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站立在混沌一片的亡靈空間,對於主人屏蔽掉外界信息的做法有些擔憂——那個迷糊的亡靈法師指不定又會犯傻。


    但終究是沒有任何外界信息,智慧亡靈也隻能在亡靈空間裏吐息著死氣,不好輕舉妄動。


    天塹要塞的主幹道,火焰全然遮蔽了整個邢台,火光映亮了天空,熊熊燃燒的火焰扭曲了空氣,呼呼的風聲宣示著威武。天問低垂著腦袋,瞳孔渙散,流露出一副死寂無息的狀態。


    這個時代,走向終結。任何大陸組織在今夜之後再也無權涉足政治,歸回最開始的單純動機——保護幻世。


    烈焰如同毒蛇纏上天問的雙足,灼燒,折磨。皮膚痛苦地褶皺起來,皸裂,焦黑,碳化,露出的血肉同樣被灼燒。疼痛難忍。


    一個嶄新的王權時代會開始,聯盟的會議製度下,人們不再說“我是精靈女皇的子民。”“我是妖族皇帝的子民。”“我是山丘之王的子民。”“我是人族國王的子民。”人們反倒要說“我們是兄弟姐妹,我們是聯盟的子民。”


    無情的烈焰鑽進神秘鬥篷裏肆虐起來,橫行霸道,把亡靈法師的魔力攪亂。瘋狂地利用被禁錮的魔力折磨惡魔。


    你們會毫無愧疚地向前踏步,也不在意路是誰鋪的,不必紀念是誰把你們從毀滅一途領回來。因為,我已然心滿意足。


    你們在我背後舉著刀劍,不知道自己在追殺誰。你們的獵犬齜牙咧嘴,你們的獵鷹瞳孔如針。是它們在追逐我嗎?不,它們隻是奴隸——當然,你們也一樣。


    或許我會山窮水盡,被逼無路,撲倒在生命盡頭。但你們也會看見,街角和荒野同樣無路可逃。這不是詛咒,因為這是你們自導自演的命運,你們早就應該知道了,不是嗎?畢竟我說過,說過很多次。


    那麽現在,來送這個時代最後一程吧,細心打扮你的禮服參加時代的葬禮吧。我聽見你的敲門聲了,我知道敲門的人不止你一個,迪蒙。


    來吧,歡迎你們的到來,為新時代慶生吧。


    ……


    妖族的年輕皇帝查爾斯揉揉自己的眉心,試圖緩解疲勞,厚厚的文件已經少了一半,但他現在已經無心繼續下去。一種難以言明的感受讓他坐立不安——有什麽東西在離他而去,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再有米希爾以炫耀式的口吻通知他來自天問的口諭,讓他更加不安。一方麵是主人對自己避而不見,連口諭都交由米希爾那個小子來傳遞。另一方麵是主人口諭的內容,他不相信主人會無緣無故下達這種危險的命令。


    太久了,主人太久沒聯係我了。


    查爾斯眼簾低垂下來,看了一眼那個桌子邊醒目卻依然黯淡的傳音石。


    煩躁的預感讓他站起身,推開雕花的窗戶透透氣,任晚風吹拂他火紅的頭發。


    天!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透過天塹要塞的結界,他分明看到夜空被劇烈扭曲了,那種不可思議的侵染力量,仿佛要把星星盡數從天空拽下來!更讓他感到恐慌的是天塹要塞主幹道上那不是很顯眼的火光,可怕的直覺讓他心跳一窒。


    我不能視而不見!


    ……


    米希爾同樣不好過,精疲力竭的時候並沒有充足的休息時間,頭暈腦脹之間讓他懷疑心頭不安的預感到底是幻覺還是身體迫切需要休息。


    “我應該更適合做一個盛世昏君,而不是什麽騎士王!”大王子不滿地扭扭嘴角,眼睛不經意間掃過自己的抽屜,那裏藏著塞納琉斯的日記本。“王冠的重量,真是不堪重負!”


    聖騎士王子低聲抱怨著:“明明你當大王子多好,我隻要躺在華麗的府邸,喝著最香醇的金麥酒,擁抱美人就好了……”


    美人,講到這個詞。米希爾心頭不由得一跳,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突然浮現在腦海裏師的身影,恐慌和不安包裹著他。


    “我真是瘋了,我隻不過在一個小小的王子罷了,怎配得上……”米希爾自嘲著揉臉的時候看見的景象讓他住了嘴,天空被大大扭曲幾乎被撕開,整個夜空都要被遮蔽,那是多麽可怕的扭曲魔力啊!


    “我的天!”米希爾同樣注意到主幹道的些許火光。聯想到師之前對他說過“我不喜歡塵土飛揚。”總有一種聲音在他心底蠢蠢欲動,幾乎噴發而出。


    趕過去!


    ……


    迪蒙陛下從飛鷹要塞趕過來,必將被另外兩位魔皇注意到。對於魔龍皇巴卡爾來說一個惡魔從自己腦袋上飛過絕不可能視而不見,更不用說還是一個手下敗將。而腦子裏塞滿肌肉的凱裏奧能想到的事大概就是迪蒙又來挑戰魔龍皇巴卡爾了。唯恐天下不亂的惡魔不介意來煽風點火,哪怕不遠萬裏過來看一場好戲也能讓凱裏奧心滿意足。


    當迪蒙陛下用黑色的巨劍輕而易舉在天塹要塞封閉式的防禦結界上打開一個“小孔”進入以後,被稱為撕裂天空的魔龍也出現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迪蒙惡狠狠地自言自語道,手中的巨劍折轉一揮,身旁匯聚著強烈元素波動的法師塔瞬間被直直分成兩半。原本銘刻在其上數不清的防禦符文和魔法陣似乎比紙還要蒼白無力。


    魔王這樣的武力,根本不是什麽千軍萬馬就可以填殺的存在。十萬精銳戰士和百萬精銳戰士在魔王眼裏的區別或許隻是一劍和兩劍。


    魔王,來的猝不及防!


    不,不能說猝不及防,至少人族、妖族和獸人族都把部隊調到天塹要塞的後排城牆,魔晶大炮和迫擊炮也緊急轉移。如果說被魔王三兩刀切個幹淨,那聯盟也不用戰爭了,洗幹淨脖子等宰吧。


    活著就有希望。


    “……你告訴別人的道理,為什麽你自己不懂呢?”迪蒙咬牙切齒地看向主幹道盡頭的火光。至於眼前這些在威壓下顫抖著握起武器的矮人戰士並沒有被他放在眼裏。


    “吼!”一聲巨大的龍吼貫穿了整個天塹要塞,如果不是封閉式結界的存在,說不定會覆蓋整個北漠。磅礴的威壓讓整個天塹要塞似乎都凝滯下來,最勇猛的士兵也驚懼萬分,手腳發軟,沒人敢抬頭看向那個猙獰巨獸。


    一對巨大的黑色龍爪燃燒著扭曲的火焰,封閉式防禦結界被毫不留情地拍成滿天碎片:“我是天空的撕裂者,最終的毀滅者,向我恐懼!凡人!”


    魔龍皇巴卡爾!


    龐大的身軀遠遠超出任何一頭已知的龍類,單單是伸進天塹要塞上空的腦袋就能夠遮蔽大半邊天空。黑紅色的詭異火焰從漆黑的鱗縫間鑽出來,天空在他鼻息下扭曲。一對巨大的龍目比要塞的燈塔更惹人注意,猩紅的眼睛裏流露出磅礴的魔力威壓,仿佛聯通著地獄最深處,璀璨如琉璃,又可怕至極。寫盡對凡人的不屑和輕蔑,極盡高傲的帝王之姿是凡人的王者無法具備的。


    很明顯的是,巴卡爾不隻是追殺迪蒙而來的,順手滅掉天塹要塞也隻是小事一樁。為了彰顯魔皇氣度或者取樂,他不介意凡人用瑟瑟發抖的卑微姿態向他朝拜。說不準這樣突然拜訪天塹要塞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的心血來潮。


    “轟”無聲的起浪席卷而過,那是夾雜在龍吼中的磅礴魔力引發的元素共振。剩餘的六座法師塔即便相隔百裏,依然接連失去了元素光輝。而擺在迪蒙陛下麵前的矮人重步兵精英們瞬間吐血身亡,鮮血從血管底下炸裂。


    直至慘死,這些矮人為之驕傲的重步兵精銳甚至連看一眼巴卡爾胡須的勇氣都欠缺。


    迪蒙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張牙舞爪宣示著存在感的魔龍,並沒有說話,留下一道殘影消失在原地。


    “站住!”“站住!”“停下!惡魔!”……


    大陸組織可不能對魔王的到來視而不見,他們鼓蕩著渾身的能量對抗魔王的威壓,甚至以期壓迫魔王。


    迪蒙被黑暗能量包裹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暴怒的神色讓他變得更加猙獰。他再清楚不過,是誰殺了他的金絲雀。


    如果他們沒有出現,急忙之中的魔王或許還會放過他們,在天塹要塞的廢墟上滿口苦澀,苟延殘喘。但現在……


    “為你們的愚蠢懺悔吧。”迪蒙陛下的黑色巨劍瞬間劃過空間,迸濺的元素碎片和扭曲的空間讓上百大陸組織成員都進退兩難,隻是開頭的攻勢就讓他們手忙腳亂。


    甚至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迪蒙已經衝進人群大開殺戒。掀起爆炸的血霧,滿天的殺氣。


    但好歹是大陸最強武力,大陸組織很快開始進行還擊。英勇無畏的大戰士怒吼一聲,帶著審判庭神官加持的聖盾快速衝向迪蒙,手中的武器極速揮舞,絢麗的鬥氣點亮了夜空。


    人們從來不會嗤笑螻蟻的不自量力,魔王也一樣。


    那些發起無畏衝鋒的戰士們跑進了一片黑暗中,再也沒有出來。聖盾的光輝隻是笑話而已。


    黑暗的火焰在迪蒙陛下的巨劍上安靜燃燒,既不溫暖,也不狂暴,但其中透露的絲絲氣息卻讓大陸組織在場成員無一不感到驚懼。那是來自死亡的威脅,平靜而低沉:“他說,原諒和寬容。我還真做不到!至少對於你們這些自尋死路的蠢貨,實在缺乏耐心!”


    黑色巨劍猛然膨脹出可怕的黑**力,無聲無息的瞬間又有好些人反應不及被攔腰斬斷,痛苦地抽搐著,妄圖抵抗魔王力量的侵蝕,最終在絕望中慘死。


    “嗤嗤!”空氣突然發出尖銳的響聲,兩道血痕出現在空間,拉出極長的紅色亮線。


    “你不是趕時間嗎?”凱裏奧出現在街道上,詭異的血紋長刃斜握在手上,兩個陰影之地的刺客從虛空撲倒在地。


    “轟!”巨大的響聲傳來,接著是鋪天蓋地的灰塵。無數昂貴的煉金材料漫天飛舞,魔法陣剛剛熄滅時殘留的魔力點出的亮光恍若滿天星辰,一一凋零。


    大陸組織的成員們驚愕不已,仿佛做了一個噩夢。


    “你們的門檻可不怎麽樣。”巴卡爾的巨大頭顱在灰塵飛舞背後如是嘲笑道,嘲笑幻世大陸的無能,嘲笑大陸組織的愚蠢。


    號稱不可逾越的天塹城牆,破!


    被自己圈養起來的大陸組織終於發現了自己的愚蠢,無風無雨的幾百年,他們已經變得膽小怕事,變得勾心鬥角,變得熱衷於世俗的權力。他們的眼光變得狹隘,容不得一點“瑕疵”,他們排擠是不是混亂、扭曲、邪惡,而隻是膚淺地排除異己。正因為這一點,就是因為那個惡魔被大陸組織一手導演著走上火刑台,才會招致三位魔王齊聚天塹要塞!


    毀滅將至!


    迪蒙無視了身前緊張戒備的大陸組織成員,對於他來說,他們的死活並不重要,至少要排在天問的安危後麵。


    沿著自己劍氣犁出來的破碎深壑,迪蒙一個閃身就已經出現在火刑台前麵,周圍滿是被巴卡爾的龍威震得七竅流血的農民打扮的人。


    “哼!”迪蒙陛下冷哼一聲,憑借巨大的身高優勢一步跨上了沒有階梯的邢台,烈焰在他麵前顫抖,如同見到老虎的小貓,顫抖瑟縮,本該無意識的火焰竟然繞開了迪蒙。


    赤紅通天的烈焰中一條真空的道路鋪到天問身前,那個已經全身焦黑被釘死在苦刑柱上的亡靈法師全然看不出往日的意氣風發。低垂著腦袋喪失了生氣,似乎在靜待死亡,又似乎在靜待新生。


    “你看起來在等我。”迪蒙陛下看到釘穿天問手掌的烏黑木隼後眼底閃過憤怒,但出於為了在天問麵前保留一些自己身為魔王的威壓,還是壓製住了。


    天問低著頭並沒有回話,烈焰從他身軀上褪去,神秘鬥篷被燒得微紅的鐐鏈勒緊,如果不是露在外麵的手掌皮膚被鑿穿並且被火焰燒得焦黑,魔王陛下恐怕要認為他的金絲雀毫發無損,隻是跟他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迪蒙陛下皺起眉頭,他的開場白並沒有得到意想中的反應,甚至金絲雀都吝嗇於看他一眼。這讓他感到更多的是挫敗和不安,他現在確實知道,並不是這個金絲雀被捆縛,在魔王的囚籠裏丟掉自由。正真掉進泥潭裏的是他自己,他已然不可自拔,明白這是一種毒香,他也已經成癮如狂。


    月光已然盡數收斂,隻剩下一個皎白的輪廓還掛在天際,遲遲不肯散去。


    “你贏了,金絲雀。”迪蒙陛下低聲道,伸手想去撫摸天問的臉頰,隻觸摸到一層正在剝落的焦黑皮膚,那是比他手掌還粗糙的皮膚。他的黑金手甲上布滿了黑屑和猩紅的刺痛鮮血,“我來兌現賭注了。”


    迪蒙陛下第一次發現自己低沉而嘶啞的嗓音可以如此溫柔,以至於他自己都驚訝不已。


    “離開那裏!惡魔!”一聲暴怒的低吼打斷了他單方麵的溫存,如同暴怒的雄獅。


    “你們,才是惡魔!”迪蒙陛下的聲音含著怒意。即使他知道自己現在揮手就能捏死這個膽敢對自己出言不遜的人王,即使他知道這樣做就完成將近一半的戰爭。但他依然沒有這麽做,因為他知道外麵的人是金絲雀一手栽培的小獅子。


    他會因此對我做怒嗎?算了,就當我分外開恩好了,趕快離開這裏,趁我改變主意之前!


    “別拿你的髒手碰他!”米希爾憤怒地躍上邢台,對於魔王的言論並不否認也不承認。烈焰在他周圍咆哮,金色的頭發快速卷曲起來。唯有滾燙的聖光之力在長劍上沸騰不止。


    “髒?”站在天問身前的迪蒙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似乎真的看到數不清的血汙和亡魂,殺戮和罪惡,暴虐和欲|望。


    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愛到深處,自覺卑微。


    愛?


    “你們在幹什麽!”又是一聲怒喝,查爾斯的紅色頭發出現在火焰的背景下。


    “你們來參加他的晚宴嗎?”迪蒙微微扭過頭,“也對,真的是他的手筆,也隻有他才能做的出來吧,這種事。”


    “你在胡言亂語什麽!現在馬上讓開!”即使迪蒙陛下不自覺流露的王者威壓讓查爾斯有些難受,但他還是厲聲嗬斥。他能感覺得到,就在那個惡魔的身影後麵,一定是他的主人!


    “這事沒商量,”迪蒙陛下扭回頭,低頭看著天問被刺穿的焦黑雙掌,“我要帶他回去,而不是在你們中間受這不必要的刑罰。”


    “你在說什麽!快給我讓開!惡魔!”米希爾怒不可遏。


    “他就是這樣教你的嗎?”迪蒙嗤笑一聲,伸手捏住那同樣焦黑的禁魔木隼,所謂禁魔的物品也在迪蒙的控製下瞬間被蒸發而沒有傷到天問,讓人看著都覺得悲涼的雙臂無力地垂下來,一滴滴鮮血很快止住,不是迪蒙的功勞,隻是流幹了而已。鐐鏈被輕而易舉捏斷,金屬敲擊在邢台木板的聲音同樣敲碎查爾斯和米希爾的精神,他們瞪大眼睛看著那截漆黑的鐐鏈,想到自己都不願意相信的恐怖事情。


    迪蒙陛下輕輕摟著屍體一般的天問,極盡溫柔,擔心自己身上的鎧甲傷到金絲雀。他抬頭看向兩個稚嫩的王者:“用種族來度量別人,看來你們沒有絲毫敬畏之心。現在站出來是為了看他的狼狽落魄嗎?”


    天問手掌的血跡染在迪蒙的華麗黑甲上,顯得有些紮眼,卻讓這位魁梧的魔王看起來多出一份平靜而高貴的美感。


    “住口!”查爾斯眼眶幾欲睜裂,長劍噴發出淩厲的鬥氣,把周圍的烈焰吹得一陣飄忽。“他不能跟你走!”


    “轟!”又是一身巨響,伴隨著強烈的爆炸。大陸組織這點人手根本擋不住兩位魔王戲耍式的進攻,即便隻是隨手一擊都有毀天滅地一般的威能。鍾塔再也不能保持威嚴,在崩碎的磚塵中淪為一個過去式,成為了時代的陪葬品。


    “嗤嗤嗤嗤……”一連串撕裂空氣的尖銳響聲,一道道筆直而充滿力量的依然貫穿天空。魔晶大炮!


    如果說有什麽比固定靶子更容易命中的目標,那炮兵一定會告訴你,那就是一動不動的巨大靶子!


    魔晶大炮的元素長光照亮了夜空,狠狠撞到巴卡爾臉上。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巴卡爾的下巴伏在天塹要塞的殘牆在沒有了動靜。


    日出方向的天空和大地連接的地方已經開始微亮,仿佛是希望在升起。似乎在歡慶聯盟的勝利,昭示幻世大陸的勝利和地獄的失敗。


    他們仿佛得著勝利,壓抑不住狂喜的表情掛在臉上,似乎下一個殺戮魔皇也不過手到擒來。


    “你們在期待什麽啊!”凱裏奧仗劍而笑,暢快而戲謔,這樣的鬧劇確實不差——至少在地獄就找不到這樣的樂子。


    “你們想要我丟臉,”巨大的龍吼再次出現,更加洪亮磅礴,猩紅的龍目依然帶著戲謔的笑意,“我要你們丟命!”


    因為地獄裏沒有這種小醜啊!


    他們的笑意凝固在臉上,眼角的褶皺很快被拉伸為驚懼的情緒,他們身體後仰,試圖逃避,卻被恐懼抓住,不能動彈。


    陽光的勝利嗎?真是可笑至極!陽光照好人也照壞人。現在大陸組織,的成員們絲毫感受不到那黎明的希望,反而是更深的絕望。


    由希望到失望,中間的落差很可能把人推向絕望。巴卡爾,這位撕裂天空的魔龍可不是曲曲魔晶大炮就能擊退的,甚至連鱗片都完好無損!


    黑色的魔焰升騰起來,如同風暴席卷了天塹要塞,房屋被點燃,街道被點燃,死人被點燃,活人也被點燃。慘叫和怒號,他們在魔焰中哀嚎,死前懺悔。他們在魔焰中回憶起來自己的初衷,迎著魔焰發起最後一次衝鋒,吟唱最後一次咒語。


    絕望使人消沉,也可能使人覺醒。即便無法逃離死亡——每個人都會死——但有人還能尋回信仰,而有些人就這樣死了。


    每個人都會死,這個時代也一樣。


    “……你們在銷毀你們的鑰匙,他是你們通向生存的道路。”迪蒙如是說道,用柔和的魔力包裹著天問帶裏邢台,“但你們選擇了死亡。”


    “你不能帶走他!”查爾斯和米希爾都攔在迪蒙身前,毫無懼色。


    迪蒙腳步不停,從容淡定頗有天問的影子:“他已經為你們死過一次了。難道你們還不甘心嗎?我還真是一點也沒有誤會你們——你們,才是惡魔。”


    “順帶一提,他已經把尊貴和榮耀交給了你們,就當是他的遺言和遺產好了——終結一個行將就木的時代算不上偉大,開創時代才稱得上豐功偉績。而他已經作為時代的終結者和殉道者,接下來就是你們和我們的事情了。地獄不會善罷甘休。”


    周圍的石板在無盡的龍威中崩碎,查爾斯和米希爾隻能咬牙苦苦支撐,如果不是王者的位格,恐怕他們已經五髒移位了。


    拂曉的晦暗灰色已經褪盡,黎明的薄亮侵染天空。


    天亮了?


    迪蒙注意到自己翅膀下的金絲雀似乎發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燒焦的皮膚更加幹裂,竟然一塊塊脫落起來。原本就氣若懸絲的生命在這時候極快凋零流逝,死亡的氣息蔓延著包裹了他,如同蟒蛇的纏繞又像溫泉的包圍。


    迪蒙陛下皺起眉頭,壓下心頭的不安,動用魔力製止這個過程卻沒有任何作用。不知所措的他隻能和米希爾、查爾斯一樣看著,隻能看著。憤怒而不甘,他第一次這麽貼切地感受到力量的不足,很顯然,金絲雀說的話一一應驗了。


    天空亮了起來,迪蒙也注意到天問右手上天藍色的戒指寶石也亮了起來,而灰黑色的戒指寶石則更加黑暗起來。


    幹裂的可怕黑色皮膚迅速脫落,露出灰色的死寂身軀,兩團幽幽的靈魂之火在眼珠深處點亮,身軀緩緩站直。


    “嘶~”


    未亡人!


    迪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緩緩落到塵土地麵上的天問。他也想不到金絲雀竟然能對自己這麽狠,這個轉化法術恐怕是在登上邢台的時候就對自己附加好的吧,引子大概就是陽光!


    無視那磅礴的龍威,天問迎著太陽初起的方向站立,站立在破碎的石板上。他仿佛在送別月亮,也在送別這個腐朽的時代。他似乎在迎接太陽,迎接一個嶄新的未來。


    “我主!”查爾斯叫出來,隻是迫於龍威動彈不得。


    天問隻是微微轉過頭,依然背對著查爾斯。即使可怕的脫落臉龐被兜帽遮掩,查爾斯依然能夠感受到主人一如既往的高貴淡笑,uu看書.ukshu 從容不迫而溫柔淡雅。


    他攤開手,任微熹陽光跳躍在他破碎的指尖,取消他掌心的窟窿。仿佛朝聖者,仿佛神靈。晨曦為他加冕,狼狽的焦痕和傷痕累累的身軀並不能減少他的魅力。


    “你們看見紅衣,”清亮而虛無縹緲的啟示如同聲音一般覆蓋了天塹要塞。沒有人不知曉,即使是被魔晶大炮震得耳鳴的炮兵也能聽到這聲音。“就知道我來了。”


    沒人知曉這是什麽意思之前,迪蒙陛下出於不安的預感還是開口:“住手!你要幹什麽!”


    天問並沒有回答,消瘦的未亡人之軀劇烈扭曲起來,膨脹,變形。黑色的神秘鬥篷猛然消失,天問也撕開了滿是燒焦痕跡的法袍。


    “嗷!”一聲極其嘹亮而飄渺的龍吟響徹天際,浩蕩而虛無縹緲的龍威彌散開來。比起撕裂天空的巴卡爾竟然也毫不遜色。那是一頭披著暗金鱗片的巨龍,展開的雙翼遮蔽了整個天塹要塞的上空,絲絲虛空的魔力從鱗片間流露出來。那絕不是正常的魔力,不是幻世的魔力,不是亡靈法師的魔力,不是地獄的魔力!


    “虛空,”渾厚平靜而虛無縹緲的聲音,念叨著不知曉卻能夠心領神會的古老語言,“這個時代終結了!”


    “轟!”天塹要塞發出臨死的嚎叫,除了最後一道城牆,其餘所有的建築猛然崩塌,灰塵湧上天空,似乎是死去的天塹要塞靈魂想抓住凶手。


    “我是,月之痕?天問,”翱翔於日月之間的暗金色巨龍如是說道,聲音平靜而飄渺,“這個時代的終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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