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元子的確做了要正式收柳知返為徒的念頭,一來柳知返在丹道上的確有些天賦,至少比飛觴曲水她們強多了,年紀雖然大了些,但能以天賦彌補,二來柳知返身世清白,背後也沒有盤根錯節的勢力糾紛,正適合帶在身邊傳承衣缽。


    他沉吟了一下,臉上卻無絲毫笑意,也沒回答柳知返的話,隻是看著他似笑非笑,然後抬手在他腦袋上啪啪啪打了三下,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起身卻背著手走回了坎離院。


    柳知返滿臉的莫名其妙,摸了摸頭隱約覺得有些痛,暗想這位丹道宗師今天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在我頭上打了三下?


    “前輩,小姐的藥----”


    嘭,坎離院大門緊閉。


    過了一會兒飛觴走了出來,目光意味深長,“每一次以道會友師父都會關了坎離院,免得那些門派的人借機來找師父煉藥。”


    她拿出兩個玉瓶,“這是二小姐的周天轉息丹和養靈液---”她沉吟了一下,歎了口氣,“你以後閑暇時可以多來坎離院,師父他老人家很喜歡和你說話,而且我們,我們也希望能和你多親近親近。”


    柳知返點點頭,看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了坎離院,飛觴看著他默默離去的背影沉默不語,她並非刻薄妒忌的女人,也知道自己等人不符合師父心中的傳承人標準,但看到柳知返那張蒼白無血的臉,和那雙時而呆滯時而犀利,時而陰沉時而謹慎的眼睛,心裏對這個少年怎麽都喜歡不起來。


    卻說灰刃坊帶著萬劍宗掌門蕭白水一直來到影城,中間一些過往修士客卿長老等人見到蕭白水自然都極為尊敬,就連一向高傲的司徒氏也都恭敬叫一聲蕭前輩,畢竟蕭白水輩分在那。


    兩人一路無語來到灰刃坊,一進門就聽靳美月嬌嬈的聲音笑道,“似乎有什麽不得了的存在來了灰刃坊了,難道是我思念多年的那個家夥來了?”


    灰刃坊嘿嘿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蕭白水闊步走入朗聲道,“靳師妹多年來還是愛開玩笑,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靳美月看著身材高大的蕭白水嗬嗬笑道,“我可沒說你蕭大個兒,我說的是你背著的那柄‘秋水劍’,我可是想念它很多年了。”


    灰刃坊揮舞著煙袋惱道,“你心裏想什麽呢?我們夫妻恩愛的很,可不是你一個視劍為妻的老匹夫能撬得動的。”


    蕭白水無奈歎了口氣,“老友,到底有什麽話要和老朽說,就不要賣關子啦。”


    灰刃坊收斂了調笑表情,回身關嚴了門,對幾個打鐵徒弟道,“你們先下去!”


    幾人放下鐵錘默默離去,房間中隻剩下灰刃坊夫婦和蕭白水三人,灰刃坊道,“我這裏往來的閑雜人多,難免隔牆有耳,司徒氏那些人可不全是光明磊落----”


    蕭白水不知何事,但微微一笑,口中低喝了一聲,“起!”


    嗡的一聲輕吟,身後一道白光亮如秋水,落在三人中間,那是一柄亮白色長劍,恍如秋水映夕垂,恰似長天飛霜雨,光輝燁燁,凜然如星,端的是一柄不世出的寶劍仙器。


    一道無形劍氣蕩漾開來,君臨天下般罩住灰刃坊,劍氣正而不邪,凜而不戾,隱然間隻聽到灰刃坊內無論法寶還是器胎,甚至尚未成形的材料金屬都發出微微鳴叫,似在臣服畏懼。


    “有我這秋水劍氣在,任何人也窺探不到這裏!”


    灰刃坊點點頭,然後走入內室,拿出一個銅匣打開,裏麵又是一層銅匣,再打開裏麵還是一個小盒子,最後才是一個白玉的玉匣。


    他微笑說道,“蕭大個兒,還認得這東西嗎?”


    玉匣中,一塊掌心大小的黑色碎片,樸實無華其貌不揚。


    蕭白水撫著長髯笑道,“這是劍一在死水之濱尋到的一塊碎片,萬劍宗上下無人識得為何物,我雖然在劍道上有些見解,卻也不認得此物,所以讓劍二帶來給老友一觀。”


    他看著灰刃坊道,“難道老友認得此物?以我所見這不過是一塊頑石而已,可劍一卻非說此物不凡。”


    灰刃坊點了一鍋煙,眯著眼睛吧嗒吧嗒地抽著,煙霧繚繞中老頭兒活似一個老不死的,哼哼了一聲道,“你這老家夥活了這麽大歲數卻枉為人師,見識連你那大徒弟都不如。”


    他拿出碎片放在手心摸索,“要說這東西的用處,不值一文,既無一點兒靈氣,也沒有任何靈胎,甚至連當作填補法寶的煉器材料都做不了,的確可以說是一塊頑石而已。”


    他話鋒一轉,“不過,要說起這東西的來曆,恐怕現今天下任何法寶都比不上萬一!”他瞥了一眼盈盈如水的秋水劍,“包括你那秋水劍在它麵前也都是晚輩中的晚輩。”


    “哦?”蕭白水一怔,他雖然對鑒寶不在行,但卻知道自己的秋水劍可是當今天下數得上號的仙品,“此物到底有何來曆?”


    灰刃坊沉聲道,“這塊碎片,乃是守禦四聖器之一,生死烘爐之碎片是也!”


    蕭白水手一抖,茶盞險些打翻!霍然起身驚得瞪大了眼睛,“守禦聖器,生死爐?”


    生死烘爐傳聞上古年間碎成數片之後,消失在茫茫天地間,萬年來並無任何消息,連一塊殘渣都找不到,難道,竟然真的要出世了?


    灰刃坊繼續說道,“死水之濱既然發現了這塊碎片,那麽很可能死水便是找到生死爐殘片的線索所在。”他意味深長看著蕭白水道,“守禦聖器意味著什麽,你是知道的,那麽這塊碎片的價值,想必你也了解了。”


    蕭白水目光深沉,捋著長髯沉默不語,眼神變了又變。


    見他陷入思索,灰刃坊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煙袋悵然道,“先是瑤光劍出世,如今又是生死爐碎片現身,真不知下一個是什麽。難道沉寂萬年的守禦聖器又要重新出世,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嗎?”


    蕭白水沉吟一會兒,鄭重說道,“守禦聖器事關重大,此時絕非萬劍宗一門能夠解決之事,老友,你可曾向別人說起過?”


    “這碎片是你拿來的,我怎麽會和別人說?”


    蕭白水點點頭,“事不宜遲,我們就趁這個機會,和其他掌門宗主們共同研商吧。”


    靳美月笑道,“蕭大個兒,生死爐的線索可價值連城,這麽重要的線索你真要和別的門派共享?幹脆你們萬劍宗自己去找找,沒準兒真挖到了生死爐殘片也說不定!”


    蕭白水嗬嗬一笑,“就算真的找到生死爐殘片又如何,當今之世誰又知道守禦聖器的操控之法,就算是青雲劍派持有九嶷劍多年,不也隻是將其當成法寶祭煉,可曾發揮過九嶷劍殺伐天地之神威?”


    他朗聲說道,“守禦聖器乃是天地所生神物,本非人力能夠持有,這種東西就算給我萬劍宗,也未必是我派之福,還是讓修行界共同麵對吧!”


    灰刃坊看著老友歎了口氣,“你這人的性子呀,說不清你是正直凜然還是蠢笨愚昧,罷了,我就和你一起去見見司徒櫻蘭他們!”


    蕭白水卻又笑著擺擺手,“這事不急,要是其他宗門的人知道此事,恐怕也無心參加這以道會友了,等一切事了,在宴席上當著所有修士的麵兒說出來豈不更好。”


    靳美月露出惡作劇一樣的表情眼睛一亮,拍手道,“好主意,到時候看那些受人尊敬的大能前輩們驚訝噴飯的樣子,定然有趣!這樣的情景恐怕比守禦聖器出世還罕見----”


    卻說辰元子在坎離院前打了柳知返腦袋三下,悠然回到化羽殿,坐在爐前煉丹,心中卻有些暗自竊喜,心想自己多年來未有收徒之心,今日給了那小子一些指點,竟也有趣,這便是高人做派吧,難怪萬劍宗那些人總喜歡到民間去找一些徒弟,原來他們都對這種‘高人做派’上癮。


    他嗬嗬一笑,口中念誦著丹訣,拂塵掃出道道火光竄入鼎下,“自從金室啟神爐,蕩蕩玄風扇八隅,幸得九重觀萬化,一無訝詠讚皇圖,混沌分來我獨尊,包含四象立乾坤----哼哼呀呀咿呀呀---”


    身後搗藥的枳花小聲問落霞,“師父今天怎麽這麽高興呀!有什麽喜事嗎?”


    落霞小嘴鼓了鼓,眨著明亮的大眼睛,有些狡黠道,“你不知道嗎?今天師父把丹闕宗那些晚輩們臭罵了一頓,我聽槲葉說罵的可狠了,uu看書.uukhu 槲葉還說那個丹陽子竟然管她叫,叫師姐----嗬嗬嗬,好大年紀不知害臊!”


    “師父就為這事兒這麽高興?”枳花側頭想了一下,“而且丹陽子論輩分的確和我們同輩,叫師姐又怎麽了。”


    這時辰元子說道,“枳花,落霞,今晚為師要徹夜煉藥,你們累的話就先去睡吧。”


    “師父,我們不累!”落霞細聲道。


    “怎麽能不累?小小年紀須多休息!”


    落霞還要說話,枳花拉了拉她,躬身道,“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兩人悄悄離開化羽殿。


    辰元子點點頭,閉著眼睛靜坐等待,一爐丹藥其實早煉好了,此時正要用文火溫養。


    眼看著過了二更天,辰元子從入定中醒來,睜眼四顧了一圈兒,喝了杯茶,然後又坐回去,眯著眼睛似乎再等什麽人。


    燭火跳動,燈花落下,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化羽殿中靜謐似沉潭,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


    辰元子心裏有些不耐煩,又過了一會兒,外麵巡夜修士報過三更,辰元子睜開眼,“奇怪,那小子不會這麽蠢吧!”


    這時互聽門外一聲聲響,辰元子眼神一亮,忙又坐回去,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小縫兒,一個靈動的黑影竄了進來。


    速度敏捷伶俐,一下子便跳到了一座丹爐之上,丹爐發出一陣爪子撓抓的聲音,辰元子抬眼一看,一隻黑色貓一樣的靈獸正在撓丹爐的蓋子。


    原來不知是誰養的靈貓晚上跑到這裏偷丹吃!


    辰元子隻覺得腦門上一條條黑線正在瘋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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