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黯然退場,隻剩下密密烏雲還在強撐著陰天的顏麵和餘留的外強中幹的威勢。


    約徳大教堂倒是一如既往的昏暗,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冥火祭師們全然無視周圍虎視眈眈的敵人,他們振臂高呼著冥火的名號,滿目希冀。祭司們堅信不移,他們相信冥火的救贖,也相信著力量。永生不死?他們確實相信這一點,並且為之高呼不止。滿麵都是不正常的紅暈,祭司們一點也不擔心永生不死的自己是否有生命危險。敵人?那不過是一時的困境,冥火一定會救贖所有信徒的!


    冥火大祭司正在洋洋得意鼓舞人心的時候,背後的冥火餘燼也漸次冰冷。一團難以辨認的人形冥火正在黯淡下去,被人忽視。


    站在失敗者的屍體上——這難道不是勝利者最好的背景嗎?


    冥火大祭司心滿意足地掃視祭司們的情緒,並且醞釀著祭司們的情緒,時時刻刻準備從這約徳大教堂突圍脫困,思考著從何處卷土重來。


    “永生不死!”冥火大祭司再次高呼,準備好的台詞也頂到了喉嚨,等祭司熱情呼應的時候趁機拋出來,他相信冥火的偉大意誌一定會保佑他們這些虔誠的信徒的!一定!


    “永生不死!”祭司們的回答就像大祭司編排好的一樣,他們完全服從著命運,服從著內心鼓動的信仰力量。即使他們比誰都要明白自己信仰的內容不乏暴力和傲慢。


    多麽整齊有力的回答,隻是讓人覺得可惡的是這整齊的回答中混入了雜音。不,確切地說那不是雜音,甚至不是聲音,而是直接出現在所有人腦海裏的一道強烈意念。


    “愚弄王者就讓你如此得意嗎?”


    這意念如此的強烈,以至於玩家們下意識地認為有誰在自己耳邊談笑。


    傲然,自信,霸氣,尊貴得渾然天成。毫無疑問,這絕對是一位天生的王者,無人敢質疑他的身份,無人敢質疑他的語言和威勢,沒人能拒絕他的命令,沒人能抗拒他的要求。這是一位絕對的王者!自古立定的王者!


    淡定自若,不疾不徐。聲音一般的意念詮釋了什麽是正真的王者姿態。


    這道意念強行打斷了祭司們的高呼,把大祭司接下來的台詞硬生生卡在喉嚨,咽不下又吐不出,這樣的難受讓他產生靈魂都被捏住的錯覺。所有人都不得不停下來,停下高呼,停下謀劃,停下切切私語,甚至停下思考。他們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震動,驚慌失措,下意識地用無措迷茫的雙眼在黑暗中試圖搜尋聲音的來源。


    冥火大祭司全身毛孔悚然立起,就像被貓逮到的耗子一般感受到被死亡支配的恐懼。讓他戰栗得無法控製的極大恐懼,就在他身後立起,宛如遮蔽他天空的陰影。


    就在身後!會死!會死!


    “每有苦難、災禍、亂離、病痛,我眾呼喚你名即得解救。”聖騎士一成不變的祈禱語調在這種情況下讓冥火大祭司更是驚出一身冷汗。


    大祭司不知道身後的存在到底何等強大,但來自靈魂的巨顫卻在提醒他,絕對不能抗拒。沒時間思考,沒時間猶豫,冥火大祭司顧不上形象就向往前撲躲翻滾。


    是誰?是誰?是那個剛剛被冥火淨化的敵人嗎?他不是死了嗎?他不是不堪一擊嗎?


    對無往不利冥火的力量崇拜和迷信,在這一刻統統轉化為恐懼,曾經深信不疑的力量似乎已經敗得一塌糊塗,以往越是崇拜,這一刻越是恐懼——暴力,往往可以被更強的暴力折服。這也是正真信仰應當具備的特征之一,暴力能被暴力折服,而信仰,不可以。


    “現在,你才知道恐懼了嗎?”腦海裏的聲音依然不疾不徐,但驚慌失措中的冥火大祭司卻明顯聽出了十足的嗤笑和不屑。


    “嘎啦”清脆的骨響在安靜的約徳大教堂顯得尤為清晰,清晰得恐怖。在場的所有人不禁毛骨悚然,好像是自己聽到什麽駭人聽聞的事情。


    “啊!”果不其然,他們的預感都達到統一的正確,冥火大祭司的慘叫證明了這一點。他的左肩胛骨被一隻黑色的鎧甲大手捏住,準備翻滾逃避的動作被硬生生打斷,左臂已經軟軟地耷拉在一邊,看那詭異的角度不難猜測,左臂已經被廢了。


    痛苦和莫名的恐懼讓冥火大祭司痛呼出聲,狼狽不堪。


    黑色的鎧甲?嗬,不是帝恩斯還能是誰?他是誰?他是帝恩斯,來自冥火的骷髏王,自死而生的帝恩斯,從遠古而在的王者,天問的舉杯者,帝恩斯!


    “啊!”慘叫中的冥火大祭司快速認清了事實,這個身穿黑色鎧甲的家夥不是他能夠正麵應付的了,至少在心理和氣勢上是不能對抗的。他一邊慘叫,一邊憑借極大的毅力忍受常人難以接受的痛苦強行集中精神,匯聚冥火力量。


    “哈!”慘叫停止下來,冥火大祭司突然露出極為詭異的笑容,猙獰又得意,痛苦又喜悅。“在冥火裏安息吧!惡徒!”


    咆哮的冥火猛然從大祭司幸存的右手上奔騰而出,直直覆蓋向身後的帝恩斯,連同他自己的左臂。


    不得不承認,冥火大祭司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不然也不可能坐上這個位子。如果說壯士斷腕的勇氣向來為人所稱道,那這斷臂的勇氣更是值得嘉獎吧。


    帝恩斯似乎剛剛蛻變,還不適應當前的情況,猝不及防之下連防禦的動作都沒有,正麵接下整個完整的冥火攻擊。狂暴的冥火傾瀉灌頂,一絲閃躲的可能都沒有。


    誰也沒料到,誰也料不到。


    勝利竟然再次落入冥火大祭司的手中,這樣看來帝恩斯的強勢複活也不過是惡犬臨死反撲罷了,困獸之鬥使勝利者付出不小的代價。僅此而已。


    “碰”冥火大祭司被帝恩斯鬆開,直直摔在地上,他目瞪口呆地跪著,似乎還沒從剛剛的驚變中回神,一時也不敢相信自己親手解決了自以為強大的敵人。隻有完全焦黑的左臂上傳來的劇痛在不斷提醒他慘勝的結局。


    我還活著……我,贏了?


    亡靈法師依然麵無表情,無喜無悲地立在講義台上,宛若最冷漠的雕像。他看不見帝恩斯再次消亡嗎?怎麽會不知道呢?但他卻絲毫不為所動,冷峻地半眯著眼,傲慢地俯視全場——即使他確實看不清。


    “你跪著的樣子看起來懺悔更虔誠。”又是……那道意念!一成不變的平緩和淡然,高貴到讓敵人發瘋!


    他還沒死!他還沒死!


    冥火大祭司幾近崩潰。他瞪大了雙眼,眼角輕微撕裂開,溢出絲絲血痕。不可思議地瞪著自己在冥火映照下的影子,乎明乎滅。


    冥火……冥火在那個人身上燃燒?安然無恙?


    被冥火灼燒?你開玩笑吧?他可是帝恩斯!冥火的骷髏王——帝恩斯!


    “次啦”沉悶的利刃刺入聲,血就流下來,滴答滴答……仿佛流不盡,滴答滴答……直到在衣襟上形成血液的通路,就變得悄無聲息起來,默默地流淌,盜取著他的生命。


    一柄扭曲長劍從冥火大祭司腰腹後側的鬥篷刺入,直接嵌進地磚!把冥火大祭司釘穿在地上,保持一個屈辱的跪姿。


    “即便你的懺悔隻是形式——誰在乎呢?”帝恩斯不疾不徐的意念傳聲讓冥火大祭司顫抖不已,伴著痛苦與恐懼,戰栗不止。


    “……我眾受你德惠,願與正直良善者為伍。我眾為你統領,將奉你為徽記與旗幟。我眾蒙你恩典,祈求永得你寬恕原宥……”聖騎士們即使把外界發生的事情聽得清楚依然閉眼祈禱,清晰又模糊的禱告詞灌滿整個約徳大教堂。


    “祈求,祈求寬恕吧,用你所剩無幾的生命懺悔吧!”帝恩斯仿佛在嗤笑著,冥火在他的猙獰黑色鎧甲上跳動,吞吐不定。


    “啊!沒有生命氣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冥火大祭司驚恐地看向身側的帝恩斯,捂著腹部的傷口驚呼出聲,“你是屍傀!你也是屍傀!”


    “別拿那些低賤的東西和朕相提並論,凡人!”帝恩斯淡淡地抽出扭曲長劍,無視跪在地上的冥火大祭司怎樣慘叫痛呼。不疾不徐地甩開扭曲長劍上的血珠。“你這是在激怒一位王者。”


    ……


    “你這是在激怒一位王者!”同樣的話語,不同的是米希爾卻是情猙獰地把這句話低吼出來。他手中的巨劍流動著滾燙的聖光,咆哮著憤怒。


    “如果……算了,我厭倦這個詞了。”塞納琉斯擦去嘴角的血跡,遲疑著自言自語,他抬起沾染不少灰塵的黯淡金發,直視在黑暗裏身形模糊的米希爾,“毋庸多言!要戰便戰!”


    “你這是在自尋死路!”米希爾感覺憤怒在胸口湧動,他死咬著師告誡他的話,保持相當的克製,可是塞納琉斯卻樂此不疲地挑戰他的忍耐極限。‘不許做怒,不許做怒,別讓憤怒蒙蔽你的雙眼,米希爾,你是米希爾!’


    “結局一開始就定下了。”塞納琉斯不鹹不淡地回答道,仿佛狼狽不堪的人不是他。


    米希爾如同獅子一般低吼:“命運嗎?你在說命運?哼!軟弱的家夥!”


    “不是命運。隻是我選擇,你實現。僅此而已。”


    “一派胡言!”米希爾惱怒於這個扮演者仿佛算到了一切,時至今日依然保持著相當的淡定和傲然。時時刻刻保持一種高傲的姿態,仿佛在憐憫、在施舍、在嘲笑!


    “我看見你的未來了,很遺憾,它就像我的過去。”


    “嗬,你已經產生幻覺了嗎?嗯?”


    “別說得我好像害怕一樣。”塞納琉斯站直身子,即使渾身上下的肌肉和皮膚都在對大腦吵鬧著疼痛,他假裝風輕雲淡地拍拍身上的灰塵。“阿爾法……這姓氏本身就是詛咒,你得相信,你的血脈裏流淌著和我一樣的詛咒。”


    “繼續愚弄我對你有什麽好處!”米希爾低喝一聲,巨劍上流動的滾燙聖光飆射而出,極速劃破黑暗的空間,在塞納琉斯來不及反應的時間裏已經切下了他的一絲金發。“給我安靜一點!”


    “我和你不一樣,聖騎士!”塞納琉斯不甘示弱,提著紋金巨劍奔向米希爾。


    兩柄巨劍在火花中碰撞,摩擦,交織著出乎意料的激烈。


    ……


    約徳大教堂內殿的戰鬥已經失去了剛剛的酣暢淋漓,變成帝恩斯一個人的主場,冥火大祭司毫無反抗之力,在痛苦折磨中哀嚎翻滾。


    “萬眾矚目,”帝恩斯戲謔的意念傳遍在場所有人的腦海,配合冥火大祭司痛苦纏身的可怕模樣,所有人都不禁有些懼怕,即使他們確信己方戰鬥人員加起來絕對不比那個王者差!但顯而易見,帝恩斯身為王者的強大氣場讓他們噤若寒蟬,不敢放肆。帝恩斯用扭曲長劍的尖端輕蔑地挑起冥火大祭司的下巴,用靈魂之火直視他的眼睛,極大的壓迫力讓冥火大祭司幾近崩潰。“是不是很熟悉呢?就像……就像是一場華麗的祭獻。哦哦,棒極了,我簡直要為自己的比喻感到得意。你覺得呢?”


    冥火大祭司混濁的雙眼猛然瞪大仿佛想到什麽可怕的事情,撲騰著鮮血淋漓的雙腿掙紮著想要後退,癲狂地搖頭,似乎想拒絕不可名狀的恐怖。即使搖頭的動作使得下巴的皮膚被扭曲長劍劃破,他也沒停下自己的抗拒。


    “你看起來對冥火很忠誠,相信你也很樂意和冥火融為一體吧!”帝恩斯彎下腰,寬大的鎧甲手掌輕而易舉地把瘦弱的冥火大祭司舉起懸空,如同欣賞藝術品一般,欣賞著冥火大祭司無力的掙紮。“傑作!你才是最棒的祭品啊!充滿虔誠的靈魂永遠那麽令人陶醉——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在徹底領悟冥火真義、和你的偉大冥火融為一體之前?”


    冥火大祭司仿佛得到某種許可,直到現在才想起自己的語言能力,他聲嘶力竭不肯放棄掙紮:“不!不要!不!”


    帝恩斯沒說話,隻不過充滿鄙夷的情緒卻毫無阻礙地灌進冥火大祭司的腦海,連同在場所有人的鄙夷情緒,一起包裹了冥火大祭司。


    果然,剝去華麗的外衣,誰都是一樣的。誰也不會比誰高貴,麵對死亡同等卑微。不是嗎?我們總是習慣於對生命熟視無睹,敬畏心更是一點兒也沒有,謙卑和虔誠的心不知道被丟在了哪裏。因為生命一直不離不棄,等到失去的時候已經沒有思考和敬畏的權利,在死亡中沉默止息。即便麵臨死亡也不過是在內心充填滿滿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完全不肯回轉敬畏生命。


    人終有一死。是的,終有一死,誰也無權幸免。


    就算是高貴的惡魔大人也一樣,不同的是,惡魔更習慣時時保持敬畏,對生命連同死亡一樣敬畏。常常思考,喜愛智慧,這是練習死亡。免得在麵對死亡的時候慌亂無措,言行失禮,忘記自己僅存的尊嚴。


    “這就是你的話嗎?”帝恩斯把冥火大祭司放在地上,試圖讓他站起來,很可惜,冥火大祭司的雙腿似乎在某一次折磨中受傷,不能夠站立。帝恩斯貌似溫柔地讓他坐到地板上。“別說我吝嗇啊,不是我剝奪你的尊嚴。愚民,你這是在自取其辱。”


    冥火大祭司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有些迷茫無措的樣子。身敗名裂?好像是的。他能感覺到背後那些以往對自己畢恭畢敬的祭司目光中帶上質疑和嫌惡。


    你為什麽不獻身冥火?你不是自稱冥火最忠誠的奴仆嗎?為什麽抗拒冥火?你剛剛那樣惜命乞求憐憫真的是冥火教的大祭司嗎?


    “咳咳……”冥火大祭司在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下咳出血來,破破爛爛的鬥篷已經占滿血汙,頭發狼狽地散亂開。


    ‘還……活著?’


    “永生不死不是你的權利,凡人!”帝恩斯猛然暴喝一聲,來自意念的強烈震動甚至讓在場不少人產生眩暈感,首當其衝的冥火大祭司更是差點昏厥過去,可是胸口猛然傳過來的劇痛卻讓他被刺激得無法昏厥。


    “碰”肉體撞擊盔甲的沉悶響聲,勉強保持清醒的人也隻能看見冥火大祭司突然消失,不,應該是被踹飛。帝恩斯剛剛收起抬腿的姿勢,猙獰的戰靴蹬在地板上,魁梧的身材突兀地消失在原地,昏暗的冥火光線下帝恩斯的猙獰戰甲在空氣裏依然留下一道模糊的幻影。


    實力的冰山一角,見證這一幕的人無不駭然,誰也沒忘記之前這個鎧甲人應付冥火大祭司的時候是多麽艱難。可是現在……


    想到這裏,玩家和新教武士都感覺到滿嘴苦澀,這個敵人出乎意料的強大。


    “啊!”一聲慘叫打斷了他們的驚駭,那是冥火大祭司的慘痛呼喊,五分鍾內他們已經聽了無數遍,不會記錯的。玩家和新教武士一同尋聲望去,那是講義台右側冥火池的方向,那裏有一大團冥火在熊熊燃燒。


    喔!那是什麽!


    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見一道人影癲狂地撲騰,在冥火裏掙紮,是的,在冥火裏,與冥火融為一體!那是冥火大祭司!


    即使看不見人影的臉,所有人都沒有懷疑骷髏王的話,與冥火融為一體啊!


    那個尊貴的王者正站在冥火池邊上,如同一堵不可逾越的高牆,冷峻地矗立在那裏一動不動。冷峻地俯視冥火大祭司的掙紮仿佛在嘲笑小醜的滑稽,冷峻地聆聽哀嚎如同欣賞音樂。


    “這不正是你苦苦等待的祭獻嗎?為什麽不開心一點呢?”帝恩斯嘲笑著冥火大祭司,甚至嘲笑著所有人。即使回應他的隻有大祭司的哀嚎。“在冥火裏懺悔吧!為你的罪惡乞求寬恕!”


    冥火祭師們終於看不下去了,即使他們的首領不盡人意,但他們現在需要一個能夠帶領他們突出重圍的首領,否則他們也會死在這裏。唇亡齒寒。


    “住手!惡徒!”“住手!愚蠢的東西!”“快停下!”


    他們叫囂著,帶領所剩無幾的屍傀奔跑過來企圖拯救他們的大祭司。嗯哼,想法固然不錯。不說帝恩斯的防線他們能否突破,就按照他們這種奔跑速度,將近三百米的路程所需要的時間已經足夠大祭司回歸冥火的懷抱了。


    “不自量力。”帝恩斯不屑輕笑,連轉身的動作都沒有,我行我素地把扭曲長劍刺近冥火團裏,再次把大祭司以屈辱的跪姿釘穿。


    貫穿的劍傷已經不足以使哀嚎更加慘烈,因為大祭司已經撕心裂肺到達了極致,再多的痛苦也被更大的痛苦麻痹了。


    “在死亡裏懺悔吧,時間不多了。”


    “啊!啊~”果不其然,哀嚎漸弱。


    骷髏王半邊身子站在冥火池裏,緩緩抽出扭曲長劍,血跡被冥火灼燒燎盡在長劍刃上,迅速幹涸枯竭。“如果冥火能夠燒盡罪惡,那也是很劃算的事情——可惜,它不能。”


    祭司們奔跑著,如同哭喪,他們麵帶哀傷和悲痛,不敢相信強大的冥火大祭司就這樣離逝。“不不不!大祭司!大祭司冕下!”“喔!不!”“冥火啊!”……


    “是的,它不能。”伴隨著帝恩斯自言自語一般的台詞結束,一道如同細線的冥火從扭曲長劍的劍尖激射而出,在昏暗的空間拉出一道明亮又灼熱的閃光。祭司們很快認清了自己的處境,不由得寒毛乍起,硬生生停下向前奔跑的步伐,使出渾身解數倒退著往回跑。


    這時候誰還想著為一個毫不相關的死人報仇呢?難道要為已死的人而損傷活人嗎?繼續向前奔跑無疑是向死亡狂奔,帝恩斯在那裏,死亡也在那裏,帝恩斯麵向他們,墳墓的口就向他們開。誰也不想死,不是嗎?


    他們見證過難以計數的祭獻,就是活人的全燒祭,他們曉得死亡和痛苦,但也隻有恐懼,而不是對生命和死亡的敬畏,隻不過是畏懼罷了。說直白的話,就是怕死,而不是珍愛生命。


    “嘶”尖銳的破空聲音刺響著整個空間,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向那道璀璨的細線,藍色的、跳動的冥火線!


    細線連結著扭曲長劍的尖端,隨著帝恩斯手臂的揮動,冥火線拉出優美絢麗的弧線,輕盈地切割過空間還有……生命。


    鮮血,如同噴泉一般憤怒地濺射向天空的方向,似乎無奈於約徳大教堂高不可及的封頂,最終無力落下,灑落一地,淅淅瀝瀝,一場室內的雨。


    冥火祭師怎麽能逃得出去呢?誰能逃避王的處刑呢?


    凡是匯集而來的冥火祭師和屍傀無一幸免,他們一同陳列在冰冷濕漉的地板上,一同被漸冷的溫血浸潤。沒有誰比誰高貴,沒有誰比誰低賤,就算是屍傀也一樣。


    死亡之下,眾生平等。當然,生命也一樣。


    “死亡,冥火,都不能洗罪。”帝恩斯平淡的話語傳遍內殿所有人的腦海,他輕盈地挽了一個劍花,仿佛在甩開劍刃上纏繞的死者怨念。“但有時能夠終止一部分的罪惡——即使我不是那麽喜歡暴力。”


    帝恩斯在不疾不徐的戰靴撞擊地板的聲響中回到第一排的長椅前肅立,如同最虔誠的朝聖者一般肅立。


    ‘恭喜你,我的帝恩斯,我的骷髏王。’天問在精神波動中這樣恭喜帝恩斯的蛻變,恭喜帝恩斯浴火重生。


    ‘為了我主的榮耀,我必然會回來。’帝恩斯絲毫沒有傲慢,一如既往的謙卑於亡靈法師,即使這個亡靈法師早已放開了對他們的契約束縛。


    ‘願意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帝恩斯?’


    ‘樂意之至,但現在可不是講故事的時候,我主。以後有的是時間,如果你依然想聽。’帝恩斯的精神波動裏帶著淡笑。


    是的,淡笑。就是這種細致入微的情緒。隻有突破了黃金階的亡靈才有資格複蘇的情緒,無限接近正常人,甚至比正常人更加細致的情緒和精神。


    亡靈是可以不斷進化的,就算是最博學的亡靈法師也不敢篤定亡靈進化的極限,當然,絕大多數亡靈也沒有資格觸碰這個虛無縹緲的極限。但不可否認,亡靈的進化能力極其可怕,每次進化都堪稱重生。


    普通進化到白銀,亡靈開始擁有初步的智慧和簡單的情緒,黃金階的亡靈其智慧已經與常人無異,情感更加細膩。而黃金階想要更進一步卻要突破一個巨大的壁障,這個壁障被亡靈法師們概括為記憶複蘇。


    黃金階的亡靈想要繼續進化就要開始試圖尋找生前的記憶,並且尋求認同或者更深的體悟。也就是說,黃金階以上的智慧亡靈都擁有生前的記憶!


    到了這一步的亡靈就智慧和情感上來說,他們就是完全的,是另一種生命延續的形式。


    而這個新的境界被亡靈法師們命名為璀璨!


    璀璨的骷髏王,冥火的帝恩斯!


    ‘好吧,盛宴還沒有結束。’天問暫時放下了好奇心,轉而麵向當前的情況。


    正巧,牛魔王也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人。


    他提著大劍向前兩步,背後的玩家紛紛配合著圍繞在他周圍造勢。他們渴望一場暢快淋漓的戰鬥,以宣泄內心的躁動和恐懼。或者說,他們急需一場漂亮的勝利來作為這次約徳大教堂征途的結局,這裏給他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很不錯的表演,月之痕·天問。你手下的亡靈確實不賴,就像小醜一樣善於表演!”牛魔王仰著腦袋,想擺出居高臨下的姿態,他故作輕鬆地高聲嘲諷亡靈法師,試圖通過貶低對手給公會成員帶來更多信心。“不過結局已經注定,最後的贏家一定是我,是我們怒血公會還有和風家族!你現在的一切都將成為我們的墊腳石!這次誰也救不了你!你死定了!”


    “所以呢?”亡靈法師淡淡的語調通過小喇叭具現的晶石把牛魔王嗆住了。他一如既往的高貴,甚至尊貴得幾乎脫離這個世界。


    事實上,他正在通過精神波動詢問骷髏王的憤怒。


    ‘怒火中燒嗎,我的王?’


    ‘不不不,我主,當初你可不是這樣告訴我的呀。’帝恩斯一動不動,卻把精神波動傳遞了回來。‘不必跟死人和將死之人計較,那樣毫無意義。這可是你說的話呢,主人!’


    ‘你是對的,帝恩斯。’天問淡淡地看向前方的黑暗,那裏隱藏著新教的人群,還有過萬的玩家都在這層薄薄的黑暗後麵。


    因為所有人都會死,所以,不要跟任何人計較太多。不要跟死人計較,因為死人不跟你計較。不要跟活人計較,因為活人都將變成死人。


    身為王者還能保持亡靈獨有的寬容,不得不說是一種超脫。嗯,拜惡魔大人所賜,這個冥火的骷髏王出類拔萃。


    “你已經無處可逃了!”牛魔王惱怒地叫囂道,一點兒也不滿意天問的淡定。那個亡靈法師真不知死活嗎?難道他不知道失敗嗎?不知道……敗犬哀鳴嗎?


    牛魔王想到這裏也愣住了。確實,一直以來針對那個亡靈法師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高高在上,那種超出塵世的高貴。每個對他抱有敵意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因為他的那種不同於常人的尊貴和淡然。牛魔王也和別人一樣,期待著那個亡靈法師露出恐慌和淒厲的神色,甚至隻要不是淡定的表情,無論什麽都好——這樣不就證明大家都一樣了嗎?就算那個高高在上的惡魔也是和大家一樣的凡人!沒有誰比自己尊貴!


    把他拉下神壇!


    嫉妒的情緒在瘋狂地滋生,蔓延,一發不可收拾。


    “是啊,我早已無處可逃。”天問當然不知道牛魔王內心正在發生怎樣的轉變,依然淡定的姿態讓牛魔王扭曲得發狂。惡魔大人宛如哀歎一般,憂鬱又坦然。“難道這就是你們不肯離席的原因嗎?”


    惡魔大人的話突然變得晦澀難懂起來,uu看書wwuukansu.cm至少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不能理解。


    “聖騎士啊,請聽我說。”天問的聲音憑借小喇叭的晶石傳遍內殿。“你們要這樣祈禱——若是必有一人負軛,就是進地獄的人,我希望是我。若是隻有一人遠離,就是進天堂的人,我希望也是我。”


    “若刀劍必流無辜的血,我希望是我的血。若天下財富必歸於一人,我希望也是我。”


    “願聖光在我背後,我身處黑暗願聖光也不要顧惜,願聖光得以照亮更多的人,就是在我背後的人。進地獄的不是他們,遭人背叛的不是他們,死亡的不是他們,遭受嫉妒的不是他們。”


    “凡與我刀劍相向的,就是與死同行,願我的劍隻為公義而戰。”


    “聖騎士的弟兄們,”天問舉起手,“四散逃命去吧,這裏要血流成河了。從這裏出去不要轉臉回看這裏,隻要向淨光的高處哀哭就好。淚水盈溢好過怒發衝冠,離開這裏吧!”


    聖騎士隊長從禱告長椅上站起來,鎧甲摩擦出沉悶又尖銳的聲響:“我們要怎麽離開?這裏無處可逃。”


    即使他根本聽不懂亡靈法師的意思。


    “無處可逃?”天問放下雙手,“不,無處可逃的是我,你們大可閉上眼睛逃跑——逃的你們的天國去,不要回頭,睜開雙眼就是地獄。靜心祈禱你們的天國,不要停止,誠心為我們的凡間祈禱,也不要停歇。”


    “時間不早了!”天問握緊月影權杖,肅立在講義台上,“這是你們的選擇。開宴之後,誰也不能離席。”


    “月之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網遊之天啟亡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燈光小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燈光小醜並收藏網遊之天啟亡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