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門內,幾名侍衛正抬著衛敬飛的屍體向外走,見到皇帝,齊齊跪下見禮。


    宇文青峰向白布裹著的屍體一望,問道,“發生何事?”


    為首的侍衛隊長俯首,回道,“回皇上,昨夜衛二公子進宮行刺,已被峻王妃當場誅殺,小人前來收屍!”


    衛二公子?


    衛敬飛?


    宇文青峰聽是衛家的人,不禁皺了皺眉,擺手命去。


    耳聽著眾侍衛的腳步聲出冷宮遠去,宇文青峰才慢慢向正殿而去,郭安平躬身問道,“皇上,要稟嗎?”


    宇文青峰微愕,愣怔一瞬搖頭,說道,“不必!”


    稟?怎麽稟?


    峻王妃命他退位,聖旨一下,他已經不是皇帝。可是新君還沒有登基,也沒有人封他為太上皇,還當真不知道,要怎麽向裏通稟?


    也幸好,衛敬飛的屍體剛剛被抬走,小順子正在清理庭院,見到他來,慌忙向裏稟道,“主子,皇……皇上來了!”


    自從知道莫寒月就是自己的舊主,也不再喊“王妃”,徑直改口稱主子。


    隻是,再麵對宇文青峰,又說不出的緊張,實不知,這二人再撞在一起,又會生出什麽事來?


    莫寒月殿內聽到,不禁揚眉,露出一抹清冷的笑意。


    他來,自然是下早朝了,那傳位的聖旨,也應該下了罷?


    雖然隻是暫居之地,也不願他踏入,微一沉吟,起身向殿外來,見宇文青峰一步一顫踏上石階,淺淺施下禮去,說道,“臣婦見過皇上!”


    語聲清淺,不含一絲情緒,仍然按舊時的稱呼,仿佛一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宇文青峰張了張唇,說道,“峻王妃多禮!”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身上,看著她那纖小的身形迎風而立,自有傲然之姿,那絕世的容顏迎著朝陽,分明在笑,卻令人心底生寒,憑空多出些敬畏。


    眼前的女子,與記憶中另一條身影迅速重合,一時間,刺痛了心,刺痛了目。


    宇文青峰隻覺胸口窒悶,忍不住低咳一聲,帶來眼前的一陣昏黑,苦笑一下,說道,“峻王妃,朕已傳旨……傳位給峻王!”


    話出口,舌底不禁泛上一抹苦澀。


    如果……如果……


    七年前,他沒有聽從衛東亭的挑唆,如果,沒有莫、季一案,如果,她還在他身邊,他……又怎麽會被旁人算計?


    可是,他自毀長城,到今日,縱然痛悔,又能如何?


    曾經一同出生入死,宇文青峰的性情,莫寒月自然了如指掌。他不會逞一時血氣之勇,慨然赴死,隻會苟全性命,以圖東山再起。


    今日,他自知受自己算計,心中再恨,也必然會依她所命,傳位峻王。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多謝皇上!”極淡的語氣,並沒有多少喜色,仿佛得到的,不過是不在意的一個玩物罷了。


    宇文青峰暗暗咬牙,目光向她身後的殿門一望,低聲道,“冷宮荒廢已久,王妃住在此處不妥,不如移居旁處可好?”


    這是來請她出冷宮的?


    莫寒月挑眉,向郭安平望去一眼,將他神情收入眼底,心中已經了然,微微一笑,說道,“這冷宮雖說荒廢,十一也已住了半年,並無不妥!”慢慢轉身,說道,“多謝皇上相告,冷宮粗陋,十一不再多留!”俯首一禮,顧自向殿門而去。


    宇文青峰大急,喚道,“十一!”


    莫寒月停步,說道,“皇上可還有別的吩咐?”


    宇文青峰看到她做勢,自然已明白她是存心刁難,可是當務之急,是請她出冷宮,免得惹怒峻王。


    想到此處,強忍一口氣,低頭道,“當初,未經查明,就枉殺棣親王,是朕之錯。送王爺進冷宮,也是朕一時……一時之怒,今日,還是請王妃移步,另選一處宮室罷!”


    “另選宮室?”莫寒月揚眉,慢慢回頭向他望來,淡笑道,“皇上這是還要將十一囚在宮裏,以牽製峻王?”


    “不,自然不是!”宇文青峰忙應,上前一步,說道,“峻王妃若要回王府,自然也無不可,隻是……隻是……”急切之間,想說些討好之言,隻是身居高位多年,又哪裏說得出口?


    莫寒月微挑了挑唇角,卻沒有一絲笑意,淡道,“十一在這冷宮裏甚好,皇上無事請回罷!”轉身仍向殿裏去。


    宇文青峰大急,喚道,“峻王妃……”搶前幾步要攔,情急之下使力太過,眼前頓時一黑,向前踉蹌衝出幾步。


    郭安平忙將他扶住,在他耳邊低聲道,“皇上,想想峻王!”


    是啊,想想峻王!


    雖然說,峻王是他的侄兒,卻未必肯買他這個皇叔的帳!


    宇文青峰咬牙,隻得道,“峻王妃,一切……一切都是朕的錯,今日,懇請峻王妃出冷宮!”


    此一刻,再也沒有九五之尊的威嚴,再也沒有當初的意氣風發,君臨天下的傲然之姿,隻盼,能說動眼前這個女子,留自己一條性命。


    男子近乎哀求的語氣,令莫寒月覺出一些快意,微微闔眸,還沒有開口,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喚道,“十一!”


    帶著思念,帶著欣悅,就這樣落入耳中。


    始終默默的丹楓、丹霞同時大喜,喚道,“王爺!”


    莫寒月霍然張眸,就見大門外,一條素白的身影正穿過庭院中的白雪,向她大步而來。那俊逸的眉眼如舊,臉上卻多了些風霜之色,憑添幾分堅毅。


    “王爺……”這一刻,任是在這不見刀兵的廝殺中都沒有過一絲猶豫和顫抖的莫寒月,一顆心已激奮不能自已。


    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


    就這樣,在不經意間,出現在她的麵前!


    淚水,迅速充盈了雙眸,莫寒月情不自禁的拔步迎上去,喚道,“王爺……”


    一聲喚出,卻突然想起本來的身份,腳步停時生生頓住,隻是含笑帶淚,咬唇向他凝視。


    “十一!”毫不猶豫,峻王衝前幾步,一把擁她入懷,低聲道,“十一,本王回來了!回來了!”


    那一夜,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明白了她的苦痛,這半年的別離,竟似經曆了半世的時光,那綿長的思念,更強烈過當初遠征黑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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