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步算計,終究隻是諸神時代的一個小小角落,隻不過是路西法的小手段罷了……雖然代價是讓兩個神靈送死。


    黃昏使者和黎明使者的悲劇讓月之痕心生警惕。路西法已經不耐煩了,在月之痕有能力終結諸神時代之前,他們隻能默默忍受著。直到他們足以改天換地的日子……或者滅亡的那一刻。


    黎明使者和黃昏使者……很遺憾,心魔狀態中的天問可不知道什麽叫做心慈手軟,對於辣手摧花並沒有絲毫抵觸。


    神殞,並沒有什麽稀奇的了。尤其是對於屠夫天問而言,骨矛刺下去,參雜金色的神血噴出來。生命就是這麽脆弱,哪怕是號稱不死不滅的神靈都被天問的心魔吞噬一空。


    一切的對立,萬世之惡,永劫之罪……就算是屈居於天問內心深處,也是不可估量的概念體。


    別說是末流後天神靈了,就算是路西法一個不好都可能被這雙眼睛吞噬!


    這也是月之痕目前能掌握的、唯一的弑神方法。隻是代價嘛——“那東西”對天問的侵蝕速度越來越快,“心”對“那東西”的侵蝕速度也越來越快。


    互相侵蝕的最終結果是什麽,誰也說不清楚。


    天問隔著夜幕看向自己的雙手,左手上的昂什納多喪鍾細鏈還是那樣冷酷冰涼,白皙右手上清晰的掌紋就像天下至理一般,盡在掌握卻又不可捉摸。


    永夜的失落之城和主任一起沉默著,靜默不語。既不接納,也不拒絕。


    這本就是我選擇的命運不是嗎?如果真的是我選擇的話。


    天問放下了這被無數鮮血浸透的雙手,他噙著風輕雲淡的淺笑,扭頭看向教堂的鍾塔。


    那裏是昂什納多喪鍾最原本的位置,現在像被剜去眼睛,隻留下空洞眼眶的骷髏一般。被黑暗侵占了世界,全世界。


    “你們先回去吧。”天問回頭看了看月之痕,淺淺的笑意看起來一如既往高貴而平靜。“我想一個人靜靜。”


    傾語張張嘴,囁嚅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說話看著哥哥點點頭。任由自己被亡靈天災傳送回幻世。


    所有人都離開了,但並不是所有靈魂。亡靈天災的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亡靈,隱晦的視線從各個角落投到他身上,就像聚光燈一般,讓人無法不在意。


    “克萊德,”天問身後出現召喚陣,鬥篷骷髏從灰色的召喚陣中浮現,亡靈法師捋捋耳際散落的銀白長發,“陪我走走好嗎?”


    有些事,不能告訴月之痕,或者說有苦難言。“那東西”對他的侵蝕已經不是他能阻止的了,雖說他從未嚐試阻止。他不希望月之痕為此擔憂,每日愁眉苦臉。


    人格的分裂和爭奪,比想象中更要慘烈。結果往往是某個人格占領絕對優勢,成為唯一人格——很遺憾,占絕對優勢的是“那東西”。


    某些時候,天問一度認為心魔比他更配作為一個完全的人自由自在地活著,而不是像他這樣懦弱無能,什麽也辦不到。


    他已經習慣了顛沛流離,習慣了遍體鱗傷,習慣了無處可逃……他早在十年前就遺忘了拒絕,學會了順從,像一個玩偶一樣被支配著,甚至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被誰支配著。


    他不曾擁有世界,世界也不曾擁有他。


    “你的狀態似乎並不好。”死神用冰冷緋整齊齒骨親吻亡靈法師的臉頰,一隻純白的玫瑰在亡靈法師的修長頸間繞了一圈。


    “是的,”天問並不否認,平靜的回答就像安靜等待滅亡一般平靜,他淡笑著,高貴典雅。“我有些失落。”


    “那是什麽呢?”克萊德輕輕握著亡靈法師的手,緩步走在應天城的石板街道上。


    “呐,如果說有一天我不再是我,那我是不是死掉了呢?”天問閉著眼睛,順著克萊德的牽引向前走,並不在乎走去哪裏。


    “為什麽要這麽說?天問不是死神的主人嗎?死神不是死亡的主人嗎?難道天問會死嗎?”克萊德並不能理解亡靈法師要表達的意思。


    “如果有一天,誰能繼承我的記憶,那我應該還算是活著吧?”天問沒有解釋什麽,反而是自言自語一般呢喃著。


    那一天已經不會遠了,心魔隨時會吞噬他,把他吞噬得一幹二淨,連同最後的顏色都會抹去。


    他再也沒有萬馬千軍,再也不會孤軍奮戰。不需要忍辱負重,也不需要意氣風發。那時的他會迎接自己的命運,這是他十年前就選定的命運。


    端坐於消亡的彼岸,最後祝福月之痕永遠年輕,祝福取代自己的心魔如願以償。他終究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懺悔,亦或者是對自己的懲罰。


    “你淩駕於生命和死亡,我主。”克萊德輕聲祝福道,輕柔而平緩。


    “當然會的,克萊德。我會的。”天問淡笑著,隻是在笑容下隱藏著死神也無法窺視到的隱晦情緒。似乎在著永夜中被遮蓋得嚴嚴實實,也埋葬在這夜幕下。


    淩駕於敬畏的生命和死亡?會的,除了無所不能的神明,“那東西”或許淩駕於一切!


    亡靈法師漫不經心地走著,在自家後花園裏散步,閉著眼睛嗅著永夜的深沉夜幕,似乎能感受到美麗得令人熱淚盈眶的美景。


    信仰?


    在這個信仰日漸崩壞的年代,或許我隻是一件廉價的隨葬品罷了,懷著複古的心態和可悲的忠誠,永眠在某個平淡無奇的日子裏。


    就像那兩個從屬神一樣。


    卑微而軟弱,在苦苦掙紮中失掉所有,哪怕是竭力挽留的也抓不住,從指縫間溜走。


    如果說還有什麽舍不得的話,那除了信仰,就是信徒了吧……說這些也毫無意義,並不能改變什麽。


    天問和克萊德安安靜靜地走了許久,誰也沒有不耐煩,默契地享受著安逸和寧靜。天問心事重重,又毫無雜念。克萊德不明真相,隻是一味地相信著。


    死亡,從來都不能恐懼到天問,也同樣無法使楚憶軒恐慌。被泯滅掉一切,他從來不畏懼這個。隨時準備好失去,才不會死到臨頭的時候手足無措。


    他不喜歡狼狽不堪,也不喜歡敗犬哀鳴。他希望自己安安靜靜地上場,演完自己小醜和玩偶的戲份,然後安靜退場。至於死後?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失落之城上空的夜幕似乎更加黑暗深沉,濃縮成一團漆黑,平靜中翻騰不息。


    如果就這樣死去的話,天問覺得自己對不起的不是月之痕,而是孫悟空。現世中那個降世神靈,自身兵解,打破桎梏,留下金箍棒對楚憶軒寄予厚望。


    至於月之痕……在雪原上覓食的孤狼聚在一起抱團取暖,隻不過失去了一個臨時選出的狼王罷了。


    當然如果你們要悲傷的話,我也隻能盡量當做是你們一廂情願。


    克萊德伸出鬥篷下潔白如玉的纖細骨手,推開布滿灰塵的教堂大門,在吱呀聲中踏入更深的黑暗。


    亡靈法師定定地站在這個不大不小的教堂中央,閉著眼,似乎要從周圍略微皸裂的壁畫中探知到古老而輝煌的味道。


    他靜立在禮堂中央,濃濃的黑暗包裹著他,就像死亡的陰影一般附骨之蛆,不離不棄。


    他在等待,等待客人從遠方來訪。


    神威拂去了破舊長椅上的灰塵,他從容地坐在那裏,仿佛端坐於王座。


    這時天開了,有慘白的光亮撕開永夜的暗幕,極大的光明把應天城照得通透如雪。數不清的亡靈嘶啞慘叫著,掙紮著躲進建築裏。哪怕是吸血鬼和巫妖也在灼燒中跌跌撞撞地逃離。


    “為什麽要和他們作對呢?這豈是你的度量嗎,傳密人?”天問閉著眼,身為亡靈天災的主人,他能夠感知到永夜內的每個角落,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


    客人來了。


    一對翅膀遮臉,一對翅膀遮足,一對翅膀飛翔。他渾身散發著光亮,有三分之一星辰的虛影繚繞在他周身,折翼巨獸頭戴冠冕的虛影在他背後。


    傳密人,晨光之星,路西法。


    他從被撕裂的夜幕裏飛下來,聽到天問裹挾在啟示中的信息,他緩緩收斂了光明神權。就像天問說的,神靈與凡人做鬥爭,本身就是比較丟臉的事情。


    路西法的光明隻覆蓋了周身,似乎不屑於接觸這個滿是死亡氣息的夜幕,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也像無數聚光燈光源一般刺眼。


    他緩緩飛進應天城的教堂,從破碎的彩窗飛進來,隔著濃鬱的黑暗一眼辨認出天問的方向。


    天問依然閉著眼,他淡笑著擺擺手,示意路西法可以在長椅上隨便坐。隻是這個熾天使神靈似乎並不領情,隻是冷冷地立在那裏,一言不發。


    天問卻也不在意,淡淡的淺笑安然若素:“傳密人,你這是在提前向我宣戰嗎?”


    直接而簡單,神靈之間的對話本來就是這樣幹脆利落。


    “不,是你太拖遝了。”路西法知道天問說的是什麽事,他命令阿薩羅特的兩個從屬神攻擊天問,看起來有些不厚道,但對於神靈來說卻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神靈的道德,不同於凡人!


    “拖遝?誰給你的劇本,讓你做出這樣的判斷?”天問的聲音飄渺空靈,相對於啟示,還是語言用起來更自在一些。


    “你知道的,天啟者。”路西法終究對於神明有著忌諱般的敬畏,到底不敢直呼其名。或者說,他也不知曉神明的名字。


    “那你現在來是為了什麽?”天問表現得不喜不悲,讓路西法都有些拿捏不準。


    “你不是知道並且在等我嗎?”


    天問確實知道,路西法要的,無非就是要天啟者和太陽神廝殺出一個結果,甚至不惜丟上兩個從屬神也要阿薩羅特憎恨月之痕。


    如果阿薩羅特找不到天問,還被那個“護佑神”傻乎乎的蒙在鼓裏,那自然不是路西法想看到的結果。他要做的隻是在天問身上綁一個標記,一個阿薩羅特遠遠就能看見的標記。


    “黎明使者的太陽係神權是朝陽。擁有升騰和光明的力量,能夠掙破一切黑暗和虛妄,能夠喚醒靈魂,祝福生靈。”


    路西法輕揮光明羽翼,落到天問身前,卻給天問一個關於黎明使者的神權信息。


    “黃昏使者的太陽神權是夕陽。擁有抑製和承載的力量,能夠遮擋光明也能銜接黑暗,使靈魂滯緩,使生命凋零。”


    路西法的啟示結束,一道太陽光一般的光明在天問身上繞了一圈。


    這並不是天問能反抗的,也沒想反抗,對於一個勇猛精進的戰士而言,挑戰是必然的,也是必要的。


    這件事情,天問並不想讓月之痕知道。他覺得在所剩無多的日子裏,還能為顛沛流離的月之痕遮風擋雨,就像駐地旁的生命之樹一樣——至少度過這個格外寒冷的冬季。


    路西法的臉遮擋在一對光明羽翼後,但天問依然能夠感受到路西法的視線,銳利如刀。


    天問依然閉著眼:“為什麽告訴我這個?”


    “朝陽是始也是終,夕陽是終也是始。隻有明白這一點,你才能看見真正的太陽。”路西法並沒有正麵回答,他深深看了天問一眼,撲扇著光明羽翼飛出教堂的破碎彩窗,撕裂夜空離開。


    就像他來時一樣。


    “太陽嗎?”天問呢喃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他緩緩睜開了眼,那裏翻湧的黑暗已經成了蛛後羅絲、黎明使者、黃昏使者的魂歸之所。


    路西法會站在天問麵前,至少能證明路西法的分身在臨死前也沒能把關於天問眼睛噬神的情報傳給路西法本尊。隻有路西法為什麽要特意告訴天問關於太陽神權的消息,那也無可揣測。


    是誤導?還是指引?


    有的時候,人生就是這樣,你所知的不過是別人所告知的,或者是事物所表現的。你無從判斷孰是孰非,是真是假。


    這時候,你所能依憑的是什麽?


    “我選擇相信。”天問露出一個肆意的邪笑,自信飛揚,哪怕這毫無根據的下注是冒著極大的風險,“直覺告訴我的。”


    事實上,這對天問影響不大,或者說他拒絕影響。就像月之痕的自由一樣,他們隻需要一個方向就可以勇往直前而無所顧忌。


    與此同時,在北方天塹山脈深處的某洞窟。一個散發著刺眼灼熱光芒的光球內傳來一聲情緒複雜的歎息。


    太陽神!阿薩羅特!


    那個光頭的正太正把身形隱藏在自己的神國中,他抬起頭,眼底閃過的滄桑才真的符合一個萬年神靈的年歲。


    悠長而不可捉摸。


    “時間,不多了。”


    天問離開了亡靈天災,克萊德牽著亡靈法師的手走回費羅城郊那結晶的琉璃地。天問的麵容隱藏在兜帽下,揮手間月魔力傾瀉而出。


    滿目瘡痍的大地在月魔力的影響下開始緩緩恢複,結晶化的琉璃在變回黃褐色的土地。


    如果有植物的種子的話,天問不介意順手恢複植被。


    就這樣,降臨於世的黎明使者和黃昏使者連最後的顏色都被無情抹去。她們在同一天降臨,也在同一天回歸神話。


    至於黎明使者和黃昏使者之間的濃厚感情,天問並不想去挖掘。他不是那麽好奇黃昏使者用神軀為黎明使者遮擋攻擊的動機,也不好奇黃昏使者為黎明使者放下尊嚴的原因。


    很多人都有故事,並不是誰都有機會說出自己的故事。uu看書 .uukanhu更多的是帶著一身感動和秘密,永眠於死地。


    這才是現實,殘酷的現實。


    任你一生傳奇,最終不過等待一個公平而無情的終結。


    “出來啦。”


    不出所料,月之痕並沒有回到摩絲莊園,而是就在關係等待軍團長回歸。傾語撤去用靈力搭建的臨時懸浮台,月之痕紛紛落在軍團長身邊。


    “嗯,回去吧。”天問壓壓自己的兜帽,“過一會兒應該就會有人來了。”


    這麽大的場麵,大陸組織很快就會來調查。黎明使者和黃昏使者雖然對天問抱有殺意,但怎麽說都是太陽神的從屬神,而阿薩羅特現在正活躍在北方戰場。


    如果被大陸組織知道月之痕把這兩個潛力盟友擊殺,恐怕又要出什麽幺蛾子吧。


    “哥哥幹什麽去了?這麽久才出來。”傾語蹭著天問的鬥篷,有些不滿。


    天問想了想,不知要怎麽回答。他果然還是一如既往不善於撒謊。


    “黃昏使者那麽漂亮。”緋黠蹙地眯起眼。


    “黎明使者那麽可愛。”仙音同樣眯起眼。


    “趁著屍體還熱乎。”烏星也把眼睛眯出同樣的弧度。


    喂喂喂,我怎麽感覺你們小思想很危險啊!


    傾語露出一份難以置信的表情:“難道哥哥真的趁熱來了一發?!”


    笨蛋!你那是什麽表情啊!難道我做這種事很難以置信嗎……呸呸呸!不對!難道我會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嗎!你們給我解釋清楚啊!


    果然,我畫風不對都是被你們帶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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