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宛白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本來雖不富裕卻平靜如水的生活,在一夕之間全部化為夢幻泡影。


    冬日飄雪的深夜,古樸簡單的沐府之外圍了三圈官兵,家中隻有沐宛白和唯一的女仆素蘭,兩人害怕地躲在房內,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姐,老爺還沒回來!我們該怎麽辦啊?”素蘭十分著急,說話卻不敢大聲。


    “蘭姨,別急。”沐宛白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然而十四歲的她,又能冷靜到哪裏去?“爹爹應該快回來了,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就算有什麽事,待他回來再做定奪。”


    冷月之下,小小的沐府庭院之中,枯敗的枝條投影在地麵上,顯得更加蕭索肅殺。天過三更,沐府大門被敲響。


    素蘭隻能鬥膽前去開門,結果門栓剛一抽開,門扉便被兩人從外麵猛力向內一推,為首的官爺身穿鎧甲,在月光照耀之下,更散發出濃厚的寒氣。


    “大……大人……”素蘭被這樣一震,話都說不利索了,“這……這……”


    “打擾了,”官爺卻沒有粗魯直接衝進來,而是慢慢跨過門檻,站在門內,沉聲說道,“沐大人在朝中被人彈劾他在科舉試官任職期間收受賄賂,但沐大人死不認罪,在大殿之上觸柱而亡,末將奉皇上之命,前來抄收沐府,搜集證據,但家產隻能充公。”


    素蘭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木然地流著眼淚說不出一句話來,而房內的沐宛白早已銀牙緊咬眉頭緊鎖,雙拳緊握,淚流滿麵。


    “這位,可是沐小姐?”官爺還未來得及搜索到沐宛白的房間,沐宛白自己開了門,走了出來。


    “是,”沐宛白已經擦拭掉眼淚,麵色堅忍,“我沐家人丁稀少,除了家父和我,隻有素蘭一個侍女,房內再無他人。所謂家產也不過是這三間瓦房,再無其他,請大人隨意搜隨意收。”


    “沐小姐,”官爺見沐宛白這通身的氣概竟不像是這樣普通人家的小姐,頓時也肅然起敬起來,“皇上感念沐大人觸柱氣節,特赦沐家家族無罪,但受賄之事還在調查,能否還沐大人清白尚無定論,望小姐節哀順變。”


    “我父親現在人在何處?”沐宛白的聲音都在顫抖,臉上卻還是極力保持著一副沉著的樣子。


    “沐大人……現在還在太醫院的冰窖之中,”男子聲音又低了一層,“至於何時能送回,還要聽憑上意。”


    “大人,”沐宛白終於控製不住自己,淚如泉湧,但還是盡力克製著,對著來人說道,“謝謝您來告訴我這麽多,敢問大人高姓大名?”


    “末將不足掛齒,還望姑娘不要記恨。”男子頓了頓,隻是衝著沐宛白一抱拳,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招呼著抄家完畢的官兵,整隊離開。


    待到小院重歸寧靜,沐宛白才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素蘭像是聽到哭聲回魂了一般,趕緊趕到沐宛白身邊,抱著瘦弱的小姑娘,兩人哭作一處。


    “淼淼!出什麽事了!”此時,沐府門口出現了一位翩翩少年,“一直聽到聲響,怎麽弄成這樣!”少年快步走進院落,看著沐府的滿目瘡痍,焦急問道。


    “……阿離哥哥,我爹……我爹他……”沐宛白抬起眼眸,看清來人之後,哭得更是傷心了,原來這位翩翩少年,就是居住在對街的段府公子,段離。


    “先起來!”段離兩步跨到沐宛白和素蘭眼前,一把拽起兩人,“有什麽事,回屋再說。”


    冬日的天色亮的晚,此時已經黎明破曉了,卻還是昏暗一片。段離帶著一老一少兩位女子進了正屋後,才發現這小小的沐府已經被裏裏外外翻了個底朝天。


    “沐叔叔呢?”段離十分焦急,額頭已經沁出汗朱,快速問道。


    誰知一提到沐清風,素蘭反而先崩潰大哭,拉著段離的衣袖,斷斷續續哭道:“少爺!我們家老爺他!他已經遇害了!小姐還這麽小,這可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沐宛白見到素蘭如此難過,自己心內更是煎熬,扶住素蘭,泣道:“蘭姨,你別這樣,”沐宛白也深知素蘭年紀已大,禁不起如此折騰,反而撫慰她,“事已至此,我們更要保重身體,才能為我爹討回公道!”


    沐宛白抬頭看著段離,說道:“剛剛有個官爺帶了官兵來抄家,說我父親被人彈劾,在科舉試官的任上收受賄賂營私舞弊,我父親兩袖清風豈會做這種不齒之事!當場一怒觸柱而亡了……”說罷,掩袖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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