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弘道大驚,“噗”的跪倒,連連磕頭,說道,“皇上!皇上息怒!臣隻是……隻是覺得此事太過怪異,才……才一時妄言,請皇上恕罪……”


    他一時驚悸,忘記莫、季一案是當今皇帝的禁忌。


    “皇上!”靜安王謝風濤一手擋開上來拿人的侍衛,向上行禮,說道,“皇上息怒,如今多事之秋,擅殺大臣,必亂民心,請皇上三思!”


    宇文青峰隻覺額頭冷汗滲滲而出,整個人簌簌顫抖,仿如虛脫一般,一顆心怦怦直跳,就連耳中,都是“怦怦”的心跳之聲,眼前陣陣發黑。


    雙手撐在案上,拚命穩定呼吸,心中也知,不要說巫弘道,就連他自己,豈不是也一樣的想法?


    隻是,這句話傳出去,朝堂必亂,民心必亂,這本就風雨飄搖的大梁江山,恐怕很快就會崩塌。


    可是,殺一個巫弘道,又如何堵得住這悠悠眾口?除非……除非……


    目光從殿左掠到殿右,心中毒念暗生。


    除非,將今日這大殿上所有的人全部滅口,才不會將此話傳出去!


    可是,因為戰報緊急,此刻這大殿上,留在盛京城四品以上官員幾乎全部齊集,若真的全部殺掉,恐怕整個大梁朝廷就此癱瘓,明日早朝,就會隻剩下他宇文青峰皇帝一人!


    眼看他雙眼血紅,臉上神色猙獰,吏部尚書墨浩林向上施禮,說道,“皇上,冤魂索命,終究屬於奇談,恐怕是有人故弄玄虛!那封書信,可否容臣一觀?”


    是啊,有人故弄玄虛!


    隻要將這個人抓出來,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宇文青峰輕籲一口氣,微微點頭,說道,“自然可以!”將手中揉皺的書信拋到袁宏聖身邊,自己慢慢坐倒。


    隻是短短片刻,但覺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全身衣衫濕透,大殿中雖然燃著幾隻大的火爐,仍然令他渾身冰冷。


    袁宏聖顫抖著爬起,哆哆嗦嗦將書信送到墨浩林手中。


    墨浩林展開細瞧,隻見一封檄文寫的洋洋灑灑,筆鋒淩厲,字字清晰,揮灑自如,顯然是一氣嗬成,沒有一絲臨摩的痕跡,不由微微皺眉。


    可是再細瞧一回,又覺這字跡似曾相識,心中更覺詫異。


    要知莫寒月這一手字雖然不輸於書法大家,更兼武者的淩利氣勢,可她先為一軍統帥,隨後入宮為後,這字跡也隻有宮中、軍中一些緊要的人物熟悉,並不流傳於世。


    墨浩林雖然是澤州府數一數二的才子,擅長觀摩大家書法字畫,可是前皇後莫寒月的墨寶卻並沒有見過,此時瞧這字跡眼熟,一時竟想不起在哪見過。


    丞相衛東亭見他皺眉沉吟,問道,“墨大人,可能給本相一觀?”


    墨浩林正凝神思索,心中剛有一個影像閃過,冷不防被他打斷,隻得道,“丞相請便!”將手中書信交給小太監送去,再想回思,方才的思緒已難找回。


    在莫氏一族盡毀之前,衛東亭將所有的心思用在對付莫寒月身上,她的字跡,自然是熟之能詳,此時接過一看,也不由神色大變,向宇文青峰望去一眼,竟說不出話來。


    此時刑部尚書左中行也湊上前來,向信箋上一望,點頭道,“瞧這字跡,果然眼熟,隻是……”伸手將幾頁信箋一捏,忍不住冷笑,向上行禮,說道,“皇上這檄文所用的紙張,是今年年初益州的貢紙,除了宮裏,旁處並沒有人能有!”


    一句話,殿上頓時又如炸鍋一樣。


    用的是宮裏的紙,也就是說,前皇後莫寒月的魂魄還在宮裏?還是裝神弄鬼之人是在宮裏?


    被他的話一點,宇文青峰總算回神,咬牙道,“不錯,這世上哪裏有什麽鬼魂?”向袁宏聖一指,說道,“你,命內務府去查,都是哪一宮裏領過這貢紙,必要查明去處!”


    袁宏聖見有了線索,也終於從見鬼狀態中抽回神來,忙躬身領命,快步而去。


    蕭枕江見此事告一段落,又忙向上施禮,說道,“皇上,既然小梅州等地援兵不能前來,還要再另行調兵!”


    聽他說到戰事,宇文青峰眉峰又不覺攏起,說道,“除此之外,就是景郡王大軍……”


    提到景郡王,心中不禁咬牙恨恨。派他去攻打峻王,峻王轉路也倒罷了,他卻隻帶著五萬兵馬,一路遊山玩水向盛京來,快馬疾馳半個月的路程,他生生走了兩個月,還不見蹤影。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怒意,又道,“孟倫路遠,無法及時趕回,那就隻能向草原借兵了!”


    草原調兵,十幾日可達!


    眾臣一聽,都不禁連連點頭,有幾個阿諛之徒已連聲道,“皇上英明!”


    “是啊,皇上當真是神機妙算,草原兒郎驍勇,必然能將幾路反王擊敗!”


    “我大梁有皇上在,任是何等變亂,都會消於無形!”


    ……


    一時間,讚頌聲潮湧。


    若是往日,宇文青峰必然誌得意滿,飄飄然不知所以。而此時,他隻覺口中泛苦,心底全是無奈。


    草原借兵,已經是他最後的一步棋了,若是再有意外,這大梁江山,可真的就毀在他的手裏!


    眾詞潮湧中,冷不丁隻聽羅越淡淡道,“皇上,七王、八王率領神策營遁入北行的山裏,恐怕信使無法通過!”


    沒有人去草原送信,又如何去借兵?


    剛剛還滿臉興奮,歌功頌德的群臣聲音頓時一寂。


    宇文青峰臉色青白,咬牙道,“草原借兵,自然是派朝中武將前往,多派些人手,隻要有一人能夠衝殺出去,自然就能向草原借兵!”


    這倒也是個主意,可是,又讓何人衝殺出去?


    那一邊,可是守著神策營的三萬精兵,又有誰能衝殺出去?


    這一刻,朝中文武,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羅越身上。


    雖然說,蕭枕江沙場上功勳蓋過羅越著,但論單打獨鬥的功夫,這大殿上,恐怕就要數羅越了!


    可是,如今的羅越,不是當初的羅大將軍,而是靖國公府留在盛京的人質啊!派他出去,那豈不是縱虎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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