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大人運用火龍術噴射爆炎術的驚豔毫無疑問撕開了最後一點克製。整個約徳大教堂如同醉漢一般歇斯底裏起來,擺出撒酒瘋的狂暴姿態,搖晃、跌撞,仇恨盈溢。


    天問示意宴席開局後,月之痕紛紛入席。混亂變得更加混亂。


    失去首領而亂成一鍋粥的和風家族和毫無紀律的怒血工會像一群亂哄哄的蒼蠅,隻會抱頭鼠竄,你推我搡試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離開惡魔的酒宴。


    牛魔王卻是獨木難支,根本照顧不過來,盡力組織的一點點戰鬥力很快就被衝散,難以建樹。


    新教這邊定心守好防線,咬牙死死縮在角落,在五位大主教輪流加持聖光各種祝福下一時倒是不顯疲態。


    當然,在月之痕沒心沒肺地入席之後一切都變了——雪上加霜。


    鋪天蓋地的金光燦燦,那是傾語的靈力,小狐狸菲黎圈在她脖子上為她提供源源不斷的靈力,或者說彈藥。她站在高高的彩窗窗台上,肆意傾瀉著狂風暴雨。她帶了無窮無盡的哀嚎慘叫,不論是玩家還是新教成員唯恐避之而不及。


    同樣瘋狂的火力輸出就是烏星了,相較於傾語金光璀璨的靈力攻擊,烏星要低調得多。但低調並不意味著低效率,銳利而纖細短小的弩箭箭支在黑暗裏穿行,悄無聲息地離開箭弩,悄無聲息地穿行,悄無聲息地……奪走生命。俊逸的風圍繞在烏星周身,由於地勢沒有窗台那樣遙不可及,烏星還是遭受到不少攻擊的,但這不可視的風卻支持著他在矮柱頂上飄逸地騰挪移動,來回跳躍閃避,甚至還遊刃有餘,在閃避時還能保持穩定的輸出。


    緋的身影更加飄忽,至少到目前為止能證明她可怕戰績的隻有莫名其妙卻此起彼伏的慘叫。


    亡靈法師調動起亡靈們開始加入盛宴,惡狠狠地一頭紮進混亂的人群,生生撕開一道血腥的道路。


    唯有仙音一言不發地立在傾語身邊,手持著聖光流動的長劍卻並沒有絲毫參加戰鬥的意思。


    “若是隻有一人遠離,就是進天堂的人,我希望也是我。”聖騎士齊聲的低沉禱告聲穿過約徳大教堂,仿佛暗藏著什麽難以言喻的意味。


    這樣的呢喃終於是挑動了新教的神經,不可理喻的怒火從四麵八方湧向大主教的頭腦。那些聖騎士不同尋常的祈禱詞讓他們心煩意亂,隱隱不安。他不希望這時候任何事情超出自己的計劃,即使它無關痛癢。同時懊惱於月之痕的無禮,想到那個亡靈法師對聖騎士的庇護態度,這無疑給了大主教一個不錯的借口——遷怒。惱火衝上大主教的頭腦,他抬抬下巴示意武士向正在低頭祈禱聖騎士移動。


    無緣無故的怒火,誰知道呢?是不是殘留的些許正直的念頭被聖騎士的祈禱詞撥動呢?是不是感到迷惘無措呢?是不是被空具禮儀的虔誠包裹著的、日漸麻木的心正在接受敲打呢?


    “我把混亂的酒杯遞給你們,你們是用忿怒向我回敬嗎?”天問很快發現了這個情況,立即調動亡靈們去阻擋新教的行動。他真的動怒了,不準備給他們處處留生機了。


    苦心孤詣給他們留各種生路真是浪費我感情!妄圖這些頑梗的人回心轉意,我實在是天真愚蠢!“暴徒!遠離我的無辜人!”


    “亡靈法師!褻瀆者!終將受審!”大主教高聲回應著惡魔,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向聖騎士伸出刀劍似乎隻是為了清除邪惡的亡靈法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新教成功了,成功惹動了惡魔。本來一直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的惡魔終於被拉入了這個紛亂的世界,裹挾著憤怒降臨於這個世界。


    “你應為此蒙羞!”惡魔大人無視大主教的說法,無非是利用亡靈法師在大陸上素來糟糕的形象進行詆毀。他不屑於爭辯這些問題,他關注的是眼前的聖騎士還有月之痕。


    新教無疑是觸碰了惡魔大人的底線。


    “克萊德!我右手邊的舉杯者!把我憤怒的杯遞給他們,讓他們嚐嚐自己釀的酒!”亡靈法師把權杖“咚”的一聲敲擊在地麵上,呼喊著亡靈,“帝恩斯!我左手邊的開門人,把死亡的門推開!我這樣說,這門開了要長久才能關!”


    克萊德和帝恩斯接到命令,瞬間飛撲而出,在黑暗的環境裏迅速穿行,別人眼裏的視覺阻礙反而成了亡靈最佳的披風。他人眼裏能看到的隻有一閃而過的幽藍色靈魂之火,帶來更大的恐慌。


    大主教已經隱隱覺得不妥,剛剛真是氣昏了頭腦,這種情況根本不適合什麽異端審判呀!特別是亡靈法師的那番發言更是讓他覺得不安。旁邊的四位同僚也對他目光不善起來。但這時候已經箭在弦上,容不得他後悔或者認慫,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祈禱吧,祈禱那個亡靈法師隻是外強中幹吧。


    “啊!”來自新教的第一聲慘叫宣告了大主教的祈禱破產。那樣淒厲又絕望的哀嚎讓新教全體成員都不由得心頭一跳,不安的情緒甚至讓大主教失敗了一個祝福魔法,巨大的魔法反噬力量使他倉促間喉嚨湧出一口鮮血,礙於場麵不得不強裝無恙,咽下去。


    但也沒人關注自己的大主教是否外強中幹,新教的武士已然自顧不暇。暗暗怨恨大主教節外生枝,然後全神貫注防備神出鬼沒的亡靈。


    ‘隻要死守著不就好了嗎?外麵的弟兄不是就要進來了嗎?為什麽還要招惹這個來路不明的法師呢?嚼蛋殼的!這些就是亡靈嗎?’


    “門要開了!”帝恩斯的意念傳遍整個約徳大教堂,甚至新教布置在外麵的戰鬥人員也都接收到這如同邀請一般的意念。


    在外麵新教勢力迷惑不解時,隱隱從內殿傳來的慘叫更是讓他們不安。隻能加緊節奏攻擊外殿負隅抵抗的玩家們。


    ‘我真蠢!’大主教滿麵羞愧赤紅,不得不在心底承認自己的莽撞和愚蠢。他現在才認清楚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月之痕家族有多麽可怕——至少比後麵那上萬人的降臨者團體更危險!亡靈法師雖然隻是對亡靈發出指令,但月之痕怎麽可能對此坐視不理?紛紛調轉矛頭,死亡頃刻而至。


    大主教為自己的錯誤斷絕而悔恨不已,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麽。甚至連聖騎士的祈禱都沒能打斷。


    “閉著你的眼睛,聖騎士!”惡魔大人冷冷命令道,“免得你的刀劍流同胞的血。”


    “所以你就屠戮我的同胞嗎?”聖騎士隊長卻突然站了起來,雙眼怒瞪著講義台上的亡靈法師,質問他的動機。


    聖騎士們緊張地站起來,伸手摸向身邊的武器,準備隨時殉道。


    “正確。”惡魔大人仿佛沒看見聖騎士隊長的憤怒,冷冷地丟出殘酷的答案。“你才知曉嗎?你以為剛剛的禱告詞是在說什麽?嗯?”


    “剛剛……”聖騎士隊長突然想到了什麽,聲音突然哽在喉嚨,接著失魂落魄地鬆開握著巨劍的手甲,頹然跌坐回長椅上。“怎麽會……怎麽會這樣!我……我寧願相信你是殺人如麻的惡魔!”


    “沒錯,我就是。”天問冷笑著回答,一邊調動著更多亡靈支援克萊德和帝恩斯,豎立起聖騎士和外界的隔離帶。“繼續祈禱吧,免得自取其辱。”


    聖騎士擔憂地看著身後的猛烈攻擊,旋即咬牙繼續禱告。“若是必有一人負軛,就是進地獄的人,我希望是我。若是隻有一人遠離,就是進天堂的人,我希望也是我!”


    祈禱者領悟了多少,那就見仁見智了。


    至於新教這裏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全然看不出五分鍾前意氣風發勝利在望的模樣。漫天的靈力攻擊、裹挾在密集金光裏的短小箭矢,還有用四麵八方此起彼伏的死前哀嚎讓人傻傻分不清人數的恐怖刺客以及在黑暗環境下強得沒譜的亡靈。不得不說,這簡直就是噩夢!


    鮮血從殘肢中噴濺出來,溫熱,粘稠,最後無力地落在地上,臉上,還有亡靈身上。滴滴答答,仿佛小雨透過約徳大教堂的弧形穹頂落進來。


    “哢嚓”許久不見的閃電猛然劃破天空,驟然亮起的慘白電光把約徳大教堂內部映得分為清晰也分外恐怖。彩窗窗台上居高臨下的、聖像柱上的、講義台上的……月之痕!都是月之痕!


    ‘或許……我撐不到勝利了。’一位新教武士滿口苦澀,身軀和精神同樣疲憊讓他已經無力再戰。血珠從他的胡子上滑落,深凹的眼眶下目光深邃而哀傷。‘請寬恕我吧,聖光!’


    慘叫哀嚎在耳邊如同單曲循環,一味低吟淺唱著痛苦和憎恨。


    新教局勢岌岌可危,月之痕的攻擊向來不講情麵。戰士成片成片地倒下,隨行的牧師束手無策,甚至大主教也隻能黯然散去手裏剛亮起的聖光,悲天憫人地表示哀痛,然後繼續焦躁不安地反複跺腳,思考對策。


    ‘捏住他的軟肋,’站在前排的大主教用眼神示意同僚掩護,‘然後毫不客氣地捏碎!’


    不知不覺中,所有人都把天問當成了最大的敵人。


    隻要解決他,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牛魔王的想法和暴君出奇的一致——幹掉亡靈法師,整合隊伍,殺出重圍,贏得人心和任務。


    好吧,以上前提都是成功擊殺亡靈法師……但眾所周知,那個惡魔的能力簡直無法無天!


    此題無解呀!


    於此同時,懸空大廳上的戰鬥也不曾停止。


    塞納琉斯氣喘籲籲地盯著那個正在逼近的人影,甩甩腦袋,試圖把眼角的汗水和腦袋因撞擊產生的耳鳴一同甩掉。手中的劍似乎比剛開始的時候更沉了,有些難以把持——時間將盡。


    “阿爾·米希爾,告訴我王冠的重量。”這是塞納琉斯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似乎有些執著於答案,亦或者是執著於米希爾的答案。


    “我不知道。”米希爾步步緊逼,他的聲音低沉而雄厚,如同獅子的呼吸。原本束紮起來的金發抖落,散披在腦海,隨著步伐抖動。“但我知道你的重量——一個自稱為王的人,嗯哼,被單手撩翻的王?”


    “不,我說過,你這次無法擊倒我。”塞納琉斯毫不在意米希爾的嘲諷,杖劍從灰塵裏站起來,把口腔裏的鮮血混著唾液吐到一邊去。“說說看吧,王冠的重量。”


    “不可理喻。”米希爾眼神森冷,提劍衝上去。兩柄巨劍在黑暗中交織碰撞出的火花隨起隨滅,很快以塞納琉斯被再次踹飛結束回合。


    “咳咳……不可理喻的是你呀,米希爾……咳咳咳咳。”


    塞納琉斯神經質而又固執的表現讓米希爾心煩意亂,甚至忘記自己到底為什麽在這懸空大廳上等待這個家夥——決一死戰?米希爾相信塞納琉斯絕不是自己的一招之敵。


    “無理取鬧!”米希爾冷聲嗬斥。


    塞納琉斯卻顯得異常失望,似乎米希爾不盡人意。“或許,這就是你沒能成為王的原因。到底是誰在辱沒阿爾法的榮耀?”


    “趕快閉嘴!趁著我還沒怒火中燒!”


    “你已經怒火中燒了。”


    “閉嘴!你這蠢貨!”


    “我知道我在說什麽。來,試著說說看,王冠的重量。”


    “……一次次克製怒火,沒完沒了,得寸進尺。”米希爾沉默了許久開始呢喃自語一般低聲說話,“這仇恨,我已經飽足!”


    塞納琉斯詫異地看向米希爾:“你說仇恨?”


    “看不出來吧?”米希爾嘴角扯出冷笑,即使塞納琉斯看不見。


    塞納琉斯沉默許久,看樣子是沒料到這樣的情況,一時無言以對。


    “在黑暗中,吞咽仇恨。應天城,妖族新域,總督府,嗬,妖族帝國第一執政……”米希爾說話間斜眼看了看彩窗窗台上的兩道身影,他止了話。雖然看不清聖光包裹下的兩道人影到底是誰,但並不妨礙米希爾直覺上的敏銳——會出事,言多必失。


    “原來如此……”塞納琉斯呢喃道,下文卻沒了聲音。


    ……


    內殿的亡靈和新教武士僵持不下,外殿的玩家也和新教戰鬥膠著。


    “哢嚓”一個骷髏兵被武士踹斷了肋骨倒飛出戰鬥圈,摔在地上折斷了脊柱,頭顱裏的幽藍冷光漸漸熄滅。食屍鬼很快補上了骷髏兵的位置,利爪硬生生貫穿了武士的右肩盔甲的縫隙,撕裂出血花,在慘叫痛呼中貫穿了武士的脖子。


    戰鬥和混亂,到處都在上演。


    “約徳大教堂,聖光的子民從此不再以它為榮,誰見到它都驚駭搖頭,轉身離開。就是我們現在站立的地方。別人看見廢墟,就知道月之痕曾在這裏招待過你們。至於你們的屍體要麽在別處倒下,要麽盡歸天上的飛禽和地麵的野獸。沒人顧惜你們身前的尊榮,因為這些我要盡皆剝奪。”惡魔大人的喃喃自語透過小喇叭覆蓋了整個約徳大教堂,猶如魔音繚繞。


    天問看看自己的手掌,即使透過黑暗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手掌上細密的掌紋,仿佛世界的真理就像這些紋路一樣——晦澀、深奧、紊亂,毫無意義又盡在每個人掌中。


    惡魔大人抬起頭,他看見大主教捧起一道巨大的聖光。天問認得這個曆史書上記載了不止一次的強大魔法,聖光洪流。論強度,它不及禁咒光明神的審判。論操作性,它不及聖光懲擊。但若是說曆史上哪個聖光神術立功最多,無疑就屬聖光洪流。標誌性的神術,似乎曆史上記載著的,聖光洪流攻擊的目標無一不是無惡不作的凶暴之徒——當然,現在也不例外。惡魔無愧凶殘之名。


    “受死吧!惡魔!”大主教覺得自己戴罪立功的時候到了,甚至隻要一擊必殺,之前來自同僚和屬下的不滿都會轉化為自己英明神武的美名!而按照計劃中新教成立後五人分割掌權的局勢也很可能因此變成自己一家獨大!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心裏一片火熱。“滾回地獄去!”


    新教武士迅速把大主教層層保護起來,以掩護大主教完成屠魔壯舉。


    剩下四個大主教不由得感到懊悔,這麽好的機會,自己怎麽沒想到呢?這個老東西!


    七級神術,聖光洪流。這是目前緋天問絕對無法正麵抵抗的強悍力量。


    但是,那又如何呢?


    麵對越來越刺眼的聖光,天問隻是淡淡閉上眼睛,抬手親吻左手上的歎息之戒,如同吻別情人那般溫柔。“我自然會死,不過——時候未到!”


    “噗!”就像突然停電一般,刺眼到極致的電燈泡突然泯滅,所有把目光聚集過去的人不由得搖頭晃腦嚐試找回暫時丟失的視覺。


    “咳咳……噗……”大主教瞳孔微微放大,他感受到胸前衣襟被浸濕,手上似乎不大對勁。血,是血,是血浸濕了衣襟。怎麽回事?誰死了?不,是我的血?我怎麽了?怎麽吐血了?“咳咳……”


    血渣子從嘴裏噴出,白色的胡子被染得異常可怕,紅色與白色互相映襯,顯得觸目驚心。他張開嘴巴想說點什麽,卻始終說不出口,不吐不快的鬱悶讓他感覺胸口悶得慌,好像一口氣憋在肺裏……簡直要爆炸。


    “轟!”整個約徳大教堂再次搖晃,更加猛烈的搖晃。


    爆炸,突如其來的爆炸,猝不及防。以大主教為中心,亮光猛然擴散開。那是聖光洪流的雛形,即使隻是雛形也不容小覷。新教武士從不防備的身後傳來的爆炸讓他們幾近全軍覆沒,隻有站得比較遠的三兩個武士幸存下來。許多玩家也受到波及,帶起一片白光混進聖光洪流的光亮裏,泛起漣漪。


    反噬,魔法反噬。就算聖光法術被稱為神術也不能脫離魔法本質,既然還屬於魔法,那就在恐懼術的克製範圍內。就像亡靈法師前輩們的筆記中所寫的,恐懼術就是這樣一種能夠改寫史詩的法術,即使它隻是區區四級魔法水平難度的法術。


    恐懼術即可以作用於單體,也可以作用於範圍,一個音節,一個動作,一個表情,甚至可能連眼神都沒有,恐懼術就能悄無聲息地發動,猝不及防之下就算是大陸公認的強者也要殞命!


    大主教身為教廷高層,雖然偏向於治療祝福方麵,但也是幻世大陸的高端戰鬥力。而現在的事實就是這個比惡魔大人強大許多的大主教被風輕雲淡地埋葬了,就埋骨於這約徳大教堂……唔,或許埋骨這個詞用得不當,畢竟已經屍骨無存了。


    如果大主教算是反派,那惡魔大人現在也可以被寫進吟唱詩裏。當然,惡魔大人的名字更多是被賞金獵人反複咀嚼。


    亡靈早在爆炸前被亡靈法師調回聖騎士身邊縮成一堵牆,不僅聖騎士安然無恙,連亡靈的損失也可以忽略不計。


    爆炸使得內殿的新教一下變得異常難堪,不足十人的武士還背靠著背和亡靈僵持,四個大主教依仗著雄厚的魔力儲備硬生生存活下來卻也狼狽不堪,麵對亡靈的攻擊也隻能苟延殘喘,甚至隻要一個黃金階的亡靈出手就能讓他們步入死亡。


    “聖光啊!寬恕我吧!”一個傷痕累累的武士無力地放棄了抵抗,把長劍刺入地板跌坐在長椅上放聲做死前最後的祈禱,閉目等待死亡。“願你洗淨我的罪惡!”


    他身後的亡靈似乎遲疑了一下,竟然直接越過他,追殺向孤立無援的大主教。


    “我還活著?”


    “若刀劍必流無辜的血,我希望是我的血。若天下財富必歸於一人,我希望也是我。”回應他的,隻有聖騎士的齊聲祈禱。


    “啊!該死!可惡的亡靈法師!我詛咒你!”又一個大主教殞命,被凱恩將軍刺穿了胸膛,無力地散去聖光倒在血泊中,像渴水的金魚一樣無力地張嘴試圖喘息。


    剩下三個負隅頑抗的大主教不由得感到窮途末路的悲哀,終於開始反省自己的貪婪和愚蠢。


    惡魔憤怒的酒杯呀,真的澆到頭頂了!就是自己釀的酒,叫自己迷醉。


    “為了新教!”又是一位大主教殞命,似乎想讓自己的死亡看上去“體麵”,他的死前悲鳴學習了某位英雄。


    “真是難看。”惡魔冷眼看著倒下的屍體,他替那位被模仿的曆史英雄感到悲哀,難道言明心誌與信仰的話是為了虛榮嗎?更何況這出於貪婪的新教一點兒也不體麵!


    殷紅鋪滿了內殿,與鐵鏽如出一轍的味道刺鼻到麻木。這裏成為了死亡的主場,哀嚎的盛宴。


    “你會下地獄的!惡魔!”


    “本應如此。”


    又是一個大主教畫上了人生句號。


    “就剩你了。”天問看向場中僅存的一位大主教,滿眼都是漠然。


    “是呀,就剩我了。”他喘口氣丟下了法杖,依著矮柱坐下,坐在鮮血裏。“你很強,惡魔。”


    “不,我很弱,弱得無法戰勝任何人。”天問搖搖頭,冷峻地回答卻出乎大主教的意料。他的語調平緩得沒有起伏,仿佛陳述著事實。“……也無法拯救任何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惡魔。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麽願意幫助聖騎士而不是新教?”


    “信仰的心和虔誠的靈魂,”天問說到這裏又看看彩窗窗台上的傾語和仙音,聖像住上的烏星,隱匿在黑暗裏的緋。他目光柔和下來,聲音變得異常輕柔,“……還有自由和愛。”


    “我們同樣有信仰!”大主教不由得叫起來。


    “我說的不隻是宗教信仰。”惡魔大人冷冷的回答。好像剛剛的溫柔隻是錯覺。“你的信仰?嗬,你不是向來相信權力和力量嗎?”


    說話間,外殿的玩家已經被逼進內殿了,站在講義台上甚至能看見黑暗中外殿的混亂。“就像他們一樣。”


    “我……”大主教張張嘴,似乎還想辯解什麽,終究還是選擇了閉嘴。


    “時間不多了。”天問抬頭看看頭頂上約徳大教堂弧形的穹頂,那裏的壁畫和小巧的雕塑因為爆炎術和聖光洪流的震動有些剝落了。“入席的人,在結束之前都不能離開。”


    “哢噠”一塊碎石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響聲被騷亂的玩家聲音掩蓋。


    “哢噠哢噠……”越來越多的小石塊掉落下來。


    “那是什麽?”大主教無力地抬起頭,他瞪大眼睛,勉強看見了穹頂,正在剝落的弧形穹頂,仿佛有什麽要出來。


    “是門,開門人開了門,讓生者進去。”天問絮絮叨叨地回答,一邊把亡靈們再次收束到聖騎士身邊。“把生者驅趕進去。”


    “願聖光在我背後,我身處黑暗願聖光也不要顧惜,願聖光得以照亮更多的人,就是在我背後的人。進地獄的不是他們,遭人背叛的不是他們,死亡的不是他們,遭受嫉妒的不是他們……”


    “碰!”伴隨著一聲巨響,所有人不由得抬起頭顱,看向那個弧形穹頂,已經裂開一道巨大裂縫的穹頂。


    天呐!那是什麽?!


    巨大!狂暴!


    “比蒙食屍鬼,作為亡靈它還很幼小。”毫無誠意的介紹,被剝落石塊的落地聲掩蓋過去。每個人都透過裂縫看到了天空,看到了……絕望!


    “不!”大主教卻要首先麵對崩落的石塊,魔力匱乏的窘境讓他縮手縮腳。擠出最後一點魔力爆發出一道筆直的聖光衝擊直直向露出半邊腦袋的比蒙食屍鬼,當然,隻是巧合,他隻不過向消滅崩落下來的石塊,不希望堂堂大主教死於這樣難堪的境地。


    懸空大廳上。


    米希爾和塞納琉斯的戰鬥似乎讓米希爾感到無趣至極:“毫無意義!”


    “王冠,重幾何?”塞納琉斯偏執成狂地重複著。晃悠悠地站起來,滿頭金發都是灰塵,嘴角的鮮血和臉頰的紅腫讓他看起來狼狽不堪。穹頂猛然碎裂和內殿傳來的驚呼也不能讓他動搖。


    “真是讓人惱火!”米希爾冷哼道。


    這是,米希爾卻看到塞納琉斯突然奔跑起來,迎著自己奔跑過來。


    他要幹什麽?


    米希爾麵無表情地看著塞納琉斯奔跑,然後在自己麵前起跳。米希爾聽見自己背後有物體飛來,大致是一塊不小的石頭,自己躲過去簡直輕而易舉,這家夥該不是為了爭口氣想替自己擋下石頭吧?就像自己為他挑飛長劍?


    跳到身後嗎?愚蠢!這樣的襲擊早已在聖騎士訓練營演習過無數次,隻需要收劍,然後仗著聖騎士巨劍比一般武器長,回刺!


    “噗”直到手中巨劍傳回的入肉觸感到達大腦,米希爾才驚醒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巨劍貫穿鎧甲,切開皮膚,斬破內髒和肌肉……


    他瞪大眼睛,看到自己腳下的影子,極為清晰的影子。


    影子的世界裏,自己和塞納琉斯的影子重合,自己的巨劍成為短短的、殘忍的橋梁。


    為什麽有影子?這黑暗的約徳大教堂為什麽會有影子啊!


    是聖光,一道聖光形成的直線貫穿了石頭,也貫穿了塞納琉斯的半邊身體。


    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要殺了他啊!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為什麽!


    “怎麽會……”


    “怎麽會變成這樣!”米希爾感覺自己連轉身的力氣和勇氣都沒有,隻是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影子在冷卻的聖光中漸漸回歸黑暗。眼角泛酸。


    為什麽……就算如此……為什麽我要替這個叛徒感到悲傷啊!


    “咳……是你贏了,米希爾……咳咳……”塞納琉斯一眼也不看貫穿自己胸膛的巨劍,壓抑著咳血,每次咳血都帶著破碎的內髒,帶著讓他的生命力快速流失。他顫巍巍的抬起手臂,原本簡單的動作在鎧甲和傷痛的雙重壓迫下變得異常困難。


    塞納琉斯看著背對自己的米希爾,摘下了自己頭上沾滿灰塵的王冠:“王冠物歸原主……謹慎、謙卑……唔,咳……憐愛、傾聽、決斷、堅強……咳咳咳,噗……唔……守護和博愛。”


    王冠終於落在米希爾的頭上,就像一個笑話,又更像悲劇。米希爾一動不動,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保持回身刺擊的姿勢,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溢出眼眶,他不知道自己在憤怒還是悲傷。


    “王冠的重量……咳咳……米希爾……哥哥應當知曉。哇……咳咳咳……用靈魂去稱量……”塞納琉斯看著米希爾的背影終於換回用哥哥的稱呼,“這是阿爾法的榮耀並詛咒。”


    “你算什麽東西!膽敢這樣跟我說話!我不許你死!”米希爾終於轉過身,淚流滿麵地朝塞納琉斯咆哮,手中治療的聖光湧進塞納琉斯的胸膛。“你不是說不會被我擊倒嗎?來呀!與我再戰!”


    “你哭了,哥哥。”塞納琉斯蒼白的微笑深深地刺痛了米希爾。


    “閉嘴!”米希爾隻是一味地鼓動體內的聖光力量。


    “你聽我說。我以阿爾法的名義詛咒你!”塞納琉斯回光返照,臉色在聖光下變得奇怪,仿佛下一刻就要進入另一個世界。“我詛咒你永承傷痛,因你不死。我詛咒你見證萬世悲傷,因你永生!”


    “胡說八道!給我活下去!莉亞迪還要見你!”


    “她已經……見到了。”塞納琉斯含著笑,把手搭在貫穿自己胸膛的巨劍上,流淌自己鮮血的巨劍很是沉重,“你的劍若不流無辜人的血就必不至折斷。”


    “咳咳……我的兄妹啊!休要忘記阿爾法的榮耀和詛咒!”塞納琉斯驀然抬起頭,看見比蒙食屍鬼的半邊腦袋,“阿爾法!阿爾法!”


    塞納琉斯倒下了,聖騎士那半吊子的聖光愈合根本無法治愈這樣嚴重的傷勢。米希爾這才看見莉亞迪從矮柱後麵泣不成聲地趔趄走來,一路的淚水濺開灰塵。


    而內殿的講義台上,惡魔大人若有所感地抬起頭看向漆黑一片的懸空大廳,良久才挪回目光。


    “……願我的劍隻為公義而戰!”


    “你還不肯現身嗎?你要看著高貴的靈魂白白流血嗎?”惡魔大人突然高呼起來,聲音裏麵似乎含著惱怒,“你要冷眼看到幾時呢?我知道你在這裏的!為什麽掩麵不顧呢?快快出來,莫要使你的名蒙羞!”


    誰也不懂惡魔大人的胡言亂語。


    “叮!”一聲脆響,然後是滿目聖光。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甚至外殿的混亂都停歇不少。


    聖光以惡魔大人背後坑坑窪窪的牆壁為中心擴散開,擴散在整個約徳大教堂,仿佛覆蓋了所有人。


    “叮叮!”來自難以言明的聲音呼喚,似乎有什麽要出來。聖光漣漪的蕩漾開,在整個空間蕩漾。


    “聖哉!聖光之名!聖哉!光明神之名!”一道雄厚有力聲音橫貫全場。仿佛有聖光鋪路,一匹渾身泛著聖光的雪白戰馬踐踏著虛空從聖光裏跑出來,它載著一位純白的高大騎士在半空中奔跑。翱翔於約徳大教堂,點亮了著黑暗的空間。


    第一個做出反應的是許久未動的仙音,迅速完成二段變身,一臉戒備地盯著莫名其妙出現的神秘騎士,隱隱用翅膀把傾語擋在身後。


    在天問的操控下,比蒙食屍鬼猛然跳入縫隙,帶著外界的些許雨滴轟然落地,然後傻愣愣地裏在天問身前。


    “亡靈法師,惡魔。”騎士聲音雄厚有力,透過密密的頭盔投來一個深刻的視線,仿佛有罪之人都會在著注視下消融。“你怎麽知曉我的存在。”


    “我聽見了你的祈禱和呐喊,”天問不知道眼前騎士的姓名,但卻知道他的身份,“英靈。”


    “很嘹亮嗎?”


    “振聾發聵”


    “但隻有你聽見了,惡魔——真是悲哀。”騎士坐在懸空的白馬背上俯視全場,和天問聊天的語氣仿佛就像多年未見的故友。誰能想到一個是亡靈法師兼惡魔,一個是聖騎士兼英靈呢?“為什麽隻有你領悟了真諦呢?唉……”


    英靈,其實是和亡靈是一樣的,生命的一種延續形態——永生。


    “這裏是約徳大教堂,是鮮血淋漓的宴席之所。英靈,你太囉嗦了!”


    “好吧,惡魔,這是你的主場。”騎士說話間抽出背後的大盾,是帶有沿刃的大盾,顯得很特別。“懲戒亦守護!為了聖光!”


    英靈大喊一聲,駕馭著戰馬衝進玩家堆裏,不論是玩家還是新教成員,見麵就是一盾牌的事。


    大主教算是看出來了,這個英靈不是神派來救他的,反而是派來幫助這個亡靈法師的。


    “神啊!你拋棄你的奴仆了嗎?為什麽要這樣苦待我呀!”當大主教看到仙音展翼飛翔落到天問身邊時,不由得痛呼出聲。


    亡靈們不管背後一臉見鬼表情的聖騎士們,迅速列陣,在各自安排的高級亡靈帶領下跟隨比蒙食屍鬼殺向外殿。


    隱藏在怒血工會裏的天龍家族終於按耐不住了,uu看書 wwuuknucm 他們還有任務啊!關乎到接下來家族在獸人地盤上的地位呀,這可是投名狀的任務啊!


    族長飛龍在天迫不得已命令成員發起進攻,說實話,現在絕不是進攻的好時候。


    “該死的亡靈法師!”飛龍在天暗罵一句,調集所有遠程火力攻擊天問。


    很可惜,他們低估了醬油和仙音。


    不論是法術攻擊還是三兩支箭矢,無一越過雷池半步。並沒有立功。


    但此舉算是捅了馬蜂窩了。


    比蒙食屍鬼的注意力讓天龍家族吃不消,更不用說頭頂上的傾語不知道怎麽搞的,硬生生用靈力擬態造出兩門炮台!緋和烏星的針對性也是相當強,護短心理和報複心理也是相當可怕。


    這樣怒血工會的壓力一點沒少,英靈一聲不吭開始屠戮,首當其衝就是他們怒血工會,一次飛翔衝殺就是近百道白光,牽都牽不住。


    最外層的新教也開始分崩離析,沒有上級的督促,這些大多由傭兵和客卿組成的團隊根本沒有什麽鬥誌,更沒有死誌!


    “晚了,我說過的,開席之後,誰也不許離開。”天問眼神裏滿滿都是冷漠,在英靈聖光的普照下,他的的兜帽成了約徳大教堂唯一的黑暗。“哭吧,叫吧,然後在死亡裏懺悔吧!”


    莉亞迪和米希爾的淚水一同滴在塞納琉斯的身上,滴落在塵埃裏。


    新教的武士在痛苦中捂著傷口哀嚎,在恐懼尖叫中奔逃。就像他們當初想進來一樣想出去。


    約徳大教堂蕩漾回響著惡魔大人的歎息:“此時此地,宛若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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