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刹峰下楓林小棧,一寶藍色長衫男子坐在靠路邊的桌子上飲茶,男子長相平平,衣衫微皺顯得有些風塵仆仆,他喝了兩碗涼茶,又將自己身上帶著的一點兒幹糧就著涼茶吃了,然後從懷裏摸出四文錢放在桌上,便坐在路邊側頭望著羅刹峰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店家過來拿走銅錢,男子隨口問道,“這位店家,我多年以前也曾來過這裏,記得當年這座羅刹峰頂陰雲積壓,甚是陰冷,怎麽這次來羅峰依舊,峰頂的陰雲卻是不見了。”


    那店家笑道,“小人也不知是怎麽的,那些陰雲在羅刹峰頂不知多少年不曾散過,偶爾散開也是因為山上羅刹門的修行者鬥法衝開了雲層,但很快就會重新凝聚,可半個月前山頂的黑雲突然間就散了,三天前山上下了場雨,不過那些黑雲卻是再沒出現過。”


    “雖然那些陰雲不見了,但羅刹峰也跟著暖和了許多,至少能曬一曬被子了。”


    男子點了點頭,這時從羅刹峰山下楓林之中走出一男一女兩個修士,二人徑直來到茶鋪,楓林小棧的店家認得山上的修行者,打了個招呼便端上茶來。


    男修士擺手搖了搖頭,對那藍衣男子笑道,“堂堂武道派大師兄,怎麽就喝兩碗涼茶,要是被外人知道恐怕笑我們羅刹峰招待不周,怠慢了貴客!”


    “請曹公子雖我二人上山吧!”


    曹天凱拱手一笑,“這位兄弟不必多禮,貴派司徒暮影可出關了?”


    那修士搖頭說道,“是易師伯讓我等來此傳話,請曹公子上山一敘!”


    曹天凱沒再多問,跟著兩人走入了楓林大陣,他來此的確是為了挑戰司徒暮影的,兩年前他修為大成之時就想著和修行界風頭最勝的司徒暮影和劍一二人切磋一番。


    他先去了南荒劍塚尋劍一,結果兩人一場大戰,劍一被曹天凱的‘倒曳九牛力’打斷了三根肋骨,而曹天凱也被劍一一式瓊華劍式‘羚羊掛角’刺傷了肝肺,曹天凱雖然惜敗於劍一,但一戰成名,一時間讓沒落多年的武道派聲名鵲起,但那之後曹天凱就好像消失了蹤跡一般,再沒出現在天下修行者麵前。


    其實他是回武道派養了兩年傷,不久前才重新出關,聽說司徒暮影回到羅刹峰,因此這才找上來。


    曹天凱被那兩名弟子直接帶到了羅魔院的丹房外,男修士對丹房中深躬一禮,“易師伯,柳師兄,武道派曹天凱到了。”


    曹天凱仰頭看著石洞邊上石碑,認出這應該是一處丹房,詫異道,“這位兄台,你將在下帶來這煉丹之處幹什麽?”


    那弟子笑道,“師伯所差,小人不知!”說罷兩人躬身退著離開,丹房的鐵門被人緩緩推開,易春雲走出石洞看著麵前這藍衣男子,眉頭動了動。


    曹天凱同樣看著從石洞中走出來的這名女子,他見過不少門派的美女佳人,但像眼前這位這般嫵媚風姿的絕色之容卻還是第一次,縱然他心智堅定,也不禁愣了一下。


    易春雲微微一笑,忽然臉色一正,對著曹天凱躬身一拜,鄭重說道,“在下請曹公子來此處,其實是有一事相求!”


    柳知返見了曹天凱,對他點了點頭,“曹兄,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曹天凱拱手笑道,“尚好,倒是柳兄弟如今修為更進一步,比當初在琅琊峰下對戰武軒清等人時更為精深,實在讓在下佩服!”


    “實不相瞞,在下來此,本是為了向司徒暮影討一戰,但現如今他閉關養傷,短時間內在下恐怕不能如願,而我看柳兄弟如今修為怕是不再司徒暮影之下,因此曹天凱希望領教一番柳兄的緋雲訣!”


    柳知返說道,“我現在要醫治師妹易琉璃,因此想請曹公子相助,若是我醫好了琉璃師妹,在和曹公子比鬥一番也無不可!”


    曹天凱點點頭,“那是自然,在下既然已經答應了易前輩,就算你不和我比鬥,我也是要幫忙的!”


    當今修行界柳知返看得上眼的人極少,曹天凱算是一個,武道派那幾名弟子柳知返都見過,尤其是這位大師兄曹天凱,為人光明磊落,又無正道那些虛偽的衛道士之態,柳知返印象頗為不錯。


    要救治易琉璃,需用‘煮鼎開三關’之法,先以真元之火催動爐鼎,借爐鼎之力溫養易琉璃周身血脈,再用刀具切開易琉璃身體血脈交纏之處,將她體內淤積的毒血排出體外,以針法刺入她上中下三關之地,貫通周身竅穴,重續斷脈,最後以溫火催動爐鼎,像溫養丹藥一般溫養易琉璃的身體,達到重開三宮之奇效。


    易琉璃的傷勢雖然嚴重,但萬幸當初司徒止水那一掌隻是將她玄府宮和附近的經脈震斷,她靈海宮和丹庭宮還完好無損,比柳知返當年三宮盡毀要輕許多,否則柳知返還真沒地方去找一顆三才和合丹給她用。


    在醫治全程中乙木神王鼎下真元之火不能間斷,而且還要對火候有極為精準的把握,柳知返並不擔心曹天凱會不會全力而為,反而有些擔憂曹天凱能不能把控好真元火候。


    但當他將如何運行真元之火,如何催動鼎中爐火,以及火候勁道多少講於曹天凱之後,才發現曹天凱不但修為精深,而且居然也是一位極為高明的丹師,柳知返隻說了幾句他便領悟了關鍵。


    “我隻是跟隨師尊學過幾年行醫采藥,前些年國中大旱,許多百姓顆粒無收,武道派的十幾畝薄田也遭了災,院裏錢糧難以為繼,我等和師父靠為王公貴族治病煉藥才支持下來。”曹天凱謙虛笑道,他心想那些王公貴族能有什麽病,無非是寡人之疾,師父和他煉的丹藥也大多是用於房中術的助興延時之藥,可憐國中百姓飯都吃不上,那些權貴卻還想著花天酒地----


    這些話曹天凱自然不會對柳知返說,否則堂堂七大派之一的武道派師父和弟子一起去幫權貴煉春*藥賺錢,那也太丟份兒了,一家有一家的難處呀----


    想到這兒曹天凱反而有些羨慕柳知返,心想要是柳知返和司徒暮影這等橫行無忌之輩,看見那些腦滿腸肥的王公貴胄,早殺上皇宮殺個雞犬不留了,武道派畢竟是正道,師父楊德意又是個老好人---


    曹天凱一邊催動體內真元之火維持乙木神王鼎內丹火不息,一邊心中暗自喟歎,他火焰一起送入丹爐後,不由吃了一驚,心想這是什麽鼎,如此靈力的丹爐他以前從未見過,此鼎比武道派煉丹用的爐鼎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見柳知返神色專注凝重地為易琉璃施針,因此也沒問,要是知道此鼎乃是丹闕宗的鎮派之物,寶鼎誌上有名的異寶,是被柳知返生生搶來的,不知曹天凱要作何感想。


    曹天凱也是一名丹師,他看得出柳知返的丹道修為絕不在自己之下,光這一手‘煮鼎開三關’之法,他以前根本聞所未聞,心裏佩服之餘不由好奇,抬眼想要看看柳知返是怎麽施展療傷聖手的,眼睛往方形大鼎裏一瞥,便看見那個絕美的白發女子盤膝坐在鼎中,她白皙的肌膚隱隱在水流之下浮現,一對潔白的玉兔因為藥力湧入周身經脈而微微抖動-----


    曹天凱猛地轉回頭,低眉順眼默念‘非禮,非禮’,要是被自己的未婚妻知道,那----非禮,非禮!


    雖然他麵紅耳赤,但那張如玉的臉頰卻讓他甚為驚訝,心裏猜測柳知返和這女人不知是什麽關係,自己還是少見為妙。


    柳知返此時的心裏活動可沒曹天凱這麽豐富,他對男女之事看的很輕,別人再美在他眼裏不過一具皮囊罷了,要是對的上脾氣或許還多說幾句話,要是讓他厭惡,柳知返不辣手摧花就不錯了。


    他雙手快如閃電般從林妙手中的針囊中抽出一根根材質大小都不同的針,飛快地刺入易琉璃身體各處,又取出一柄銀色小刀在她兩乳中間劃開一道口子,黑色的血從傷口中流了出來。


    他不斷地施針取針,不斷刺入易琉璃身體不同的穴位,整整三個多時辰柳知返站在原地除了雙手之外一動未動,額角微微有一層細汗淌了出來。


    他取下最後一根骨針,雙掌猛地在易琉璃雙肩之上輕拍一下,然後又在她靈海宮處一掌撫下,隻見易琉璃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從嘴裏吐出一口口黑血。


    易琉璃身體緩緩恢複平靜,臉色卻紅暈了許多。柳知返長長出了口氣,對目光驚奇的曹天凱點了點頭,“三關已開,再以丹火溫養七日,琉璃師妹傷勢便可好去大半,曹兄,這幾天就勞煩你了。”


    曹天凱微微一笑,“不必多禮,催煉丹火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柳兄弟這一手煮鼎開三關實在讓人驚歎,在下雖然也會些丹術,但和你相比未免貽笑大方了,不知柳兄弟師承何人?”


    柳知返答道,“我和辰元子學過一些丹術,算是他的弟子吧!”


    曹天凱肅然起敬,“原來是辰元子大師,難怪,難怪!”他語氣忽然有些訕訕,“實不相瞞,這幾個時辰在下也是偷偷看柳兄施展此術,我記了個大半,不知柳兄可否允許我以後在別處以此法救人!”


    柳知返微微一笑,“但用無妨,辰元子不會介意的,隻是別讓丹闕宗的人學去就好!”


    曹天凱不明所以,不知道這關丹闕宗的人什麽事。


    溫養易琉璃的身體一共用去七天時間,這七天裏她醒來幾次,看見自己赤身裸體地坐在一隻方形大鼎裏,柳知返和另一個陌生男人在鼎下相互交談,而母親卻遠遠坐在一旁手支著下巴昏昏欲睡。


    她頓時羞憤交加,心想這算怎麽回事兒,自己二十餘年的清白身體豈不全讓這兩個男人看了去,她咬了咬牙便要喝罵,但她又看見柳知返背對著自己,隻能看見他半張側臉和半個後腦勺,他正和那陌生男子滔滔不絕講著什麽,易琉璃認識柳知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是頭一次看見他說這麽多的話。


    她想了想,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了,uu看書ww.uukanshu.cm 隻是目光在柳知返側臉上流連幾下,嘴角微微一撇撅了下嘴,她捋了捋自己的白色長發,雙手環住胸脯坐在鼎裏閉眼又昏然睡了過去。


    七天後曹天凱收回雙掌,將真元氣勁收回體內,對柳知返笑道,“武道派所修武道並非法訣,我所用的火焰也並非真元之火,而是‘氣’,一開始我還有些擔心,現在看來‘氣’和真元也有共通之處!”


    柳知返笑道,“天下萬法同源,和該如此,琉璃師妹的傷能治好,還是多謝曹兄了。”


    他起身對易春雲說道,“師伯,師妹傷勢已無大礙,我們先出去了。”


    二人走出丹房,剩下易琉璃和易春雲,還有丫鬟林靈和林妙,易春雲將兩女趕走,走到易琉璃身後將她輕輕抱住,“琉璃,你可嚇死為娘了!”


    易琉璃撇嘴不忿道,“這下你高興了,我都被他看光了,是不是以後除了他別人都嫁不得了!”


    易春雲笑著按住她的鼻子,“你想嫁人家要不要你還兩說,先去洗掉身上的藥湯,娘給你做了身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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