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可能!”段離一副少年意氣的公子模樣,聽了沐宛白的一番話,劍眉倒豎,眼中全是怒火,“沐叔叔的為人,京城之人有目共睹,這種科場齷齪之事,最是他深惡痛絕的,栽贓嫁禍之賊心也未免太明顯了!”


    “阿離哥哥,”沐宛白深深歎了一口氣,平複自己的難過,說道,“眼下,我要怎麽做?”說著,看向段離的眼神更加堅定一分。


    “淼淼,此事絕對蹊蹺,但目前我們隻能先韜光養晦,接回木叔叔再從長計議……”段離雖然憤恨,但還算清醒,既然是被人彈劾,就總有線索能抓住,可這事絕不對操之過急。


    沐宛白處在喪父之痛中,卻也覺得段離言之有理,沐府勢單力薄,既然對方能逼迫父親至此地步,那想要拖垮沐府也不過是翻手覆手似的小事一樁。


    “待我回去,就托我父親去朝中打探打探,”段離的憤怒稍微緩和了些,輕柔而有禮地撫著沐宛白的背,“天也亮了,淼淼,切莫過於悲痛,傷了身體。”


    沐宛白凝重的點了點頭,緊咬嘴唇,憋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對著段離說道:“阿離哥哥,一定要段伯父小心些,千萬別連累了段家。”


    “放心,不會的。”段離看著勉強微笑的沐宛白,心中也一陣刺痛,於快速轉向素蘭,輕聲說道,“蘭姨,你也要振作些,淼淼現在無依無靠,隻能勞你照顧了。”


    “我明白我明白,少爺,謝謝您了!”素蘭連連點頭,眼中仍然含著淚水,心疼的看著沐宛白,“小姐……”念著念著,淚珠又斷了線。


    沐宛白的母親早逝,隻留下她一個女兒。八年前,沐宛白的父親沐清風憑借高深學識,終於在他二十四歲那年進了殿試,但終究家境單薄,沒有後台,隻謀得個從五品尚書郎中。


    那時,沐清風隻身帶著六歲的沐宛白上京備戰科舉,在十裏巷之外的偏遠地界租住了一套小房子。白天沐清風看書寫字順帶售賣書畫代寫信件,小宛白就去鄰家玩耍,晚上小宛白早早休息,沐清風待女兒睡著後就繼續溫書備考。


    而鄰家就是段家,當時的段離也才八歲,其父段明月官階很低,不過是京畿之地的一個小官吏。


    沐清風帶著沐宛白搬來之後,第一件事安頓好住處,第二件事便去拜訪了段家。段明月與沐清風一見如故,交談甚歡,兩人在仕途尚未發達之時便結下了友誼。


    沐宛白與段離自然也相熟起來。段夫人憐惜沐宛白母親早逝,也將她視作半個女兒,更是將自己的侍女素蘭,撥給沐家。素蘭也是個實心眼的人,進了沐家,自然也就一心一意都在沐家了,況且沐清風和沐宛白待她都極好,根本不把她視作奴仆。


    小小的沐宛白喜歡跟在段離身後跑跑鬧鬧,也跟著他一起上私塾。私塾先生和段家關係親厚,沐宛白是段離帶來的,又極聰明伶俐討人歡喜,於是先生也像教導別的男學生一樣,教她識字讀書。


    沐宛白跟著段離上學放學的路途中,最不安分,一路上都要抓蛐蛐,撲蝴蝶。尤其遇到下雨天,沐宛白簡直像是水中遊來遊去的小魚兒,在水氹子裏踩來踩去,笑得燦爛。


    “宛白,既然你這麽喜歡水,不如……”段離麵帶笑意,跟在沐宛白身後,看她蹦蹦跳跳宛如精靈,悠然說道。


    “不如什麽?”沐宛白停下來,回身看著段離。


    “不如……”段離眯縫著眼,看著麵前撐著紙傘麵若桃花的鄰家小妹,拉長了語調,“給你起個小字,叫你淼淼吧。”


    “淼淼?”沐宛白將傘柄靠在肩上,擺出思考的表情,“怎麽寫呀?”


    “三水一淼,”段離笑了開去,“送你六個‘水’字,如何?”


    “妙哉妙哉!”得知“淼”字的寫法之後,沐宛白更加高興的提著裙擺,把淤積的雨水踩的水花濺飛,“阿離哥哥,多謝賜字啦!”


    後來沐清風高中,做了尚書郎中,搬去了內京的小小沐府。沒想到同年,段明月也喜獲升遷,又搬去了沐府對麵。


    段沐兩家自然更加親近,兩家的孩子就這樣相伴成長到十多歲的年紀,還依舊像小時候那樣,一起讀書,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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