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從來不隻是一個遊戲。


    天問相信這一點,並且基於這一點,他也有理由相信路易,或者是相信冥神說的話。跨越了幻世與現世的阻隔,毫無疑問,這件事和素未謀麵的神明有很直接的關係。


    天問的眼神陰翳下來。


    諸神時代,現世!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假設神明不是唯一存在的,也就是說幻世中素未謀麵的神明並不是現世中的神明上帝耶和華。那麽幻世和現實完全就是兩個歸屬不同的世界。


    根據冥神的提示,接下來現世也會出大亂子,甚至很可能和幻世一樣出現諸神時代這種荒誕的事情。


    但是動機呢?動機是什麽?


    上帝耶和華為什麽要同意幻世的神明在現世為所欲為……算了,神明的想法不是那麽好揣度的。


    如果這個世界的神明也是上帝耶和華,那麽完全沒必要在這個世界又重新立一個什麽天啟者的位格,說是為了培養天啟者。況且就直覺而言,天問也不太能接受這種假設。


    天問有些苦惱地揉揉自己的眉心,這兩個世界的關係現在真的是堪稱盤根錯節。


    首先是月之痕家族,天問還記得月之痕這個姓氏是自己的這個“妹妹”讓他注冊的id,且不說傾語身上的各種疑點,就說那個月之痕·聖皇。如果說那個逗逼卻又神秘的族長和神明沒有任何關係的話,天問絕對是第一個不相信!


    其次是青雲仇,那個糟老頭子能夠從現世進入幻世,這本身就有很大的貓膩。還有《日月星辰》對應著現在諸神時代的各個神權法則,也是蹊蹺得讓人毛骨悚然。天問甚至懷疑青雲仇根本就是幻世的本土人物,受神明指示到現世找楚憶軒然後交托了《日月星辰》就功成身退,製造個死亡假象回到幻世。


    還有就是天問的投影能力。不論是從幻世投影向現世,還是從現世投影到幻世,這種能力既不科學也不魔法。根本就是毫無道理可言。


    疑點非常多,多到天問都不想去細細整理。瞬間銘刻、概念惡魔、小光、小暗、天啟者位格、啟示、神跡……


    很多事情都在告訴天問一個事實,他一路走來的每一步都在無形的算計之中!


    現在好了,把我拿捏得索然無味,現在開始糟踐整個世界了嗎?神明?


    天問咬著下唇,眼底露出憤怒和不甘的神色。他在幻世是天問,他在現世是楚憶軒。這不止是兩個名字那麽簡單,一個是幻世的天啟者,一個是現世的士師。這是身份,更是位格。是神明偏愛寵溺的象征,同時也是一種責任——至少他認為這是職責所在。


    就像年幼的楚憶軒曾經從上一任士師那裏得到的答案一樣。你覺得你要這樣做,那麽這就是你的義務。


    “我知道了。”天問站起身,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伸手拉上兜帽,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在兜帽下。“下次再聊。”


    “等等,”路易恢複到高冷神秘的狀態,嗓音在鬥篷裏雌雄莫辨,嘶啞而從容,“如果你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呼喚我。”


    “冥神陛下,還是路易導師?”天問背對著她露出嗤笑的神色,對於冥神的小伎倆表示鄙夷。雖然不知道神靈為什麽要討好他,但並不妨礙他排斥這種念頭。


    最古老的亡靈法師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顯然是聽出天問語氣中的憤怒,沉默了一會才道:“隨你開心。”


    天問也聽出了話語中的哀然。想想也是,如果不是無可奈何到幾近絕望,高高在上的先天神靈為什麽要屈尊降貴遷就討好一個凡人呢?


    他呡呡唇,微微點點頭,隨後帶著月之痕默默離開。坐在那裏的不止是冥界主宰,同時也是天問的導師。否則這次見麵箭拔弩張就不是針對羅絲那麽簡單了。


    既然神明通過冥神把這個消息提前透露給他,自然是希望他去做點什麽——即便他抗拒被玩弄於鼓掌之間,但這事他還真拒絕不能。


    楚憶軒是師,誰都可以麻木不仁,唯獨他不可以,誰都可以視而不見,唯獨他不可以。不需要別的原因,就憑他是士師!


    現世?想到這裏,天問又勾起一個邪意的笑容。


    現世的裏世界似乎太久沒有聽聞士師的名號,有點不安分了是嗎?現在似乎是一個不錯的機會,順手敲擊一下那些個自以為是的家夥,還有……盜寶奇兵團!


    他可沒有忘記那個組織!雖然沒有什麽有力的證據,但是直覺告訴他,那個組織和幻世的神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真是讓人煩躁。


    天問有些失落地揉揉眉心。對於瀆神事業一直處於被動狀態,他也沒有什麽好辦法,見招拆招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神明不是握著一把好牌,而是神明握著一整副牌,愛怎麽出牌就怎麽出牌,甚至規則都是神明訂的。這種情況我有什麽辦法?我也很絕望啊。


    “很嚴重嗎?”緋擔憂地牽起軍團長的手,傳遞著自己的體溫和柔軟。


    天問默然點點頭,看了看緋才緩緩開口:“如果沒猜錯的話,恐怕接下來現世會大亂套。”


    “怎麽說?”仙音也靠了上來,她隱約猜到了點什麽。


    天問用有些幽邃的目光看向天空:“現世中其實並不是沒有神靈——嗯,如果你們消息靈通的話,應該都能打聽到,就在不久前,東北發生的事情,還有天朝西邊發生的事情。就像這樣,接下來恐怕會有大批大批的神靈一窩蜂地降臨到現世。到時候……”


    天問說到這裏就閉口不言了,不堪設想的後果不需要天問贅言——混亂,到時候引發的一係列後果根本不是凡人能夠承受的。


    異能者的世界被稱為裏世界不是沒有道理的。裏世界、暗世界、異能界……總之就是區別於普通人世界觀的另一個不為人知的領域。


    裏世界不能展現在世人眼前的原因不隻是異能者的武力輕而易舉就能威脅到普通人,更多的是對秩序的衝擊。


    當異能者在世俗為所欲為,而民眾發現法律和世俗社會強製力難以約束這些異能者,不足以保護民眾安全的時候,該何去何從。人們這時候應該要相信政府的秩序,還是相信異能者的強大?


    當我們知道,我們所生存的環境不足以提供應有的安全保障時,我們還能自覺遵守這個環境的秩序嗎?


    裏世界的異能者低調行事,避免讓世俗普遍知道這個世界。這不隻是世界政府和裏世界達成的共識或契約,而是一種默契。


    政府積極幹預,消除異能者的痕跡,同時裏世界也有專門的組織在約束異能者的行為——不要誤會,別以為是這些人良心發現才維護現有秩序,維護世界和平從來不是無法無天異能者所想的事情。或許有那麽一兩個真心為世界和平而努力奮鬥的異能者,但這些維護現有秩序的組織更多的是為了維持現有的物質生活。


    世俗提供物資,養著這些大佬。大佬負責約束手下。


    嗬嗬,換了一個形式的階級壓迫罷了。


    但如果是神靈呢?誰來約束?指望這些降世神靈所謂的道德嗎?


    “諸神時代……”仙音咀嚼著這個詞,不知道在想什麽。


    事情,或許比想像中還要糟糕。


    月之痕一行人跟著天問漫無目的地走著,他們自己也說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天問把臉藏在兜帽下麵,沿著被雪掩埋的不存在道路默默行走。


    他在遲疑,遲疑於自己麵前的聊天麵板。聊天的記錄還停留在上個月的某個日子,一些絮絮叨叨,毫無意義的對話。


    逆風,那個被惡魔迷得神魂顛倒的年輕人。天問自從那次xz之行後,和逆風多多少少都保持著聯係。即便如此,他也在若有若無地疏離逆風,保持著距離。


    摸著良心說話,天問不想和逆風過分親近,不想和查爾斯越來越靠近,不想和阿爾薩斯結締契約。


    但現在已經容不得天問鬧個人情緒了,諸神時代如果就這樣毫無阻攔地降臨到現世,這些無法無天的降世神靈要比異能者可怕得多!


    “逆風。”天問輕聲呼喚這個名字,似乎在咀嚼這個名字背後倔強不屈的味道。


    “我在的,師。”逆風的回複很快,讓人覺得聊天版麵另一端的人似乎一直都在專門等待著這則消息。


    天問呡呡唇,還是決定動用逆風這層關係。現世中的士師脫離暗世界太久了,久得足以暗世界的異能者忘記曾經一度籠罩在頭頂的陰影。


    楚憶軒不行,楚憶軒旗下的公司也不行。影響力,他需要的是足以讓整個暗世界重視的影響力,讓所有人都不會覺得這是哪個傻瓜在開玩笑!


    這個影響力,張家有。


    張家的力量放在裏世界也是個不小的實力,囊括天朝最高古武力量、中層異能力量,最重要的是張家是為數不多和修仙者關係匪淺的家族。


    “我需要你做我的口舌,代我向裏世界說話。”天問這樣說,“淺白應該在你旁邊,如果可以的話,也請她幫忙。”


    “好的。”逆風回答根本沒有考慮後果,或者說他知道後果也依然毫不遲疑。向裏世界說話,憑借他一個小小的五級古武者根本是不夠看的,哪怕即將突破六級也遠遠不夠。這需要回到張家,回到那個他一度奮力反抗的冰冷家族。


    不是回去乖乖做一個傀儡,而是相信師能夠重新把他拉出來,拉出命運的泥潭,就像婚禮那天一樣從天而降。


    至於白淺,逆風就個人情感來說是不願意她介入的。天問說的不錯,這是一個好女孩,但出於私心,他還是不想把這個獻力幫助天問的機會分享給白淺。


    “具體的事情,線下跟你說。”天問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是否能夠保護逆風從張家脫身,楚憶軒現在對裏世界的影響力和號召力是微不足道,但到了手下見真章的時候,誰慫誰知道!


    天問切斷了通話,轉身看向月之痕:“線下集合吧,至於羅絲……先送到摩絲莊園去。”


    羅絲的睫毛跳躍了兩下,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是被她緩緩收斂,溫婉地選擇了順從。說好聽點,她是天問的神侍,說難聽點,她就是月神送給天問的奴隸!


    天問丟給羅絲一個空間坐標,就自顧自地先行回到摩絲莊園。在地下室的昏暗環境裏沉默了一會兒,精神力探知到大廳了娜西阿姨滿臉忐忑不安的神情。他在原地踏了兩步,月之痕也出現在他身後。


    “上去嗎?”傾語拉拉哥哥的衣袖。


    “算了吧,我們還有事要做。”天問果然還是喜歡逃避,幾乎成為一種刻在骨子裏的習慣——麵對情感糾葛的怯弱。


    天問逃似地選擇了下線,留下羅絲滿臉複雜地獨自走向樓梯。至於羅絲和月神分身的對話,天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楚憶軒從自己的沉悶房間裏醒來,厚厚的窗簾輕而易舉地將冬日那微弱的陽光擋在了外麵。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時光,除了這沉默的牢獄,這位囚犯一無所有。


    “哥哥。”楚月適時清醒過來,拉拉哥哥的衣角,把哥哥從那種陰鬱的狀態中拉出來。


    楚憶軒灑然一笑,很自然地伸手摸摸楚月柔順的黑發:“接下來可有得忙了,出去吃頓飯再說吧。”


    楚月點點頭,把擔憂的情緒隱藏在笑容後麵。


    黑色的跑車駛出別墅,如同鋼鐵怪獸一般在公路上展現狂態。楚憶軒有事要做,有很多事要做。


    他要重出暗世界,以士師的身份君臨暗世界,這件絕對不會比單純地阻止現世進入諸神時代簡單!


    就像幻世中的精靈族一樣,沒有人喜歡自己頭上壓著一個老祖宗!


    這本身沒有什麽錯,很正常的想法,人人渴望自由。


    可是問題在於他們的短見,認為這個惡魔會一輩子管製他們,一輩子主宰他們,奪走他們的一切——他們會這樣想,因為他們正是想要這樣做。如果他們擁有等同於楚憶軒的力量,或者是天問的力量,他們就會這樣做。


    欲望,驅使他們以己度人。


    楚憶軒的眼神微微黯淡,u看書 .uukanshu 車窗外的景色倒影從眼底劃過。


    凡人,所有人都是凡人,不管是士師還是天啟者,歸根結底都是凡人。那我……是不是也同樣短時呢?沾沾自喜於比別人的遠見,我和他們又有什麽區別呢?


    明明知道事不可為,卻還是傻傻地咬牙向前衝,明明知道瀆神者終將毀滅,卻依然甘之如飴。不也是愚蠢嗎?


    楚憶軒麵無表情地轉換了跑車的手動擋。


    神明到底想要什麽?羞辱一個凡人對神明又算得上什麽呢?培養天啟者到底是為了什麽?現在把幻世的生命玩弄得失了興味,於是要開始糟踐另一個世界了嗎?


    楚憶軒白淨的額頭上青筋微微突起,憤怒,是的,這就是憤怒。


    ‘我曉得我在做什麽,我曉得現在的感受。’


    ‘說說看,被我侵蝕得千瘡百孔的你究竟懂了些什麽。’


    ‘憤怒。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做的事。’


    ‘嗤~果然,還是天真的你最可愛。’


    ‘閉嘴!你懂什麽!’本尊第一次在心魔麵前展露出這樣的憤怒,劇烈的情緒波動幾乎要溢散到外界,影響到現世。


    ‘這不隻是憤怒。想想看,你到底在憤怒什麽,瀆神又是為了什麽,你苦苦追尋的真相不是唾手可得嗎?’


    ‘我現在討厭你遮遮掩掩的說話方式了。’本尊突然恢複了冷靜,至少表麵上是這樣的。


    ‘無所謂,’心魔在黑暗的空間裏笑得很是放肆,‘時間不多了。’


    該死!你們到底都知道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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