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公主墳也好,公主廟也罷,沒人知道到底地下是否真的埋了一位公主,隻留下一個故事。


    但老張卻不這麽認為,因為他有著普通人沒有的直覺。


    老張帶著徒弟去那踩點,鏟出土,看過花色和聞過土裏的氣味,心裏有些底就回來了。他不敢私自下手,因為他知道這裏不是他的地盤。他在南方吃過虧,到了這裏一切都要按照這的規矩來。


    他第一個報告的就是龐老板,沒有他的允許,在這個地界上無人敢隨便動土的。


    龐老板就是這片的太歲王!


    龐老板讓他等等,有主出錢辦這事才好做,他也要顧及到其他十一位鬼頭的麵子。


    這天還是來了,一位老主顧請人捎來一個條子,要一樣東西。龐老板知道時候到了,就讓牙花子帶了信給老張,讓他把這兩件事一起辦了。


    老張接到龐老板的命令,立刻開始準備,第三天就帶著五個徒弟上路去公主墳。他們六人裝扮成賣辣椒的貨商,五個人五輛獨輪車,四個人車上裝著兩大筐辣椒,一人車上坐著老張。工具都裝在筐底,從外麵看一切都跟真的一樣,毫無破綻。路上即使遇到有查崗的官兵,往往打開上邊的蓋子就給裏麵辣椒辣得眼淚直流,連連擺手。六個人點頭哈腰,一臉討好的神色,順利過關。


    六個人日落時分到了公主墳,見四下無人,便將東西抬到廟裏,回頭哪怕有人看到了,就說是路過的貨商在此歇腳。老張讓小徒弟在外放哨,其餘四人跟著到了廟後。他們按照之前在家裏練習的樣式,先挖了一個豎井。這四個徒弟跟著老張多年,平時看著憨厚老實,其實都是龐老板精選出來的心腹,做起事來一個頂三個。加上他們在老張的指導下,日日夜夜操練,對於這事該怎麽做早已經爛熟於胸。


    這四人分成兩組,先是四人一起挖了個四尺寬的圓洞,然後兩人負責往下挖,兩人負責把土堆抬出來。這般隻用了不到兩個時辰便挖了一個兩丈深的坑。老張坐到原本裝土的竹筐,讓上邊的兩個徒弟給放到底下。他拿著火把仔細看了看底下的土,撚起一些放到鼻子裏聞聞,又放到口裏嚐下,點點頭說:“就這裏,斜下挖。”那兩個徒弟又把他拉了上去,底下兩個徒弟按照老張的指示,朝著斜下方繼續挖。


    這般幹到月亮升到山頂,夜風凜冽,刮得周圍的鬆柏嘩嘩亂響,夜梟咕咕咕叫聲回蕩在山裏。老張像一尊石像般立在洞口,盯著坑裏那個黑洞。火光將他臉上的皺紋勾勒得十分硬朗,像人用刀刮出來一樣。這和他白天慈眉善目的樣子迥然不同,這時候的他更接近他本真的樣子。他不喜歡做浪費時間的事情,更加痛恨失敗,尤其是讓龐老板覺得失望,覺得他沒幹好交代的事情。


    還好他的徒弟沒有讓他失望,裏麵鑽出一人說:“爹,挖到了,有貨。”


    老張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像平靜的池塘上飄下一片落葉泛起一絲漣漪,很快又消失不見。旁邊一個徒弟上來將筐準備好,他又站到筐裏,讓徒弟放下去。他要親自把控整個過程裏每一個步驟都是準確無誤的。徒弟們已經被他調教得十分聽話,無需他多言就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老張下到坑裏,由一個徒弟扶出來。他接過他手裏的火把,鑽到向下的盜洞裏。這個盜洞挖得很規整,整個向下的洞壁都一般大小,摸上去很平整,絕不是那種狗啃過的樣子。這也是他多年調教的結果。他覺得挖洞也是一門手藝,既然是手藝,就要做得比別人好,讓人看了由心裏佩服。


    他的兩個徒兒都是堂堂七尺男兒,而他隻有五尺多高,因此在這洞裏走並不覺得多憋屈。


    他走到坑道盡頭,徒兒給他拿著火把,他捂著鼻嘴伸頭進去看了眼。見到離著洞口兩丈遠有一口棺材,這洞正好打在墓室的牆壁下邊。


    老張回頭吩咐:“上頭留一個人,你們三個下來,帶上硬家夥。”


    硬家夥指的是榔頭,錘子,鑿子等用來開石料的工具。因為很多墓裏的棺材外都套著一層棺槨,有的棺槨直接是石頭做的,用鐵鍬等工具是打不開的,必須靠榔頭和錘子砸開。


    老張個子矮,不等徒弟來,一貓腰就鑽了進去。他拿火把將墓室裏照了下,這墓室並不大,獨此一間,不見左右耳室,貼牆擺著一些瓶瓶罐罐,還有刀劍等物。四周牆壁和頭頂都畫著精美壁畫,顏色鮮豔,如同剛畫上去一樣。老張心裏一下激動了,雖不能確定這裏埋著就是一位公主,可從這壁畫上看起碼是一位很有錢的人家。


    他舉著火把細致看著那些壁畫。見這墓室頂呈半圓形,畫著數朵盛開的紅蓮花,蓮枝曼曼,中間有仙雲纏繞;四周牆壁上則畫著一群人出行遊玩,騎馬打球,庭院中嬉戲的生活情景,且畫中多為女子。可想這墓裏應該是葬著一名女子,這四周牆壁上的壁畫就是反應她生前的娛樂和生活。老張看著這壁畫微笑了,他覺得這些都是寶貝,這次帶不走,以後也要想辦法再來弄走。


    這時他的三個徒弟都鑽了進來,老張收起笑容,又成了麵無表情的人。老張指指當中的棺槨,三個徒弟一齊點點頭。他們跟龐老板一樣,不喜歡多言,做事麻利的很。


    這外層棺槨較厚,用柏木朱漆做成,表麵不施花紋,莊嚴樸素。三個徒弟拿著鑿子和錘子對著棺蓋裏的縫隙一陣叮叮當當敲打。三人把個四個角上的棺釘都弄鬆動後,又換上大錘,從下往上敲。那柏木棺槨再厚實經受不起三個大漢如此的折騰,幾下大錘的敲打,咣當一聲從上邊翻到地上,騰起一層沙土。


    老張皺眉走過去,咳嗽了幾聲,雖然沒說什麽,可這幾聲咳嗽已經是嚴厲的批評了。三個徒弟本來見到棺槨蓋子打開還麵露喜色,聽到師傅幾聲咳嗽立刻又收起笑容,站到一旁。


    老張往裏一看,那棺槨裏裝著棺材。黑漆的麵,畫著紅白花紋,端的華美。


    這棺材板子就不如外麵棺槨蓋那樣厚實,看著就是一塊平板,用釘子封嚴實。


    老張退後幾步,三個徒弟立刻上去,每人各站一角,將三邊的釘子都取出,然後再取出最後一邊的。這裏麵棺材板上的釘子要小的多,因此不用像剛才那樣叮叮當當鬧騰。


    弄開釘子後,一人打著火把照亮,兩人各扶著棺材蓋子的頭尾,輕輕把棺材板抬開放到地上。


    老張走上前往裏一看,量是他技高膽大,心裏也咯噔一下,眉頭微皺。


    隻見那棺材裏確實有一死人,已經成了幹屍,從服裝容貌看是一女人。但這女人仰頭張著大嘴,雙手成爪放在胸口,下肢彎曲,像是在掙紮呼喊。


    死人怎麽能在棺材裏還做出這樣的舉動!難道她是給活埋的嗎!?


    其他幾個徒弟看到這情況均嚇得不敢吱聲,七尺的身軀也不禁顫抖起來。他們雖然也跟著老張挖過一些墳墓,可見到棺材裏的死人這般恐怖詭異的樣子還是第一次。


    難道這個死時還在掙紮的女子就是傳說的明朝公主?她怎麽會在棺材裏變成這個樣子?又或者這是邪祟作怪!


    一時間,墓室裏安靜得隻有四人的呼吸聲。老張沒有說話,其他人更不敢說話,那死人又怎麽可能會先說話!


    忽然,墓室裏傳來嗚嗚嗚的鬼叫,吹得四人的火把嘩嘩嘩亂搖。那死屍的麵容在搖曳的火光下就跟活過來一樣,嘴巴裏似乎真的發出喊聲。老張三個徒兒嚇得喊出聲來,轉頭望去見是盜洞裏灌進外麵的冷風,在室內回蕩的聲音。老張麵上鎮定,可心裏也是一驚。他走南闖北那麽多年,什麽怪事沒見過。可這棺木裏的死人的樣子實在是奇怪得很。為何好好一公主會給活埋進這裏呢?


    他閉上眼,想了一陣,讓自己冷靜下。


    老張睜開眼後隻說一個字:“搬。”


    三個徒弟聽到師傅的命令,強壓心神,走到棺材邊。還是一人打著火把,兩人各站一邊,伸手抓住裏麵那女屍的衣服,一起用力提了出來,放在棺蓋上。


    老張探頭往棺木裏望去,上下仔細打量了下,咦了一聲。然後又仔細看了看。那棺木裏沿邊放著一些書卷,玉器,絲綢等陪葬品,但這似乎都不能引起老張的興趣。


    最後他失望的擺擺手說:“算了,拿吧。”他對於沒有找到龐老板交代的東西很是失望。可龐老板又怎麽知道這棺材裏會放著什麽呢?


    三個徒弟各自拿出一個大口袋,將棺材裏和墓室內凡是看得上陪葬品都裝了進去。老張站在一邊看,眉頭不展,顯然對這次“出鮮”不是很滿意。


    三個徒弟裝好後,uu看書 .uukansh 依次帶著裝滿的口袋往外走。老張最後一個走,剛要鑽進盜洞忽然想到什麽,眼珠一轉,說:“你們先放了東西,我這等你們,帶家夥。”說完又鑽了回去。


    他一個人舉著火把走回那女屍跟前,雙眼死死盯著那女屍的麵容。墓室內,一個人和一個屍體就這麽對視著,情景十分詭異。隔了一會,三個徒兒回來問:“爹,咋弄?”


    老張還看著那女屍說:“把棺材給我推開。”


    “啥?!”


    “推開!”老張大聲說道,他最討厭別人對他的命令提出質疑。


    三個徒兒趕忙用力將棺槨朝著對麵牆壁推去。三個人胳膊上至少使出六個人的力氣,轟隆隆一聲,棺槨撞到牆上才停止。


    三人站在一旁,氣不喘,臉不紅。


    老張轉頭看了下棺槨下的地麵說:“挖。”


    這次沒有人再提出質疑,拿起鋤頭和橇鏟賣力幹起活來。


    三個人這次按照剛才那棺槨尺寸往下挖洞,挖到半人多深,改成兩人在下邊挖,一人運土。挖出來的土直接堆在墓室一角。老張就在那土堆邊蹲著看,每倒出來一筐土,他就撚一些放到鼻子前聞聞。


    這般挖到八尺深,倒出的土裏多了些黑白色的雜土。老張麵上一喜,走到坑前望著底下說:“小心點,快到了。”


    底下兩個徒弟說聲好,不再往四周挖,而是集中在當中挖出一個圓形的洞。這般又挖了三尺深,聽到鐵鍬啪啦一聲,打在一塊硬物上。兩個徒弟將四周的土清除開,見是一塊木板。


    老張撇嘴一笑,說:“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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