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滄帝城,高門巨闕,亭台樓閣,南側升龍道盡頭一座百丈高門聳立擎天,兩側十數根石柱雕盤龍祥雲,巍峨宏偉,上書三個金色古字,‘九霄門’,便是滄帝城門戶。


    門外九天罡風凜冽如刀,門內卻溫暖如春,羲和安泰。


    這一日數十名修士站在門口,修士們簇擁著中間一輛金色鸞車,鸞車極盡華美之態,金玉鑄就,錦繡織成,旌旗飛舞,彩帶翩躚,車前兩隻洪荒異獸彩羽鸞鳥,神駿不凡。


    兩名白衣少女在九霄門下敲響了鍾磬,悠遠深沉的顫音傳遍整個滄帝城。


    “三少爺出城!”一黑衣女修士喊道。


    順著升龍道每隔幾十丈便站著一個修士,將三少爺出城幾個字一直喊到了滄帝城中心的玄羅宮,宣告整個滄帝城。


    玄羅宮裏,司徒氏家主櫻蘭抬頭向大殿門外看了一眼,放下支在腮邊的手,喃喃道,“星見出城了。”


    她麵前跪著一胖一瘦兩個人,胖子正是懲戒院大管事周湍,瘦子自然是周湍的同僚趙無破,周湍圓圓的肥臉上汗如雨下,時不時伸手抹一把額頭,蹭了滿手的油汗。


    一向笑眯眯好似爛好人般的臉上滿是慚愧而畏懼的神色,旁邊的趙無破也比他好不了多少,鐵青的臉色凝重爬滿了眉頭。


    司徒櫻蘭歎了口氣,然後看向二人,眯著丹鳳眼輕聲說道,“周湍-----”


    周湍全身都跟著一緊,肉皮似乎突然收緊想要從他圓滾滾的肚子裏麵擠出二斤油來,他低聲呻吟般哼了一聲,“家主大人-----”


    “趙無破!”


    “屬下在!”趙無破的聲音仿佛即將折斷的鋼鐵般生硬,司徒櫻蘭悠悠說道,“你們二人跟著我也有幾十年了,我還是司徒家的小姐時,你們就在滄帝城懲戒院,也是我一手將你們提拔成懲戒院的大管事,因為我覺得你們兄弟二人是一對可塑之才,這幾十年來你們也的確對我忠心耿耿,甚至昧著良心替我去誅滅司徒暮影母族,我本來還打算等月嬋嫁了人,讓你們去擔任懲戒院的院主,要知道懲戒院院主向來都是司徒氏。”


    周湍二人伏下身子,慚聲道,“家主大人厚愛,屬下惶恐!”


    司徒暮影丹鳳眼瞥了他們一眼,“可是你們怎麽將這件事辦成這個樣子?”她的眉毛漸漸挑起,低下頭揉著額角失望地說道,“月嬋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她什麽樣的性格你們難道不清楚?”


    “我派出五名年輕的後起之秀暗中保護她,又讓你們兩個看著她不要惹事,可是現在呢?不但我十分看重的那幾個年輕晚輩幾乎被她廢了修為,甚至連司徒武威都被她砍掉半個腦袋!你們知不知道司徒武威的父母在司徒氏中是什麽地位?”


    “那五個年輕人修為不及月嬋,心思也不如她縝密被她算計情有可原,可你們兩個怎麽也被她騙過了?昨天辰元子過來和我說司徒武威就算能複原恐怕也一輩子再難近半步,更別說他那張永遠無法複原的臉----”


    “你們讓我很失望!”司徒櫻蘭凝眸看著二人,以往溫柔深邃的目光中滿是失望和怒意。


    周湍趴在地上緊咬牙關瞪著的綠豆眼滿滿愧疚,趙無破澀聲道,“屬下願以死謝罪---”


    “哼----”司徒櫻蘭哼了一聲,揉著額角無力說道,“以死謝罪----除了死你們就不能想點兒別的?死很簡單,誰都可以,真是的,當初我要殺那個孽障柳知返和鶴白翎,月嬋便用死來逼我,現在又是你們----哎,當初我就該看出她對那小孽種情意的!”


    司徒櫻蘭沉吟了片刻,美麗的眼睛眯了起來,“司徒武威雖然人莽撞驕狂了些,但天資不凡修為也不錯,在至尊訣上的修為也相當精深,倒是配得上月嬋,我本來還想著將她嫁給他呢,可現在他被月嬋切掉半個腦袋,如此看來,將月嬋嫁給一個廢人是不可能了,而且----這個虧他也隻能吃了,不過司徒武威的父母卻非是好打發的人,他們的愛子被月嬋差點兒殺了,就算在我麵前不敢如何,難保他們不會暗地裏做些什麽暗算我女兒-----”


    “周湍,趙無破!”


    “是!”兩人齊聲抬頭,凝望著家主櫻蘭。司徒櫻蘭伸手指著他們說道,“你們兩人現在就貼身保護月嬋,就算她洗澡如廁都不能離開你們的視線!”


    “是----”周湍應聲道,可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妥,猶豫說道,“可是,月嬋小姐的性子---若是我們敢看她洗澡如廁,恐怕---”想起司徒月嬋可能做的事,周湍臉上又擠出一層油汗,“家主大人,還是再找一個女修士協同我們吧!”


    司徒櫻蘭一想自己女兒還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真讓兩個男人貼身看護也卻有不妥,便說道,“那我讓司徒樓月協助你們!”


    司徒樓月原本是和修士玄嗣道一起看守幻滅洞窟的司徒櫻蘭的堂妹,幻滅洞窟中紫堯凶魂已經不再,所以司徒櫻蘭才敢讓她下淩寒山,不過幻滅洞窟中的變故除了柳知返司徒月嬋司徒星靈三個當事人之外,隻有司徒櫻蘭一個人知道。


    周湍這才鬆了口氣,心稍稍放下就聽司徒櫻蘭說道,“這一次你們兩個若是再生波瀾,我可不饒你們,如今帝釋傘破封,守禦聖器出世,冥界死氣侵入人間,邪道蠢蠢欲動,我要考慮的事情很多,別再讓月嬋給我添麻煩了。”


    “屬下遵命,屬下定竭力而為,決不讓二小姐再出任何閃失!”


    周湍趙無破二人走出玄羅宮大殿的大門,一陣清風吹過,吹在周湍因為緊張而發紫的臉上,讓滿頭大汗的他感到很是舒爽,不由呻吟了一聲,隻想喝一壺上好的涼茶壓壓驚。


    旁邊趙無破瞥了他一眼,撇嘴道,“明明是個胖子還偏偏要穿全身的綢緞袍子,不熱的慌!”


    周湍哼哼了一聲,“你懂什麽,這叫情調!哎----”他歎了口氣,“隻希望二小姐別再惹什麽事,就算讓我光屁股我都願意!”


    趙無破也很是讚同地點點頭,憋了半天才說道,“其實我還是覺得二小姐離開滄帝城或許更適合她!”


    “離開滄帝城?讓她去找柳知返?那小子現在可是正道公敵,又投靠了羅刹峰,不管從哪方麵二小姐都沒有和他在一起的理由!更何況他還偷學了司徒氏的至尊訣,這可是司徒氏大忌!想想暮影少爺---司徒暮影的母親一族吧。”


    趙無破不知為何臉色忽然變得冰冷鐵青,瞥了他一眼冷冰冰說道,“不要再提那件事了,那件事是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


    “最後悔的事?”周湍自嘲地笑了笑,“我又何嚐願意帶人去殺光漣漪小姐一族,可櫻蘭家主的命令你敢違背嗎?你能違背嗎?你願意違背嗎?”


    趙無破被他三句話頂的隻是幹瞪眼,嘴巴張了張,重重一甩手,“我不和你這死胖子說話!”


    說著怒衝衝快步向玄羅宮外走去,看到趙無破生氣可是極少見的事情,若是平時周湍定然要笑眯眯地開心很久,但今天他卻沒有一點心思,看著他的背影周湍抿了抿嘴,眼神低落,“喂,趙無破,等等我呀。”


    “再不快點兒誰知道二小姐又要做出什麽事情來?”


    司徒櫻蘭讓他們看護司徒月嬋,兩人自然不敢怠慢,也沒回懲戒院直接快步來到月嬋院,心想這一次就算二小姐打死自己自己也不肯離開月嬋院半步了,上一次司徒月嬋半夜裏出月嬋院,當然瞞不過二人,他們也跟著去了,卻想不到司徒月嬋一個人跑到了淩寒山四聖崖,那晚周湍本想跟上去看看她到底要幹什麽,卻不想被司徒武威的手下十幾人攔在四聖崖下,還說什麽不許他們壞了武威少爺的好事。


    司徒月嬋那麽晚去四聖崖私會司徒武威,周湍還以為二小姐真的想通了要和司徒武威在一起,本想囑咐幾句莫做出有辱門風之事,卻想不到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聽到四聖崖生法訣破空之聲大作,等他們和司徒武威的手下衝上四聖崖,就看見司徒月嬋盲了的眼睛在黑暗的夜色裏閃爍著金色的幽光,一劍砍掉了司徒武威半個腦袋,要不是他們出手怕是司徒武威已經死了。


    周湍心中歎氣,“想不到二小姐的修為竟然能夠完全壓製司徒武威,雖然她眼睛盲了,可修為反而一日千裏,真是怪事!”


    周湍敲了敲月嬋院的門環,便背著手擠出一個笑臉等著,之所以背著手並不是他的習慣,他那麽肥肚子那麽大背起手來是很辛苦的,隻不過上一次被司徒月嬋用門夾了手指,這次是心有餘悸。


    過了有一會兒也沒人應聲,更沒人開門,周湍和趙無破相視一眼,不由露出凝重之色。


    “二小姐?你在嗎?”


    趙無破抬起手便要一掌擊開院門,這時聽院中傳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來啦來啦!”


    吱呀-----門被推開,探出一個美麗的腦袋,“是二位管事大人呀,今日天高氣爽,風和日麗,兩位大人不在懲戒院共敘高論,飲茶下棋,來月嬋院有什麽事嗎?”


    周湍和趙無破再次對視一眼,露出了詫異奇怪的神色,這個女孩兒他們當然認識,是司徒月嬋兩個貼身侍女中的鳴兒,鳴兒平日裏也沒看出是這麽佻巧開朗的性格,怎麽今天看上去有些奇怪?


    “兩位大人有事嗎?”她依然躲在門後,隻將院門開了一個縫隙,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周湍心想你說我來這裏幹什麽,周湍和趙無破兩人看著司徒月嬋有一陣子了,她的侍女豈會不知道,周湍心想怕是司徒月嬋又在搞什麽陰謀,這讓他如坐針氈,伸手一把推開了院門,臉上笑眯眯說道,“我二人找二小姐有些事兒,有些事兒!”


    一邊笑著一邊向梔子閣中走去,鳴兒跟在後麵說道,“小姐正在沐浴,兩位大人還是不要進去為好。”


    周湍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們就遠遠看一眼,而且家主大人已經讓司徒樓月小姐來照看二小姐,她應該也快到了!”


    很快兩人進入到梔子閣,鳴兒見自己攔不住兩人,隻好歎了口氣,有些忐忑地說道,“既然兩位執意如此,鳴兒也不敢阻攔,要是小姐怪罪你們可別說我沒攔著。”


    周湍笑了笑,心想二小姐的怪罪總不會比她娘司徒櫻蘭的怪罪更嚴重,他站在梔子閣外喊了聲,“二小姐,屬下周湍求見!”


    裏麵沒應聲,卻有一陣嗚咽的呻吟哼聲傳來!很是急促。


    周湍眉毛一挑,以他的修為再細微的生意也逃不過他的耳朵,隻是這聲音怎麽如此怪異,司徒月嬋在裏麵幹什麽?


    “小姐,屬下進來了!”周湍心中有種不安的情緒在蔓延,趙無破卻比他還快一步,他喊話的時候趙無破已經掀開簾幕走進了梔子閣。


    梔子閣中依然冷清幽靜,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梔子芳香,隻是那個奇怪的聲音一直沒停,哼哼唧唧的似一個人在呻吟。


    周湍二人豎著耳朵循著聲音找去,最終來到司徒月嬋的閨房,隻見她的床上一個人被大被蒙著,滄帝城並不冷,可床上的大被卻足有兩寸後,下麵不知道蓋著什麽正在蠕動掙紮,還發出哼聲。


    周湍臉色一變,上前兩步一把掀開了厚被子,可被子下麵的一幕卻讓他和趙無破同時驚呼了一聲,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喊道,“三少爺,怎麽是你?你不是出城了嗎?”


    被子下麵蒙著的竟然是三少爺司徒星見。


    司徒星見全身被繩子捆著,嘴裏也塞了一顆用布包著的石頭,一根細繩係著石頭綁在他腦袋上,他臉色漲紅如血,眼中滿是瘋狂的恨意和殺念,身上的繩子捆的很緊,在他身上勒出一條條深痕。


    周湍和趙無破兩人都是聰明人,齊齊喊了一聲,“不好!”


    本應出城的司徒星見在這裏,那除了城的那個人是誰?


    周湍一拍大腿長歎了口氣,“我周湍真是苟活於世,竟被一個小丫頭一而再再而三地戲耍!”


    趙無破解開了司徒星見身上的繩子才發現他全身修為被人禁錮住了,uu看書 .uukanshu 他伸手在他身上按了一指,將自己的真元打入司徒星見體內想要將他的禁錮解除,可司徒星見體內去傳來一股真元將他的真元彈了出來,那股真元一層被一層猛烈,好似大海狂潮般層層疊浪。


    “棲霞九重勁!”周湍眯著眼睛說道,“諸葛鳳祥的棲霞九重勁,當今滄帝城除了雨施小姐外隻有月嬋會用!”


    他搖頭道,“將三少爺帶去玄羅宮讓家主大人來處理吧!我去玄羅宮,你去追二小姐,速度快的話或許趕得上。”


    趙無破抿嘴道,“我去玄羅宮,你去追人。”


    這種時候誰去玄羅宮誰便更加凶險,因為他將麵對家主櫻蘭的怒火。


    周湍笑了笑,“罷了,我們兄弟二人一同麵對便是,二小姐想要跑,追豈是能追的上的,我們一起去見家主!”


    說著他抱起司徒星見向玄羅宮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緋影魔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啼並收藏緋影魔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