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聖騎士們麵麵相覷猶豫不決時,約徳大教堂內殿的決鬥卻絲毫沒有因此暫停的意思。帝恩斯橫攬著扭曲長劍擺出橫掃千軍之勢凶猛地撞向冥火大祭司。


    猙獰鎧甲仿佛能在幽暗的環境中拖出幻影一般,在急促的戰靴撞擊地板的聲音中,帝恩斯的扭曲長劍依然破開汙濁的空氣斬向冥火大祭司。


    可惜,先發製人並沒能給帝恩斯創造多少優勢,實力上的差距不是那麽容易補足的。冥火大祭司神閑氣定地揮舞冥火再次構造出那個看似脆弱實而堅固的冥火護盾。帝恩斯的扭曲長劍再次無功而返,不過帝恩斯動作不停,猛然一個矮身蹲伏躲開迎麵而來的冥火彈。


    場中的戰鬥愈演愈烈,聖騎士那邊也做出決定——既然事情已經超出預料,那麽再如何負隅頑抗恐怕也無能為力了,倒不如趁著步入死亡之前最後靜心祈禱。


    “我向高處聖光祈禱,願聖光垂聽。”聖騎士隊長首先坐到長椅上閉目,低聲念叨。周圍的聖騎士找到主心骨,有樣學樣跟著坐下來。“你全知全能,你無處不在。”


    “聖光。”所有聖騎士以不一樣的嗓音輕聲念出同樣的禱詞。作為戰鬥的背景,不得不說這樣的祈禱詞顯出充分的詭異卻毫不違和。


    “你照耀初生赤子,也照耀垂暮之人。我眾瞻仰你的公正。”低沉渾厚的嗓音繼續念著祈禱詞。


    “聖光。”聖騎士們低下腦袋,仿佛把外界的危險統統無視,醉心於自己的信仰世界。


    而高高的懸空大廳上也開始繼續推進著,那個固定在兩排圓柱看不清的高處,那個懸空大廳正上演著另一個劇情。


    “他是誰?”塞納琉斯斜眼看著腳下的戰鬥,就是幽藍色火光閃動的暗處,當然,還有那裏,大概是講義台的位置吧——剛剛說奇怪話語的人就在那裏。


    “師。”米希爾把巨劍插在懸空大廳的邊緣,似乎有些呆愣地看向那晦暗不清的暗處。他自己都不清楚現在心裏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麽。師的出現大大超出他的意料。


    “師?”塞納琉斯斜眼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兄長,又轉向腳下的黑暗。“你似乎很在意。”


    “那又如何?”米希爾沒有急於否認。


    “嗬,你忘記阿爾法的驕傲了,米希爾。”塞納琉斯冷冷地抬起下巴。


    “閉嘴!”米希爾低喝一聲,以前總是乖巧懂事的塞納琉斯不見了,這個‘大王子’和以前不一樣了。“不要試圖激怒我!偽裝者!”


    “偽裝者?”塞納琉斯聲音拔高了三分,似乎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嗤嗤笑起來。“現在也隻有你這樣認為了。當我第一次帶著王冠,坐上王座時,我就已經是王了呀!沒有誰能違抗我,沒有誰能抗拒我——嗯哼,除了沒有無敵,我就是你!阿爾·米希爾!”


    “無敵!”米希爾仿佛被觸碰到某條極為敏感的神經,聲音瞬間提高了八調,雙眼猛然瞪大,刺在腳邊的巨劍被噌的一聲被抽出來。“你這是在自尋死路!無敵!我的無敵!”


    “碰!”伴隨著米希爾突然爆發的怒火,塞納琉斯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米希爾的金屬戰靴一腳踹飛回大廳,在一聲巨響中把大廳一側的牆壁砸得皸裂開。


    “咳咳。”塞納琉斯頭暈眼花,難以站立。


    米希爾卻開始步步逼進,巨劍的劍尖搭著地麵,蹭出一溜火花,給塞納琉斯帶來極大的壓力。米希爾眯著眼,他知道在前麵看不清的黑暗裏,塞納琉斯現在正無力地靠在碎裂的牆壁上咳嗽。


    “毫無疑問,你成功挑起我的怒火了,自尋死路的家夥!”米希爾如同獅子一般低吼,排山倒海的氣勢壓迫著空間的每一寸角落。“無敵!我的無敵!啊!”


    米希爾突然發力,一拳砸在塞納琉斯的側胸,可憐的塞納琉斯剛剛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就被哥哥擊飛,在地板上滑行著、翻滾著,最終如同破爛玩偶一般停在灰塵裏無力喘息咳嗽。


    “它是父王送我的生日禮物,從六歲就開始陪伴我……”米希爾喘著粗氣仿佛在盡力壓抑無窮的怒氣。“它是最棒的戰馬,我一度以它為驕傲,它的勇敢足以讓許多武士羞愧。無敵伴隨我一同享有騎士的榮譽,連同戰鬥留下的傷痕。”


    米希爾繼續拖著巨劍,一邊自言自語地念叨,回憶著自己的戰馬,自己的夥伴:“它有最壯碩的肌肉,最烏黑油亮的皮毛,它有和它勇武相稱的驕傲……現在好了,你再清楚不過,它絕不曾在你劍下搖尾乞憐,不是嗎?嗯?它拒絕你的撫摸,拒絕你的喂食,拒絕你的騎乘。是你惱羞成怒之下殺了它對吧!塞納琉斯!”


    米希爾最後一聲咆哮震動著懸空大廳,甚至連相隔厚厚黑暗的內殿中的人都若有所感。


    “嘁,真是可笑。”塞納琉斯卻狼狽著嗤笑出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都快記不清第幾次被米希爾打倒在地了,就像小時候剛剛成為騎士那樣,米希爾永遠是他們中最強的那個。“身為敗者的戰馬卻沒有一點失敗在覺悟,它的驕傲讓人惱火至極——不吃飼料,不喝水,甚至不讓我觸碰它。哼哼哼,拒絕王的行為沒有好下場,死有餘辜!”


    “我再同意不過。”米希爾仿佛聽到什麽笑話,詭異地輕笑出聲,在怒火中燒的時候輕笑了出來。“那麽,膽敢挑釁身為王室正統繼承人,你的罪責也是死有餘辜呀!塞納琉斯!”


    “你去過馬廄了吧?所以才找到這裏來的吧。”米希爾自顧自的用巨劍摩擦地麵。“無畏,這是你的戰馬,也是無敵的雙胞胎弟弟。很遺憾,它全然沒有無敵的影子——沒有驕傲,沒有勇武,沒有一絲一毫麵對敵人的覺悟。我對無敵很慚愧,在它麵臨死亡時,我沒能很它並肩作戰,甚至連它死後的尊嚴我都沒能守護——無畏,那個扮演者的拙劣讓我作嘔啊!就像你一樣,塞納琉斯!我伸出手,它就****。我提起劍,它就畏縮。我舉起食料,它就靠近。你是怎樣培養出這樣的孬種啊!塞納琉斯!讓這樣的貨色扮演無敵,虧你想得出來!”


    “就像你敗壞我一樣,連無敵的最後尊嚴也不放過!”米希爾咆哮道,怒瞪雙眼,“回答我!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塞納琉斯沉默不語,似乎在喘氣,又似乎在思考。他咳嗽了幾聲,或許在黑暗中咳出血來,鐵鏽味蔓延在空氣裏,晃悠悠地努力站定,鎧甲摩擦著尖銳的響聲。“你知道阿爾法王冠的重量嗎?”


    躺在馬廄裏鮮血淋漓的無畏並沒有被塞納琉斯提起,或許這個半吊子騎士並沒有像一名真正騎士那樣珍視自己的夥伴。至少表麵上完全看不出他的憤怒。


    “剛好壓住你放蕩不羈的金色的頭發!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怒火讓你忘記了王族的榮耀,阿爾·米希爾。別忘記我們之間的差距,我姓阿爾法,是姓在名前的阿爾法。阿爾法·塞納琉斯……”


    “蠢貨!這樣厚顏無恥的話是誰教你的!”


    “真正愚蠢的是你,聖騎士!你要用憤怒使我屈服嗎?”


    “如果死亡才能讓你學會安靜,那再簡單不過。”


    “鏗”“鏗鏗”“噗”……


    正如頭頂上的戰鬥,內殿的戰鬥也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圍觀的玩家們雙手環抱在胸前,微微抬起驕傲的頭顱,對場中戰鬥的兩人指手畫腳,嘰嘰喳喳地點評,就差擺出賭局下注了。他們冷笑著,仿佛看一場有趣的鬥獸表演,至於一邊正在低吟祈禱的聖騎士們被全然無視,隻有虔誠的禱詞還在充當著史詩一般的故事背景。


    “你在清晨迎受信徒的朝拜,迷霧必不能將你遮擋。你在午夜諦聽眾生的禱告,黑暗也無損你的榮光。我眾在你庇佑之下行走,沐浴恩澤。”喃喃的禱告詞卻十分清晰地繚繞在每個人耳邊,卻是被大多數人無視,充耳不聞。


    雷聲和閃電頻率越來越低,幾乎消失於雲端,隻剩下厚厚的烏雲還留戀著,遲遲不肯退場。


    台上的亡靈法師同樣冷峻,一動不動地俯視著一切,他仿佛能透過黑暗看見冥火大祭司的嚴肅表情,看見五個樞機大主教的附耳私語,看見牛魔王和暴君的眉頭微蹙……亡靈法師的冷峻不同於玩家的圍觀,而是一種脫離了全世界、來自於另一個靈魂的高傲,高傲得不可一世。他似乎對於自己弱勢的處境毫不自知,從不肯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不肯向這個世界搖尾乞憐。


    “這才是我的軍團長啊。”無人知曉的角落裏,麵容姣好的月之痕家族特使正笑眯眯地看向講義台上的天問,那個迷人的惡魔。“月之痕的軍團長。”


    場中的決鬥愈發火熱,冥火大祭司和帝恩斯也算是手段齊出。


    雖然現在帝恩斯一直處於被壓製的狀態,但帝恩斯的冥火和吸血能力一直沒有動用,至於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態——那就是帝恩斯自己才知道的事情了。


    帝恩斯的黑色猙獰鎧甲再次與一枚碩大的冥火彈擦肩而過,流暢地刺出扭曲長劍逼迫冥火大祭司不得不重新補充一個新的冥火護盾以代替剛剛破碎的保護屏障。


    ‘太久了。’長居高位的大祭司終於失掉了耐心,在其他祭司麵前遲遲無法解決敵人這對己方士氣是極大的打擊,尤其是在深陷重圍的條件下。


    “聖光啊,我眾如今犯罪,乞求赦免。我眾誠心悔過,請你傾聽。”


    聖騎士呢喃不斷的禱告詞讓冥火大祭司更加厭煩,急躁和憤怒讓冥火大祭司狀態不佳,頻頻被帝恩斯逮住破綻,即使靠著豐富的戰鬥經驗和雄厚的實力總能險死還生,但也被弄得狼狽不堪。反觀帝恩斯仗著亡靈永不疲倦的體質,反而有越戰越勇的趨勢,扭曲長劍給冥火大祭司帶來巨大的威脅。


    “在冥火裏懺悔吧!愚者!”冥火大祭司在支起一個新的冥火護盾以後猛然大喝一聲,冥火教特製的鬥篷裏騰起劇烈跳動的冥火,狂暴的氣勢傾瀉而出。


    帝恩斯的戰鬥意識絲毫不差,再次擺出詭異的姿態準備閃避這異常可怕的攻擊。


    “噗”就在帝恩斯準備扭轉的時候,背後突然遭受到襲擊。


    屍傀!


    相隔著層層黑暗的天問也沒能及時提醒帝恩斯,屍傀在冥火大祭司的操控下驟然發難,從帝恩斯背後牢牢抱住他,硬生生鎖死了帝恩斯的閃避動作。不求擊殺,隻求控製。這樣,帝恩斯就隻能正麵接下冥火大祭司的攻擊了。


    形勢瞬間逆轉,誰也猜不到剛剛正要占上風的帝恩斯會陷入這般絕境,冥火大祭司調動屍傀打破一對一的局麵,這樣的做法或許為人所不恥,但事實隻承認勝利者。


    不得不說,冥火大祭司的決定確實陰險,決鬥的神聖意義被踐踏壓碎,帝恩斯也因此陷入絕境。


    巨大的冥火幻化成火舌近距離噴射而出,一瞬間籠罩了帝恩斯連同那醜陋的屍傀。剩下的,似乎一切都沒有了懸念,隻剩下一團巨大的冥火在灼燒一個身形模糊的人影。


    “我眾的刀劍指向了弟兄,弟兄也用刀劍麵向我眾。死亡在我們中間,願誠心的懺悔也在我眾中間。”


    天問依然無動於衷,紋絲不動地立在原地,也不說話。似乎完全不在意帝恩斯的消亡,把往日的情誼和帝恩斯的忠誠統統拋在腦後。


    真的是這樣嗎?惡魔就真的冷血嗎?


    事實上,亡靈法師雖然麵無表情,但悲哀的情緒卻已然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他不言語,別人就認為他冷血,因為他們想看見這個高高在上的惡魔表現出和他們相同的懦弱和狼狽,跌入凡塵,和他們一樣卑微。剝奪他的驕傲!


    “聖光啊,請指引我眾,就像在黑夜裏指引我眾。”


    天問定在那裏,眼瞼低垂。他不說話,因為語言是軟弱無力的,再多言語不過敗犬哀鳴。他也沒有為帝恩斯哀哭,不是因為不值得,而是每一個生命的逝去都值得哀傷,每一個生命……是因為這裏要成為屍山血海,淚水再多也不能洗刷什麽呀!


    要死掉,很多人。無辜的人和有罪的人。


    ‘我要習慣。就像習慣黑暗和影子。’


    ‘亡靈法師本就孤獨。’


    ‘所有忠誠都會消逝,即使它再堅強。’


    ‘死亡和生命一樣脆弱。’


    ‘靈魂和智慧同等卑微。’


    ‘忠誠勇武終究是虛空。’


    ‘即使帶領千軍萬馬,我也注定孤軍奮戰。’


    ‘我要習慣……失去一切。’


    亡靈法師保持著冷漠得近乎高傲的姿態,隱藏在兜帽下的雙眼卻滿是哀傷和淡淡的絕望,他看見了未來,滿是絕望的未來,那是每個人的未來。那是他的命運,所有人的命運。‘直到……一無所有。’


    ‘帝恩斯啊,我的開門人,我的骷髏王呦。’天問再次看向場中的冥火團,那團已經黯淡下去的冥火顯然走到了盡頭,u看書w.uukashu 但亡靈法師看到不一樣的東西,灰燼還沒冰冷,冥火還在其上靜靜燃燒,逐漸黯淡。‘你……還願意為我而戰嗎?’


    “愚者,願你在冥火中安息,領悟真理。”自以為已經取勝的冥火大祭司擺出勝者的姿態丟下一句空洞的場麵話就要轉身回到自己陣營裏,剛剛不光彩的偷襲戰術似乎已經被遺忘,被所有人遺忘。畢竟我們總是隻看見勝者身披著的榮光,而不是為敗者的殘骸呐喊不公。


    “冥火下的子民們!惡徒已經遠離我們了!”冥火大祭司借機高呼,振奮人心,似乎準備放手一搏衝出包圍圈。在他看來這場戰鬥不虧。“冥火!”


    “冥火!冥火!”祭司們狂熱地揮舞著雙手,麵色潮|紅,顯得十分興奮。他們隨著大祭司一起高呼,耀武揚威,炫耀冥火帶來的強大力量。


    “冥火庇佑!冥火的偉大意誌是無所不能的!”


    “無所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能!”


    “願冥火保佑我們,成全我們,我們必將永生不死!”


    “永生不死!”“永生不死!”


    冥火大祭司的低級洗腦卻相當有效,冥火祭司們的氣勢簡直突破雲霄,狂熱地高呼著。連剛剛還自以為穩操勝券的玩家們也被嚇得緊張了起來,生怕這些神經病一般的家夥突然撲上來咬他們一口。而新教陣營更是緊張兮兮,武士們手握武器圍成圓陣防禦。


    誰也沒注意到……餘燼未冷。


    “刀劍上背負的罪責,我眾願意為之付出代價,為之懺悔。刀劍流的血,若是無辜,我眾願意流同樣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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