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越受到眾人注視,微挑了挑唇角,淡道,“微臣倒願效犬馬之勞,隻是山中不比軍營,也不知神策營的布置,臣一人獨闖,萬難脫身,請皇上派朝中二十員將領,五千禁軍隨行!”


    現在城裏,也隻有十萬禁軍還能給皇帝壯膽兒,哪裏還能給你帶去五千?更何況,還要搭上二十員將領。


    可是,麵對兩王的三萬精兵,羅越這個要求,實則並不過份。


    宇文青峰咬牙,目光向殿尾掃去,問道,“哪一位將軍願意同往?”


    哪一位將軍?


    話一問出,殿上又是一片沉寂。


    此一去,顯然是以性命送羅越出山的,恐怕九死而無一生,當真會有誰願意?


    大梁朝本來是猛將如雲,可是十幾處戰起,如謝霖、孫簡等勇將早已派出,餘下的都隻是尋常的將領,不要說人之本性貪生畏死,縱然泯不畏死,但要率領五千兵馬與三萬精銳之師相抗,送羅越出山,也無人有此把握。


    宇文青峰見竟然無人敢應,心中怒意又再升騰,冷笑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們……你們食君俸祿,就不該為君分憂嗎?”


    蕭枕江向眾將望去一眼,果然也再沒有如何傑出的人物,不禁暗歎,向皇帝施禮,說道,“皇上,臣願率兵,送羅越過山!”


    “你?”宇文青峰一怔,瞧瞧他,又再望向羅越,一時間,舉棋不定。


    本來,武安侯蕭家與各大府門素來沒有什麽深交,可是近幾年,倒是與靜安王府、靖國公府走的近些,此刻他自告奮勇送羅越出山,不會是趁機送羅越逃走吧?


    方才還怨怒眾將貪生怕死,不願為君分憂,這一會兒又患得患失,生怕羅越當真出山,卻就此逃去,再也不能鉗製羅家眾將。


    更何況,此刻城中可以統兵的將帥人選,也隻剩下這二人,若蕭枕江有失,羅越再走,敵軍攻來……


    正在皇帝患得患失,始終側立在階下的莫寒月緩緩說道,“皇上,向草原借兵,固然是好計,隻是送羅大哥出山,勢必損兵折將,怕得不償失,皇上何不聽聽臣女的一勞永逸之計?”


    經餘衡一打岔,倒將此事忘記。


    宇文青峰向她一望,但見暗沉沉的大殿裏,她纖薄的身子挺立階下,整個人竟似帶著一抹光亮,令人錯不開眼。


    皇帝未應,將領中已有人點頭,說道,“是啊,峻王妃既有奇計,不防聽聽!”也免得逼眾將去送死。


    蕭枕江向莫寒月一望,也輕輕點頭,說道,“若峻王妃有退敵良計,願聞其詳!”


    眼瞧除去蕭枕江和羅越,殿上餘下的幾員將領已一無可用,宇文青峰也隻得道,“峻王妃有何一勞永逸之計,且說出來聽聽!”


    應不應,還在兩說!


    莫寒月見所有的目光凝在自個兒身上,微微一笑,慢慢走到大殿正中,抬頭向他望去,一不跪拜,二不見禮,隻是淡淡道,“皇上,請為莫、季兩家平冤昭雪!”


    什麽?


    一石激起千層浪,大殿上頓時像炸鍋一樣,一片嘩然。


    蕭枕江、羅越二人也是一臉震驚,向她定定凝注。


    為莫、季兩家昭雪?


    她是這麽說的嗎?


    誰不知道,當年這樁冤案是皇帝心中第一大忌,餘衡剛剛逃過一劫,她竟然又堂而皇之的提出來,要為此案平反昭雪?


    宇文青峰也是一臉震驚,一拍龍案站起,咬牙道,“你說什麽?”


    莫寒月靜靜而立,淡淡又重複一回,說道,“請皇上下昭,重查此案,為莫、季兩家平反昭雪!如此一來,莫家軍必退,朝廷就可抽調兵馬,抗擊反王!”


    是啊,隻要十幾路莫家軍退兵,大梁那十幾路兵馬撤回,自然會有餘力對付幾路反王,保江山穩定!


    蕭枕江、羅越二人對視一眼,不禁輕輕點頭。


    當年莫、季兩家一案,確實疑點重重,含有莫大的冤屈,為其平反昭雪,也在情理之中。


    宇文青峰臉色乍青乍白,咬牙笑道,“平反昭雪?衛十一,你是衛相之女,峻王之妻,你……你竟然要朕為莫、季兩家平反昭雪?”


    衛東亭也早已臉色難看,此時也忍不住說道,“十一,你可不要胡說!”


    莫寒月眸光都不曾稍瞬,隻是向宇文青峰定定而視,說道,“皇上,莫家軍,本也是朝廷兵馬,為莫家軍平反昭雪,當可命其抗擊反王,豈不是一勞永逸?”


    是啊,如果用莫家軍去對抗幾路反王,那十幾路朝廷的兵馬回師,守住盛京,就更加萬無一失!


    朝中眾臣一聽,頓時精神一振,齊齊向高高在上的皇帝望去。


    如今,隻看這位九五之尊的皇帝是要江山,還是要臉麵?


    宇文青峰臉色乍青乍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給莫、季兩家平反昭雪,那不是要讓他這個九五之尊的皇帝承認自己當初嫉賢妒能,枉殺功臣?


    可是若不答應,不要說如今的大梁江山一團紛亂,就是盛京城也已四麵楚歌。說是可以草原借兵,可是如今的哲加族長與峻王交情頗深,就算羅越能夠順利出山,也願意替他前去借兵,這兵借到借不到,還難說的很!


    宇文青峰心中念頭電閃,想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若就此落入旁人之手,又如何甘心?


    心中動搖,卻仍然存疑,一雙赤紅雙目向莫寒月定定而視,咬牙道,“峻王妃,你替莫、季兩家請旨,可是,你又是誰?莫家軍豈會聽你的號令?”


    莫寒月垂眸,淡道,“莫家軍自然不會聽我號令,可是,卻會聽另外二人的號令!”


    “誰?”宇文青峰喝問。


    莫寒月仰頭上望,唇角輕挑,慢慢回身,向殿外望去。


    隨著她的目光,隻見殿外風雪之中,有兩個人一身縞素,手捧訴狀,正一步一步踏上玉階,一步一步向大殿而來,狂風吹起二人的袍擺,帶起一片的蕭瑟淒迷。


    季子謙!


    莫寒水!


    看清楚二人的麵容,已有不少朝臣驚呼出聲。


    沒有想到,將大梁江山攪的一團糟的兩個罪魁禍首,逃亡七年,竟於此時堂而皇之的走上殿來。


    二人於兩側震驚、詫異、不解的目光視而不見,一路進殿,向禦階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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