幕讓她猝然止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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