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宮內,星月正因為要給陰柔送膳而抱怨,“天天給她送,也沒見她有個好臉,還盡數落娘娘的不是,真不知娘娘您這是何苦。”


    鄧綏正坐在書案前抄寫《漢書》,一個小宮女跪在一旁研墨。聽星月抱怨,鄧綏放下毛筆,抬眼看著星月往食盒裏裝菜。


    鄧綏指著一旁的食案道:“把這盤大雁肉羹和這盤炙鹿肉也一起給陰娘娘送去吧。”


    星月氣呼呼的將菜放到食盒裏,嘴裏一邊嘀咕著,“娘娘,奴婢實在不願意再去送,每次去都被她給罵出來,娘娘您一番好心,可人家並不領情啊。我聽金巧兒說,奴婢每次送去的食物,她都讓金巧兒給扔出來,還說菜裏邊有毒。”


    鄧綏正要說,馮萱帶著秀兒從外麵走進來,正巧聽見了星月的抱怨,笑著說道:“星月說的沒錯,妹妹你這是何必呢,你現在對她的好,她完全看不見,反而會疑心你會害她。”


    鄧綏將馮萱讓到榻上,讓星月給她倒茶,馮萱隨手拿起鄧綏抄寫的竹簡看,“妹妹還有這份閑心在這裏抄書,現在皇後人選外麵議論紛紛,妹妹就不關心。”


    鄧綏淡然一笑,“姐姐,妹妹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後位關係社稷,咱們可不能在這裏議論。”


    馮萱揮手讓下邊人退出去,這才說道:“妹妹,難道真的不知道?姐姐可聽說耿貴人和任貴人正在暗中操作這件事呢?妹妹,你可得警醒著點。”末了又說了一句,“後位如此尊貴,她們也配。”


    鄧綏不想私底下議論這件事,便找了個別的話題岔開。


    星月這邊來到桐宮,金巧兒正在榻前給陰柔洗腳,看見星月過來,陰柔沒好氣的說道:“小賤人,你能不能快點。”


    金巧兒急忙為陰柔擦腳,為她穿上鞋襪。


    星月尷尬的站在那裏,提起手中的食盒說道:“陰娘娘,我們家娘娘奴婢來給您送吃的。”


    金巧兒出於禮貌走過去將食盒提了過來,“替我家娘娘謝謝鄧娘娘。”


    星月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裏,匆匆給陰柔行了禮便要退出來,隻聽見身後傳來一記響亮的耳光。


    “扔出去,這菜裏有毒。”


    金巧兒莫名被扇了一耳光,疼的直抹眼淚,陰柔又狠狠地罵道:“小賤人!本宮又沒死,你嚎什麽喪呀?滾。”


    金巧兒奔出去,見星月正站在那裏等她,星月心疼的幫她擦幹了眼淚,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布袋,“這是我給你帶的點心,你留下吃吧。”


    金巧兒眼圈一紅,接過布袋,“謝謝妹妹。”


    星月安慰道:“姐姐別哭了,你要不想在這裏伺候她,就去求我們家娘娘,我們娘娘人好,一定會將你安排在別的地方,省的你在這裏整日挨打挨罵受氣。”


    金巧兒搖搖頭,“謝謝妹妹好意,是我主動來這裏照顧陰娘娘,別看她現在這樣,其實很可憐的。她每天晚上都會哭,有時候甚至會哭一整晚。除非她攆我走,我是不會離開她的。”


    星月歎道:“你也是心好,那你自己保護好自己,我走了啊。”


    金巧兒將星月送走,回到宮裏便見耿惜帶著環兒正在與陰柔說話。


    耿惜紅著眼圈兒叫了一聲:“姐姐”奔過來摟住陰柔涕泣不止。


    陰柔冷冷地推開她:“耿貴人你這是何意?把你的虛情假意收起來吧,本宮可不吃你這套。”


    耿惜的眼淚本來就是擠出來的,被她拆穿,裝著擦了眼淚將這尷尬自己化解了,又對身側的環兒說道:“環兒,你帶金巧兒出去走走,我陪陰娘娘說會話。”


    待金巧兒和環兒走出去後,耿惜這才說道:“妹妹知道嗎?陛下要立鄧貴人為皇後了。”


    陰柔冷笑一聲,一臉恨意道:“她不是早就等著這一天嗎?現在總算稱心了。”


    耿惜臉上浮現出一絲狡詐的笑容,繼續說道:“可不是嗎?人家現在可得意了,都說最毒婦人心,我看天下最毒的女人莫過於她。表麵上道貌岸然,見人三分笑,四麵討好,八麵玲瓏,其實心比蛇蠍還毒。就說妹妹您吧,當初對她那麽好,處處護著她,有什麽好事都想著她,可她卻暗中與妹妹爭寵,一心想取妹妹而代之。她討太後的歡心,讓紫竹懷上皇子,打小京子,哪一件事不是衝著姐姐來的?一旦姐姐落了難,她又出來充好人,讓陛下覺得她仁德善良,反顯得姐姐不仁不義。就說這一次吧,她求陛下免了姐姐的死罪,朝野上下都誇她寬閎仁德,說姐姐以怨報德,薄情寡義,不僅如願以償取代了妹妹的地位,還讓妹妹生不如死,真是陰狠毒辣啊!想當年,陰氏一門何其顯貴?可如今死的死放的放,已經煙消雲散了!”


    提起陰柔的傷心事,陰柔目眥欲裂,咬牙切齒道:“奪宮之恨,滅族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報,本宮誓不為人!”


    耿惜故意歎了一口氣,“人家馬上就是皇後娘娘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妹妹又能奈她何?人家一旦被封為皇後,將劉隆撫養在身邊,這以後的後宮她一個人獨大,連我們勝兒都要靠邊站了。”


    陰柔憤懣不已,赤足跳起來,一邊厲聲尖叫,一邊瘋狂地摔打東西,宮中轉眼一片狼籍。


    耿惜黠然一笑,“妹妹若想報仇,我倒是有個主意,就怕妹妹下不了這個狠心。”


    陰柔呼呼地喘著氣道:“隻要能報此仇,本宮就是拚了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耿惜靠近陰柔,在她的耳邊說道:“妹妹既然有這個決心,我就直言不諱,如果妹妹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陰柔厭惡的看向她,“你說!”


    耿惜在她的耳邊小聲道:“妹妹助我當上皇後,我替妹妹報此血海深仇!”說著在陰柔的耳邊私語著。


    陰柔突然大笑指著耿惜,“你……真好笑,原來你也一直存著這個心,你們都想爭本宮的後位。”突然伸出手來掐住耿惜的脖子,“耿貴人,你別想打本宮的主意,你見本宮如今零落至此,你就借本宮的手來除掉她,告訴你,你別想了,她比你我想的都要厲害。”


    耿惜被她掐的喘不過氣來,臉色已經發紫,雙手撕扯著陰柔的頭發,可陰柔絲毫不打算放手。


    金巧兒和環兒聽到動靜從外麵跑過來,兩人都嚇了一跳,分別將兩人拉開。耿惜脖子上顯現出通紅的手指印,待喘氣通暢了,這才指著陰柔罵道:“本宮好心好意來陪你說說話,你不僅不知情反而要害死本宮,你這個瘋子,活該你在冷宮裏待一輩子。環兒,咱們走。”


    陰柔披頭散發大笑著,“瘋子,本宮是瘋子,你們都是瘋子,是你們害我成這樣的,我要殺了你們。”


    金巧兒將她拉到榻上坐好,陰柔竟乖乖地任她將自己的頭發梳好,洗了臉,一聲不吭的坐在那裏,再也不說話。


    到了半夜,陰柔竟主動說想吃東西,還問鄧貴人送來的食物扔了沒有,金巧兒自然不會扔那麽好的食物,將那食盒裏的菜熱了熱給她端了上來。


    吃完飯,兩人各自睡下,陰柔再也沒有鬧,這一覺金巧兒也睡的踏實。


    第二天早上,金巧兒來伺候陰柔起床時,卻見陰柔倒在床邊,嘴角上的鮮血已經凝固,臉上五官扭曲變形,定是承受了重大的痛苦。


    崇德殿內劉肇正在上早朝,麵對文武百官,臉色欣然道:“大家的奏表朕已經看過了,很好,朕感到很欣慰,說明咱們君臣之間心是相通的。皇後之尊,與朕同體,上承宗廟,下統嬪妃,內則輔佐君王,外則母儀天下,唯有德之人方可居之。鄧貴人淑慧賢良,德冠後廷,堪當此任!”


    眾臣齊聲回道:“陛下聖明!”


    劉肇滿意的點點頭,“既然大家沒有異議,那就抓緊籌備,擇日舉行冊封大典。”


    正在這時,一個侍衛大步進殿:“啟稟陛下,桐宮宮女金巧兒求見!”


    和帝一怔:“金巧兒,她來幹什麽?叫她進來!”


    金巧兒從外麵倉皇走來,跪倒在地哭道:“陛下,陰娘娘歸天了”


    劉肇驚道:“什麽?陰娘娘歸天了?怎麽回事?”


    金巧兒哭訴道:“奴婢也不知道,昨天還是好好兒的,晚膳還用了一小碗肉羹,可奴婢今天一早起來,發現娘娘倒在床榻前,已經……”


    大殿內頓時響起一片竊聲低語。


    劉肇衝身邊的鄭眾說道,“鄭眾,馬上帶人進宮查驗,盡快查明陰氏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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