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卡蓮等人走進了聖格繆斯城,來到了戒律信徒們為她們提前準備好的住所,終於結束了漫長的旅途。


    她們的住處位於聖格繆斯大教堂後方的一棟高聳的哥特式建築內,整棟建築隻有一群站在一樓“大廳”、隨時聽候差遣的女仆們和阿波尼亞一行人。


    這個世界泡內的女仆裝也是素淨的黑白樣式,目的依然是為了與貴族夫人、小姐們的鮮豔華麗的服飾區分開來。


    一間幹淨整潔,此時卻又有些昏暗的房間內。


    在香柏木的浴桶中,泡了一個熱水澡的西琳,換上了一套寬鬆舒適的澹紫色卡通睡衣,用一條吸水性較好的白色幹毛巾裹住了濕漉漉的紫發,然後走出了臨時的“浴室”。


    臥室內的設施非常簡單,卻精致典雅,顯得有些空曠、冷清,隻有一張類歐式公主床、一個床頭櫃、一個衣櫃、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而已。


    製作這些家具的木材似乎十分名貴,看上去重量感十足,沉甸甸的,其上凋刻著充滿藝術氣息的花紋,白色的大理石地麵擦得幹幹淨淨,肉眼看不到一絲灰塵,桌麵上擺放著一盞黃金鬆脂油燈,與一桌女仆們提前準備好的酒菜和清水。


    同樣穿著寬鬆睡衣的比安卡正坐在桌前,獨自品嚐著美味的菜肴。


    哥特式彩色玻璃鑲嵌窗的窗外,信徒們好像正在舉行著一場隆重盛大的慶祝晚會,即使宴會的地點距離此處較遠,但聽起來仍然非常熱鬧,似乎還有各種各樣的表演,歡呼聲不斷。


    阿波尼亞等人並沒有參加這場迎接她們的宴會,作為“神明”,要與信徒們保持一定的距離感,這是對信徒們的保護。


    當然,這隻是明麵上的說法,實際上就是除了西琳和琪亞娜以外,沒有人想去參加,累了一路,好不容易能歇一會兒,誰還有心思參加什麽宴會?而且,參加宴會還得裝模作樣,放不開,太過“鬆懈”還有可能被人們看出“破綻”。


    再者,明天她們還有正事要做,不如早點休息。


    “哦~天呐,我親愛的比安卡,你怎麽能不等姐姐,擅自偷吃呢?!”西琳捂著小嘴兒,故作震驚,然後快步走到了餐桌前。


    比安卡手中的刀叉一頓,皺著眉,道:“你能不能別用這種奇怪的腔調說話?”


    “哦~好吧,我親愛的妹妹。”西琳搬過與比安卡相對的椅子和銀質餐具,坐在了她的一旁。


    “……”


    比安卡不自在地向一旁挪動了一下臀部,盡量讓自己離西琳遠一點。


    她是比西琳先洗的澡,此時,比安卡的長發都快幹了,但屬於肥皂的花香味兒還沒有散去。


    “嗯~舒服,好久沒有這般舒服過了。”西琳伸了一個懶腰,拿起餐具,準備享用美食。


    “你當前的享受,是建立在無數人的勞動與汗水之上的。”比安卡的聲音顯得有點冷。


    她對西琳的態度不是很好,能好就怪了,比安卡原本是打算和芽衣住一個房間的,結果倒好,想要與她增進一下姐妹感情的西琳,大大咧咧地搬著行李與私人物品,“橫插”了進來。


    芽衣見此,也沒好意思說什麽,轉身去找麗塔了,這也惹得比安卡相當不快。


    “哎呀,心裏明白就好,不要說出口嘛,怪掃興的。”西琳打開了一瓶紅酒,放在一旁,讓它自己先醒一會兒,“再說,我們此刻之所以能夠享受,是因為付出了,付出了寶貴的知識,推動了文明的進步,知識可是無價之寶。”


    “付出?你付出什麽了?我好像隻看到了別人的付出,而你,已經三十歲了吧?大學怎麽還沒有畢業?哦……對了!是知識不‘過關’。”


    “比安卡,你今天的話好冷漠,讓姐姐我覺得好心寒。”西琳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她,問道,“我是哪裏惹到你不開心了嗎?”


    “沒有。”


    比安卡歎了口氣,繼續吃著晚餐,也不再找茬了。


    “別總是唉聲歎氣的。”西琳用著長輩教育晚輩那種獨有的語氣,語重心長的說道,“我記得你以前很活潑呀,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還很活潑呢!怎麽越來越深沉了?是因為見識與經曆嗎?還是成長了?亦或者是……故作深沉?哎……還不到20歲,小姑娘家家的,別這樣,我還是更喜歡以前的你。那句詩怎麽說的來著,少年……什麽愁滋味……什麽……強說愁?你別‘強說愁’。”


    “你是怎麽考上大學的?”比安卡微微愕然,“聖芙蕾雅大學的入學門檻有那麽低嗎?”


    稼軒居士的這首詞作在神州還是蠻出名的,因為九年級的語文課本上就有。


    “哎呀,別總是在意那些細節,姐姐我以前會背,就是突然之間想不起來了。”西琳擺了擺手。


    “麗塔說你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可是與你相處了這麽久,我始終都沒看出來。”


    “幼~麗塔那孩子真的是這麽說的嗎?”


    暗澹的油燈下,西琳那雙金色的眼眸似乎更加閃亮了一些:“她說的沒錯,我確實是一位美麗細心的女孩子。你看不出來,是因為你沒有麗塔細心,隻會看表象。”


    西琳想了想,伸手往比安卡的碗中舀了一勺濃白色的魚湯,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縫:“姐姐我以前的心思更細膩,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還考過班級前五呢,得到過老師獎勵的一朵大紅花。嘖,可惜了……可惜後來,成為律者後,我的性格似乎發生了一丟丟的變化,學習成績也不好啦。當然,我的本質是不會變的,還是那麽細心。”


    “謝謝。”


    比安卡接過魚湯,道了一聲“謝”,隨即疑惑道:“學習成績不好與你成為律者之間有什麽關係嗎?還有,學習成績跟心思是否細膩,好像也沒有什麽關係啊?”


    “哎呀,不要總是在意那些細節嘛!你就是在意了太多的細節,心思都用在了別的地方,才會顯得呆呆的。”


    “我很呆嗎?”


    “你看,你連這都不自知,還不呆?多學學姐姐我。”


    “我不想學。”比安卡果斷的說道。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把“傻子”二字加到後麵。


    “文化課成績和成為律者之間,肯定是有關係的。”西琳理歪氣壯的說道,“沒成為律者之前,我知道隻有好好學習以後才能出人頭地,成為律者後,我和媽媽的生活有保障了,還學什麽習?自然就‘墮落’了嘛。”


    “……”


    西琳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你還是要好好學習的,別學我和幹娘,畢竟,你不像我這般特殊,我可是空之律者,最特別的律者,律者核心最‘貴’的律者哦!”


    西琳總愛強調這點。


    “我是卡斯蘭娜家的下一代家主,比你有錢。”比安卡一臉平靜地吃著飯,說道。


    “……那、那、那就更得好好學習啦!不好好學習的話,卡斯蘭娜家就得在你的手裏敗落。”


    “我的文化課成績比你好。”


    “……”


    西琳覺得這妹妹怎麽跟個刺蝟一樣,淨紮她的心呢?一點都不可愛,跟動畫片中,那些軟萌的妹妹不一樣啊!


    夜晚總能給人以一種安靜的感覺,窗外的遠方人聲鼎沸,卻把屋內的靜襯托的更加明顯了。


    沉默在餐桌上流轉,享受著美食的二人卻都沒有感到尷尬。


    須臾,比安卡開口問道:“成為律者後,真的會對人的性格造成影響嗎?”


    “嗯?嗯……”西琳沉吟道,“肯定會有一些影響的,哪怕現在不再會誕生出律者意識了,但成為律者後,思想觀念與之前相比,多少也會發生一些改變。就像小孩子剛剛過完十八歲的生日一樣,覺得自己是大人了……”


    說著說著,西琳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如此!你之所以裝得這般深沉,是因為前幾天剛過完十八歲的生日吧?!是不是覺得自己以後就是大人了?要裝得穩重一些,‘酷酷’的?”


    “……不是,我不是裝的。”比安卡的目光飄了一下,小聲滴咕道,“我和你不一樣,不會裝模作樣。”


    “不對。”比安卡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納悶道,“怎麽每次跟你聊天,話題總跑偏呢?我想問的是,等我們回去後,芽衣成為了雷之律者,性情會不會大變?”


    “那誰知道呢?我覺得應該不會,芽衣那孩子溫柔得很,哎……她要是我的妹妹就好了。”


    見比安卡依然有些憂慮,西琳安慰道:“放心吧,哪怕成為了律者,但芽衣還是芽衣,不會換成另一個人。”


    說著,她拿起了一旁醒了一會兒的紅酒,故作出一副“文化人”的模樣,說道:“趁著如此美麗的夜色,要來一杯嗎?我親愛的成年妹妹,你還沒喝過酒吧?”


    “不了。”


    比安卡以前偷偷喝過齊格飛的酒,她覺得很難喝,不喜歡酒的味道。


    “嗬嗬,果然還是個小孩子,不懂得享受。”西琳美滋滋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淺嚐了一口,隨後,小臉皺了起來,“這破酒怎麽跟酒似的,這麽難喝?”


    “……”


    比安卡覺得這表姐就是個逗筆,酒還能有什麽味道?再名貴的酒也是酒的味道啊!還能喝出甜豆漿的味道來?


    已吃飽的她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摸了摸小肚子,然後起身踱步到窗邊,打開了窗戶。


    窗外繁星點點,皓月當空,遠方的人們載歌載舞,冷空氣順著窗口“流”進屋內,似乎讓房間中更冷清了一些。


    “再過不久我們就要回去了吧?”眺望著月亮的比安卡怔怔的說道。


    “嗯,怎麽?舍不得這裏了?等‘聖書’編寫完成,我們大概就要回去了。”西琳皺著眉,不死心的又品嚐了一口紅酒,還是不好喝。


    阿波尼亞打算在聖格繆斯的大教堂內留下三本特別的書,提前設置好,每過五百年,會有一本書自動打開,幫助人們“啟蒙”,這三本書以這個世界泡的人們的力量,無法摧毀,且人們無法提前打開。


    “那倒不是,月亮還是家裏的更明亮一些。”比安卡道,“隻不過是有點擔心阿波尼亞大人的安全罷了,也不知,她能不能撐過最後的‘曆練’。”


    “我覺得能。”西琳的語氣十分肯定。


    可她這麽一說,不知為何,比安卡更不放心了。


    “哎呀,沒想到真正要接受‘曆練’的人竟然是阿波尼亞大人,我們隻是順帶的。”西琳把紅酒的瓶塞蓋了回去,“來之前,我還以為要經曆無數場的惡鬥呢!”


    “來到這裏後,我也是這麽想的。”比安卡道,“沒想到連一把普通的左輪手槍都沒用上。”


    “冬、冬、冬。”


    這時,一陣很有禮貌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談話。


    比安卡無聲地關好窗戶,拿起擺放在床頭櫃上的兩把手槍,扔給了西琳一把,然後打開保險、背著手,快步走到了門口,打開了房門。


    一直以來,她們都沒有經曆過什麽惡戰、危險,或許,最大的危險就是體內崩壞能的流逝與聖痕的“消失”、帶來的輕鬆與不適,但是她們始終都沒有放鬆過警惕心,包括現在也是有人輪流值夜的,且吃飯之前,更會檢查食物中有沒有毒藥或迷藥。


    門外的走廊中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位富有詩人浪漫氣質的“少女”,少女的肩頭上站著一隻特別的寒鴉。


    “哦,是比安卡小姐啊……貴安,比安卡小姐。”卡夫卡摘下禮帽,放在胸前,行了一個標準、卻又不知是哪個國家的貴族禮。


    確認四周再無別人後,比安卡和西琳身上的肌肉鬆懈了下來,把卡夫卡迎進了屋內。


    “晚安,卡夫卡大人,請問有什麽事嗎?”比安卡關好房門,又給手槍上好保險。


    “嗯……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我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可以麻煩一下二位嗎?”卡夫卡很有禮貌的說道。


    她對兩位少女手中的槍視而不見,有警惕心是好事。


    “請講。”西琳最喜歡幫助人了。


    “方才在寫作構思的時候,我的左手無意識的玩著一把手槍……嗯……與你們手中的型號不一樣。”卡夫卡慢條斯理的說道,“然後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槍走火兒了,我不小心射中了自己的身體,可以請二位去找一下阿波尼亞大人嗎?我需要治療。”


    “那個……我怎麽沒聽到槍響?”西琳疑惑不解。


    卡夫卡的住處就在二人的隔壁。


    “我這把槍有消音器,你們知道的,我個人不太喜歡過於吵鬧的聲音。”


    卡夫卡取出了一把隻有巴掌大小的黑色手槍,遞給了一旁的比安卡。


    “我怎麽沒聞到血腥味兒?”西琳撓了撓頭。


    “我做了一些簡單的包紮,但子彈還留在肚子裏,光線太暗了,沒有找到,不好取出。”卡夫卡掀開了白襯衫的一角,露出了裹著紗布的小肚子。


    紗布上還綁著一朵精致的蝴蝶結。


    西琳了然的點了點頭,她沒有問卡夫卡大人為什麽是自己走過來的,因為卡夫卡的房間中大概隻有她一人,她的“室友”是寒鴉。


    “您是穿戴整齊後,過來的嗎?”比安卡問道。


    “嗯,還洗了手和臉,讓人看到狼狽的樣子,似乎不太好。”卡夫卡一臉從容,微笑著說道。


    “您為何能這般澹定?”比安卡對此特別迷惑,她覺得對方比自己還要澹定,不像個傷員。


    “著急也沒有用,不是嗎?”


    “……可不著急,容易死。”


    卡夫卡走到餐桌旁,拿起了紅酒的開瓶器,看上去還打算喝點:“不會的,我好像就是碎了一個腎,不會馬上死的,嗯……不過我也不是很確定,畢竟來的匆忙。”


    “!”


    西琳瞪大了眼睛,急忙跑出去找阿波尼亞了。


    卡夫卡有多疼她不知道,反正她產生了自己現在的腎有點不適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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