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妾按照常理來說,此時應該是被李司良的父親,太史寮太史大人李昌成的關在屋子裏,等著被活生生打死,又或者逼問她給李司良下毒之人到底是誰才是。


    李昌成兒女倒不少,但最寵溺的莫過於李司良,如今李司良死了,李昌成怕是怒火中燒,這種時候,實難想到會有什麽人,敢從他手裏把此事的關鍵人物——這第十七房小妾如此魯莽地提過來。


    順帶一提,那小妾生得當真是美豔得很呐。


    而走進門來的那個男子,著了一身紅得妖嬈詭異的紅衣,胸前紅衣半敞,露出隱約可見的胸膛,劍眉星目之下卻透著奇怪的邪魅笑意。


    一雙含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方覺淺。


    在那小妾被摔落在地發出重響的那一刹那,方覺淺早已身姿旋如一把淩厲飛刃,切向前方正笑眼望著她的紅衣男子。


    王輕候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淡聲喚:“阿淺,回來。”


    “可是……”方覺淺身形驟停,手中刀已然抵在眼前紅衣男子的頸項之間,皺眉不解。


    “回來。”王輕候笑著對她點頭,讓她相信自己。


    方覺淺抿了下嘴,還是依著王輕候的話,回到了王輕候身邊。


    王輕候細細咽下那勺吹涼了的熱粥,放下勺子,拉過方覺淺,將她攔在身後——


    頭一回王輕候表現出這樣保護方覺淺的姿勢,方覺淺覺得,眼前的人,可能是個大敵,不由自主地提滿了內力,隨時準備雷霆一擊。


    紅衣的男子踩著慵懶的步子,跨過了地上不知生死的那房小妾,卻不看王輕候,隻是盯著王輕候身後的方覺淺反複地看,仔細地瞧,口中說著:“這位姑娘,不知叫甚?”


    聲音好聽,但帶著濃濃的厭惡,偏生要夾著笑意,便顯得萬分怪異。


    方覺淺剛想說“不關你事”的時候,王輕候已替她回話:“與你何幹?”


    方覺淺暗暗地想,這與她自己去回答也沒什麽區別嘛。


    紅衣男子這才看向王輕候,一雙極為妖嬈的細長媚眼,夾著似笑似嘲的味道:“怎麽,堂堂王小公子也有擔心美人離你懷,另尋俏郎君的時候?”


    “我向來惜美人,阿淺更是我心頭寶貝,你說我擔心不擔心?”王輕候負過手在身後,輕輕握住了方覺淺的手腕。


    方覺淺在他身後撇了撇嘴唇,這種話她聽都聽膩了,偏生王輕候還說得這麽起勁,果然,王輕候是個沒一句真話的虛偽小人。


    紅衣男子輕蔑地笑一聲:“怕又是個被你辣手摧花仍不知後悔的可憐女人罷了。”


    “你這人好討厭!”方覺淺從王輕候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小臉寫著不滿和漠然:“我是什麽樣子跟你有什麽關係?我又不認識你。”


    在方覺淺看不見的地方,王輕候笑得眉眼都彎,頭一回覺得阿淺這噎死人的性子也蠻好,蠻好蠻好,最好一口氣噎死眼前這玩意兒!


    紅衣男子怔了一下,旋即笑開來:“王公子,你若是把你的美人借我一晚,我便幫你結個案,讓這小妾認了謀害李司良的罪名,你也就清清白白了,反正李司良他爹也不敢對我怎麽樣。”


    “你若是不答應,我便帶著這小妾進趟宮,並向陛下求一道旨,說是你指使她殺了李司良,我相信英明的殷王陛下,一定會非常樂意取你項上人頭。怎麽樣?是不是很公平?”


    薄情寡義狼心狗肺的王輕候,理所當然地開始了計量。


    突覺他背後一動,方覺淺自己走了出來,說:“可以。”


    王輕候瞪了她一眼,便是阿淺你與我相識不久,便是你我之間還有諸多疑團未解,便是你不喜歡我,你也不能這樣講究個大義凜然,舍身成仁啊喂!


    又見方覺淺說:“對了,我不是他的美人,我是他的護衛。”


    王輕候這下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過很快的,他明白了過來,他險些忘了,他的阿淺,並不是很明白什麽是利用,什麽是交換,什麽是犧牲。


    她才剛剛學到一樣東西,那就是世間所有事,都有著明碼交易的價格,這是最簡單的處世之道——一切都有價可講。


    所以對麵的男子這樣的條件在她眼裏看來,再是普通尋常不過的一筆交易。


    她未識人性,真是天真。


    可在這個世界裏,天真就是死罪。


    她說完話,在紅衣男子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她便往前走——無知無畏的她,根本不知道所謂的一夜交換要讓她付出什麽。


    王輕候看著滿臉漠然的她有些好笑,拉住她手臂搖頭笑:“阿淺,以後這樣的事讓我來處理。”


    “他要的是我。”方覺淺說話真是硬得讓人想打她。


    “他要的是我。”王輕候話一說出來就後悔了,他的阿淺最近去過不少次的昭月居,見過了不少尋小倌的富貴老爺,怕是以為自己跟眼前這人之間也那啥啥啥。


    果然,方覺淺臉上一副“原來如此”的恍然神色。


    王輕候心裏堵了一堵,心累。


    便又繼續解釋:“他是要讓我難做,你隻是被他當成一個讓我難做的中介。”


    王輕候拉著方覺淺的手看著對麵的紅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眸子裏染進惑人的風流:“對嗎,越清古?”


    名叫越清古的男子放聲大笑,浪蕩誇張:“王輕候,你身邊這個美人兒,當真有趣,說真的,你開個價,我買了她。”


    “我覺得你也很有趣。”方覺淺臉色沉了下來,越清古的事讓她明白了另一個道理,有時候惡心人,是可以繞著彎子來的,而她很討厭這樣被人惡心的感覺,於是拔刀出手。


    王輕候這便鬆開了方覺淺,論武功,他還是很放心他的阿淺可以打平四海難逢敵手的。tqr1


    越清古沒想到看上去有點呆的美人身手如此不凡,他竟無幾分反手之力,一襲紅衣飄蕩,堪堪躲過她淩厲的攻勢,想反製她卻連她一角衣袍都碰不著。


    “阿淺,你叫阿淺?”他一邊退一邊問方覺淺。


    方覺淺越覺得惡心,平日裏也許是聽王輕候這般叫自己聽習慣了,也許是這名字本來就是王輕候取的讓他換著花樣的叫也沒關係,可是由著別人的嘴這樣喚出來的時候,她的內心升起極為強烈的抵觸感,覺得全身惡寒。


    於是她雙刀一揮斬斷了越清古一袂衣袖。


    越清古笑道:“我又沒有斷袖之癖,你斬我衣袖作甚?”


    “那斬你的頭呢?”鬼魅般的聲音響起在越清古身後,他低頭,才發覺冰冷的刀鋒已貼上了他的脖子。


    方覺淺的眼中又自然地浮起了有些歡喜的殺意,直到聽得王輕候淡淡一聲:“阿淺,我們說好了,不得我的話,不可以隨意殺人。”


    方覺淺眼神掙紮了一下,緩緩收回短刀,推了一把越清古,推得他險些沒站住。


    王輕候隻想讓方覺淺告訴越清古,在朔方城質子府上的人,誰來了也拿不走,殺他,倒是不必,更是不能。


    試問普天之下,誰人敢殺當今王後的,嫡親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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