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自己都能背叛自己,那還能相信什麽?


    很遺憾,楚憶軒就陷於這種狀態。無依無靠,盡皆虛幻。就算他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心魔是外來者,並不完全是楚憶軒的另一個人格。


    時間不多了,到底是什麽時間,時間的盡頭到底要發生什麽?


    暗色的跑車緩緩在公司寫字樓前停穩,他從車窗裏抬頭看了看一成不變的大廈,一點都沒有停車入庫的意思。


    煩躁的情緒,心魔的侵蝕他的同時也把情緒這種東西帶回來,楚憶軒自己都說不清這是好是壞。


    “走吧。”楚憶軒麵無表情地推開車門,黑暗深邃的眸子裏藏著別人不敢直視的東西。


    “啊!”剛剛推門而出的楚憶軒聽到來自楚月的一聲痛呼。


    楚憶軒一個閃身就已經來到副駕駛座的門側,楚月單腿立在地上,身子歪歪斜斜依靠在跑車的底座,臉上寫著痛苦。


    抽筋?


    楚憶軒看到楚月纖細的腿不正常肌肉緊繃,即使隔著黑色的褲襪,楚憶軒也能看到楚月的纖細小腿在顫抖,而且這個趨勢還在快速向大腿蔓延。


    “把腳踩到地上。”根據經驗是這樣,可是s級異能者會出現這樣的抽筋本身就不符合常理。雖然是精神力專精的異能者,可是附帶的身體素質提升也是極為客觀的,講道理應該會極大避免抽筋這種情況——尤其是無緣無故的抽筋。


    楚月一言不發,乖乖把腳踩到地上,試圖緩和抽筋。


    很可惜,常規方法麵對非常規現象並不適用。抽筋的現象絲毫沒有緩解,還在繼續,甚至向上蔓延的速度都沒有減緩。就這麽短短幾秒鍾,痙攣的現象已經占據了楚月整條纖細的左腿。


    “嘶~痛!”楚月嬌小的身軀柔弱地靠在車門框,痛苦的神色在她眼底流轉,似乎還夾著更加沉重複雜的痛苦。


    楚憶軒皺著眉頭,絲絲精神力纏繞上去得到的探查結果讓他愁眉不展——那是一種隱隱約約的神秘,是完完全全高於精神力的神秘。這意味著楚月現在的情況是有人刻意而為所致的,這意味著楚憶軒最擅長的精神力無濟於事。


    “哥哥,”楚月抬起白淨美麗的臉,複雜地看著楚憶軒,伸手撲進哥哥懷裏,依偎在哥哥結實的胸膛,“哥哥,時間不多了,時間不多了。”


    楚憶軒咬緊牙關,咬合力使自己的牙齒在咯咯作響。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沉開口:“怎麽做?”


    楚月抬起頭,對上哥哥低頭而望的深邃目光,她在輕顫,恐懼而痛苦。她比誰都明白哥哥的機敏和脆弱,她也比誰都要在乎哥哥,可是已經蔓延了半邊身子的痙攣在叫囂著,提醒她牢記自己的使命。


    “月辰力,月代表最高的神秘。”楚月閉上眼睛,巨大的負罪感使她感受到超脫身體痛苦的折磨。


    楚憶軒眼簾垂了垂,冬天的薄日在濃密的睫毛下灑出陰影連眼睛都遮蔽。楚月在幾個月前還隻是嗜睡,越來越嗜睡,後來在精神力交融後開始有所緩解。其後是渾身乏力的症狀,再到現在明顯的被力量操縱的痙攣……這些現象無疑都在傳遞一個信號,時間不多了。


    即使不知道時間的盡頭要發生什麽,可是一點都不妨礙緊迫感對楚憶軒的理智產生影響。焦躁和不安抓住了他,比夏天的太陽還要讓人煩躁。


    淡淡的月光從陽光中匯聚,點點滴滴仿佛是虛空的精靈,幾近透明難辨,在陽光中更是要融進去。


    楚憶軒默不作聲地伸出手,把月光抓到手心,蹲下身緩緩把月辰力敷到楚月扭曲的肌肉上。


    難辨的月辰力光芒遇上無形無色的神秘力量,就像驕陽化雪一般把無形的力量迅速瓦解。楚月的痙攣肌肉也迅速被撫平,安分地蟄伏下去。


    扭曲的腿型恢複了飽滿圓潤,纖細而筆直。


    楚月咬著下唇,擺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著蹲在自己麵前卻麵無表情的哥哥。


    “還疼嗎?”他還是這樣溫柔得一如既往,仿佛有魔力的溫暖手掌隔著黑色的細膩褲襪輕輕撫摸著。


    “嗯,”楚月撲進哥哥懷裏,帶著些許的哭腔。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心疼,她心疼哥哥,心疼這個在瀆神道路上顛沛流離的男人。她緊緊抱著哥哥,感受著哥哥的悠長呼吸,體會著哥哥的堅定心跳。她心疼哥哥的沉默,明知道她隻是神明的走狗,明知道這一切都是陰謀。哥哥卻依然堅定不移地走下去,遍體鱗傷地走下去。“好痛。”


    心好痛。


    楚憶軒默不作聲,隻是抱起楚月嬌小的身軀,邁步走向寫字樓。月光在他周身遊動,緩和楚月殘餘的痛苦,試圖抹平她的哀愁——或許他也知道她哀愁的來由。


    電梯有著電梯獨特的陰冷,讓楚月盡力在楚憶軒胸口鎖緊身子,把小腦袋搭在哥哥寬厚的肩膀上。


    “露西,”楚憶軒如同帝王巡禮領地一般踏出電梯,他低沉的嗓音如同最威武的雄獅在陽光下命令著自己的獅群,“召集所有可以召集的兄弟姐妹。”


    “師?”魅力四射的金發女郎詫異地回過頭,看著踏出電梯優雅行來的士師,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們要活動活動了。”楚憶軒宛如最高貴的帝王環視整個辦公室。“樓上大廳集合。”


    語畢,楚憶軒就像來的時候那樣幹脆利落,轉身回到還沒離開的電梯裏。懷裏半抱半摟的楚月隻是一言不發保持著沉默。


    與此同時,萬裏之外。


    燕子帶著墨鏡,全身藏在黑色的風衣裏,韓逸也同樣裝束站在她身後。姐弟倆動作利落地登上小型飛機,在大雪紛飛的飛機長跑道上強行起飛。


    齊琳坐在銀白色的跑車上握著方向盤,一支包裹在黑色布囊裏的長條裝物體擺在副駕駛座隨時都能拿到的位置。


    j市,這是他們共同的目的地。


    而就在j市藏身的張曉焱則用複雜的眼光深深注視著不遠處的那棟寫字樓,矗立良久才回過頭:“走吧,淺白。”


    “他就在那裏麵是嗎?”一個女人從樹後回過頭。


    “是,我要走了。你好自為之。”“我也要去!”


    而楚憶軒坐在遊戲毯上,楚月安安靜靜地依偎著坐在哥哥身邊,似乎對寫字樓下離去的兩個身影一無所知。


    “哥哥……”楚月抬起臉,欲言又止。


    楚憶軒冷峻得宛如一尊雕像,斜眼看了看楚月:“你真的準備好了嗎?代價。”


    冷峻,冷峻得讓楚月心驚膽戰。她的臉色一下蒼白下來,仿佛比痙攣更要痛苦,她默默無言,蜷縮回哥哥懷裏,就像一隻小貓。


    時間仿佛被凍結,被極冷的寒意滯緩、凍結。


    直到電梯抵達時的“叮咚”聲溶解了這份凍結。一群人魚貫而出,臉上帶著絲絲狂熱和喜悅,又在感受到楚憶軒身邊微冷的氣場時統統轉化為沉默和壓抑。


    所有人屏息靜氣,各自找位置坐下,唯恐觸怒了冷峻坐在那裏的楚憶軒。接著,他們也成為了冷峻的一部分。


    楚憶軒很少露出這樣的氣息,如果說他以往的氣息是一種虛無縹緲而寧靜祥和的氣息,那麽現在就是冷厲肅穆而令人捉摸不透的寒意。


    “準備重新回到暗世界,”楚憶軒抬起頭,聲線平緩,仿佛沒有感情的命令,“接下來,我們要盡量多地調動異能者……抵擋降世神靈。”


    降世神靈!


    哪怕是這些曾經站在暗世界金字塔頂端的一小撮人聽到這個詞都不由得瞳孔微微放縮。


    越是站在所謂高處,能看到的就越多,也越是知道自己的渺小。很不巧,降世神靈就是他們目前能夠直觀所見的最高位掠食者。


    “在不久的將來,會有神靈降世,不是像以往那樣一個兩個小貓出來蹦噠,而是整個神係,乃至於整個神話一起降臨。”


    楚憶軒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公司的員工們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這個糟透的未來。在以前,一兩個神靈,甚至是四五個神靈一齊降臨,楚憶軒都會默默收拾掉。悄無聲息地出去,悄無聲息地回來。


    神係,乃至整個神話!


    楚憶軒再怎麽強也終究隻是一介凡人,哪怕背後有上帝撐腰,他也終究不是上帝。他做不到無所不能,他也做不到無所不知。他能做的,不過是比別人更盡力,更先知而已。


    就算士師能夠以一己之力抗擊所有即將降臨的神靈,但也不可能同時把所有神靈聚到一起。


    或許士師可以逐個突破,總有一天能夠把諸天神靈一一殺盡,將神血染遍山川大地,可是這需要時間,很難熬的時間。


    主場作戰有的不止是優勢,劣勢同樣明顯。


    神靈隨時都可以捏到楚憶軒的軟肋,他們隻要肆無忌憚地破壞,把混亂傳給凡人,楚憶軒就要手忙腳亂——他是士師,是牧羊人。


    為此,他需要挖掘主場作戰的優勢,即便這個優勢既不穩定也不強力,因為他別無選擇。或許這就是神明算計的一環吧。


    楚憶軒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抬頭看了所有人一眼:“你們應該比別人清楚神靈,危險性多大,你們也應該知道。這不是士師一個人的問題,當它足以威脅到整個世界的時候,這就是全人類的問題。我能做的就是盡力保護你們的安全。”


    楚憶軒對著虛空伸出手,右手高舉過頭頂,好像從空氣裏承接什麽東西。


    在座的不是普通人,都能敏銳地感知到玄妙的氣息,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存在感,即使他們看不見也摸不著,但並不妨礙他們清楚認知到“有東西”在那裏。


    是投影,這是楚憶軒或者說天問莫名其妙獲得的能力,就像士師和天啟者的特權一樣,他自己也解釋不通的能力。


    越複雜的東西越難投影,理解越透徹的東西越難投影。如果對某個事物一無所知,也不是不能進行投影,更多的是類似於直接在兩個世界流通,也就是取出。比如說楚憶軒當時投影出的兩枚戒指。


    如果對該事物具有一定理解,但是又不夠透徹,想要在兩個世界都能使用,那就隻能進行部分投影。


    一部分投影到現世,完整的部分留在幻世。


    楚憶軒需要的,正是《幻世》的核心——係統!


    天問在幻世裏用將近五個月的時間在摸索係統,探索其中的法則結構,解析子係統。而在發現了自己的投影能力後,就開始有意無意淡化係統的存在感,就是為了實驗把法則投影到現世。


    不管現世會不會迎來諸神時代,楚憶軒都會把係統投影出來,隻不過諸神時代到來的預告縮短了其中的時間罷了。


    淡化係統的原因也很簡單,楚憶軒原本隻是想把係統投影到自己身上,如果隻是一份係統的話,楚憶軒完全可以把這個係統強行拉到現世,即便他不能夠完全理解係統的法則結構也無關緊要。強行在兩個世界流通,那麽係統也會保持唯一性,現世出現了,幻世中的係統就消失。u看書.uukanshu 隻要淡化係統的使用,楚憶軒的投影就越方便。


    畢竟快遞一份打包好的物品比一份正在使用的物品要容易得多。


    當然,這對於別人來說就有些衝擊世界觀了。


    “係統!噢!我的天呐!”


    差不多就是這種叫嚷,他們瞪大眼睛看著自己麵前熟悉的虛擬版麵,下意識地開始操作起來,似乎在尋找一些真實感。


    是的,係統出現在現世給他們帶來的第一個感受就是震驚,緊隨其後的就是不真實,嚴重的不真實感。


    係統都已經出現了,那是不是意味著地球也可以是一場遊戲?是不是要有所謂的玩家從異世界降臨?在地球上生活的他們是不是變成了遊戲中的npc?


    不真實的虛空感和自我存在懷疑的恐慌感一時攝住了他們。


    “不用想太多,”楚憶軒沉默了一會兒才斟酌著開口,“幻世,說不定本來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那我們……”劉叔苦澀地張張嘴。


    “未來,怎麽說得清楚呢?”楚憶軒斜了劉叔一眼,這個白發蒼蒼的中年男人自然會把這裏的消息上報給那個組織,楚憶軒也需要那個神秘的盜寶奇兵團給出一些幫助。


    未來這種東西就是王八蛋,你想要清楚洞悉它,它偏偏不讓你洞悉,或者說,你洞悉了它,那麽它就被你殺死了。


    有的時候,未來不是不可知的,隻是不能說罷了。


    “我隻負責,帶你們遠走高飛。”楚憶軒閉上眼睛,露出前所未有的冷漠,又把難以啟齒的痛苦統統?隱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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