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午後時分,皇帝以太後身體有恙為名,將晚上的宮宴取消。


    還果然如此!


    莫寒月揚眉,又不禁輕輕搖頭,向謝沁道,“這等消息,又哪裏是封得住的?他不過是借機給宮裏人一個警醒罷了!”


    謝沁點頭,說道,“妹妹早起進宮,內務府那裏自有備案,原是瞞不住,倒不如索性晚些出宮,等旁人將消息傳開再去。”


    莫寒月搖頭,說道,“今日一早進宮的,想來也不止是我一人,又何必刻意相避?”微停一停,又不禁冷笑,說道,“此話旁人聽到或者有許多猜疑,偏衛家的人聽到,隻會覺得恩寵!”


    是啊,衛東亭是什麽人,若知道皇帝在莫皇後在時,就應下衛盈舒生他第一個孩子,自然知道皇帝的抬舉之意,豈有不喜的道理?


    在他眼裏,衛盈舒和衛盈毓並沒有什麽區別,雖說多出一個冷氏生的小公主,可終究不是皇子!


    謝沁默然一瞬,輕輕點頭。


    莫寒月因心裏還掛著旁事,再敘幾句,就辭過謝沁,仍由莫寒水引路,向禦花園而來。


    正是隆冬季節,禦花園中極為清冷。剛剛進入禦花園不久,就見小順子低頭躬身由岔路上過來,見到她,跪下磕頭,說道,“奴才見過王妃!”


    莫寒月見他不再避莫寒水,微微揚眉,點頭道,“起來說話罷!”


    小順子起身,目光向莫寒水一瞥,又低下頭,輕聲道,“昨兒夜裏的事,是易妃挑唆。”


    “什麽?”莫寒月不禁反問,連莫寒水也張大了眼。


    小順子輕聲道,“冷妃生下小公主,我們宮裏的人事先得過內務府嚴囑,不許在貴妃娘娘麵前嚼舌頭。可是昨兒貴妃娘娘隻是外頭走走,就不知為何得了消息,回去好一通發作!”


    說的當然是莫寒水故意走漏消息一節!


    莫寒月點頭,問道,“後來呢?”


    “後來,到了晚間,有內務府的人來送年節下的東西,倒比平日多出好些,臨去時,南喬……南喬姑娘特意說,是易妃相托。”


    “易妃?”莫寒月揚眉,問道,“平素易妃和衛貴妃可有來往?”


    小順子輕輕搖頭,說道,“隻是偶爾在園子裏遇到,說幾句話罷了!”


    衛盈舒當皇後不成,反而成了沒有鼻子的怪物,宮裏的人遠遠見到就要躲開,易妃卻會停下說話?


    莫寒月微微揚眉,點頭問道,“然後呢?”


    “然後……”小順子道,“落暮之後,貴妃就使樂公公出去,隔一會兒,自個兒也出去,還不許奴才們跟著,回來之後,就發好大的脾氣!”


    “再之後,就跑去了冷妃的宮裏?”莫寒月問。


    “是!”小順子點頭。


    莫寒水忍不住問道,“你又怎麽知道,她出去是見易妃?”


    小順子聽她突然發問,向她望去一眼,又去瞧莫寒月,見她點頭,這才輕聲道,“從前次王妃命奴才留意,奴才就多了些心,那天……奴才悄悄跟著出去,親眼看到她上攬月亭之後,易妃也跟著上去。”


    “攬月亭”三個字,在莫寒月和莫寒水心裏,都是一個刺心的名字,聞言一個抿唇,一個咬牙,一時都不追問。


    本來就是隆冬時節,禦花園中白雪皚皚,有風過,帶著徹骨的寒意。


    而這一刻,小順子突然覺得,這寒冷不是來自外界,而是從自己的骨頭縫裏絲絲的冒出來,不禁輕輕打一個哆嗦,卻又不敢抬頭,實不知這寒意來自眼前兩個女子的哪一個。


    隔了片刻,勉強透過口氣來,才輕聲道,“隻是攬月亭隻有一條長階相通,奴才……奴才怕被人瞧見,不敢……不敢跟上亭去……”說到後句,聲音已有些顫抖,偷眼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莫寒月輕輕舒過口氣來,輕輕點頭,說道,“你自個兒安危要緊一些,不必冒險!”


    小順子這才鬆一口氣,忙躬身應命。


    莫寒月見他再沒有旁的話,揮手命他離去,這才又向瓊宛門而去。


    走出甚遠,莫寒水才忍不住跟上幾步,輕聲道,“王妃,方才小順子的話……”


    莫寒月輕輕點頭,說道,“衛盈舒向來不是沉不住氣的,隻是這幾年變的陰戾暴躁,本來聽到你漏出的消息,已經暴怒,再加上易妃火上澆油,自然就再也忍耐不住。”


    莫寒水點頭,又不禁皺眉,說道,“如今縱沒有小公主,她那副鬼樣子,皇上也不會多看一眼,不知發什麽瘋?”


    莫寒月也想不通透,輕聲道,“或者,是記著皇上的許諾,心裏不忿罷!”


    莫寒水問道,“那易妃呢?為何生出這種事來?”


    她走漏消息,不過是想給那兩個仇人添些堵罷了,實在也做不了什麽,哪知道易妃竟然也會借題發揮,生出事來。


    莫寒月向她一望,不由微微一笑,說道,“雖說一個小公主不比皇子,可是這個小公主卻是皇上第一個孩子,縱沒有多少疼惜,也總會看顧一些。如此一來,冷妃那裏,自然也就去的勤些,日後說不定就能生出一個皇子來。”


    莫寒水終究是一個沒有出閣的女兒家,雖在後宮多年,但如何看得破這後宮婦人奇詭的心思?聞言默思片刻,才不禁輕輕點頭,說道,“她是想借衛盈舒之手,將小公主除去,也就令皇上對冷妃離心。更或者,皇上怪冷妃沒有照護好小公主,從此對她冷落也說不定!”


    莫寒月見她想的通透,不禁含笑點頭,歎道,“寒水,依你的性子,我從前生怕你不能在這後宮裏呆下去,如今看來,當真是小瞧了你!”


    莫寒水聽她聲音中滿是欣慰,不由心頭微動,輕聲道,“王妃倒深知寒水!”語氣中,帶著一些試探。


    莫寒月心頭“怦”的一跳,強笑道,“我與莫二小姐相識又不是一日兩日,豈能完全不知?”


    莫寒水見她打馬虎眼,向她側影深望一眼,倒也並不追問,直送出瓊宛門,另有接引的小太監,這才施禮,說道,“請王妃慢走!”


    莫寒月點頭,跟著小太監直走出她的視線,才輕輕鬆一口氣。


    自己這個妹妹,越來越機警,也越來越不好糊弄,日後和她說話,怕要更加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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