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停下腳步,在破屋中彎腰大口喘氣。此地離大良城已有十裏,四周一片死寂,接近正午的陽光徒然地向荒廢的黑土地發散熱量,秋風不時在破屋中打個旋,卷起幾綠塵埃。身邊的颶玉不比她好多少,過了許久才漸漸平複下來,嘶啞著聲音:“我們現在隻能呆這裏,再前麵去一點就是禮天城北源軍的駐防地範圍內,會被巡邏的兵士發現。”


    “知道,這周圍是兩軍之間的緩衝區,目前算安全。”鄒點點頭,順手解下脅下的水袋子遞了過去,“你打算去禮天還是青奔?”


    除了水晶球什麽也沒有帶的颶玉大口喝了幾口水後,古怪地看著鄒,“你想和你一起走?”


    笑了起來,鄒用同樣的臉色對著颶玉,“就算我是這樣想,你也不會同意吧?”鄒可是很清楚颶玉後對自己的懷疑,卷風王為什麽這麽容易就讓她們逃出城?一路上雖有水晶球排擠掩護避過了追兵,但追兵的數量和速度比颶玉預想的頗有距離,在這種情況下,颶玉後將自己看成是間諜也不足為奇。


    從北伐中翻了一番出兩件粗布男裝,鄒指著颶玉的水晶道:“這東西現在用不了了吧?換裝吧。”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當月上中天之時,一身天狼便裝,頭上的銀發已經包起的颶玉後一躍而起,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破屋,毫不猶豫地衝入黑暗之中,向天狠河方向奔去。


    “真是嫉妒呀,”被拋棄的紅發女子孤零零坐在原地,大發感歎,“沒帶水,沒帶食物食物,捧著那個破水晶就敢橫衝直撞,”然後再加上一句:“想當年我比她還強……”撫今追昔是沒有用了,落難的郡主現在能做的也隻有和普通人一樣好好整理掛滿全身的各種裝備,為以後絕對真理不會輕鬆的旅行作準備。


    至少可以喝五天的水,裝了一套普通男裝和食物的背袋,朱利葉斯送她的塞班彎弓,十支黑羽箭,歎口氣,不是不想多背,而是實在背不動,手伸向懷中,脖子上懸著她的心肝寶貝——裝寶石金子的小皮袋。


    來到這個世界後,鄒曾經有過兩種整理行裝的經驗。第一次出發後做了侍女糊口,第二次從禮天逃走後又溜了回來,而這次呢?


    突然間獲得了完全主宰自己命運的機會,凶卻不禁有點難以決定,如果在的來的世界,她自然有層出不窮的事情可做——工作、運動、泡吧、上網、閱讀、旅遊——現在應該做什麽呢?拿錢買一處田地安家?學習如何在這個世界平靜生活?甩甩頭笑了出來。


    “你為什麽想學氣術?”


    “第一,不想受你的氣。第二,想去世界各地玩,沒有氣術,一個女孩子在外很危險。第三,這是一個亂世,不會氣術很可能受製於人。”


    腦中不禁回憶起當初與北源經的對話,手撫mo著從背上取下的彎弓,鄒自言自語,“我沒有學會氣術,但我有箭術。北源那家夥傷得半死不活,也不可能給我氣受。”輕扯弓弦,無人的荒原中頓時響起孤寂的“奪,奪,奪——”


    十天後,北源公主多蘿茜婭在海林及四萬北源軍的護送下向天流京出發,而另一萬兵士已化整為零,喬裝改扮陸續潛向青奔。青奔府邊境的山窩裏,席地而坐的蒙克利不斷地向彌瑞介紹青奔山脈地形和各方勢力分布情況。


    一邊聽著蒙克利的講述,彌瑞黃玉色的眼瞳閃過恍然的色彩,皇帝陛下早就有這個計劃了,聽說蒙克利在皇帝陛下受傷當夜當即離京辦事,想必就是為自己的任務打前戰吧?


    “青奔府魚龍混雜,城主雖是平為盛所任命,本身卻是當地有勢力的大商賈,原天狼貴族,交遊廣闊,青奔府名為禮天十府之一,實際上隱有自領之意。”


    足足說了快一個小時的話,蒙克利終於喘了口氣。


    確實很佩服眼前這個人的能力,彌瑞點頭道:“大人是想告訴我,青奔府城主是風吹兩邊倒,左右逢源之人?”


    笑了笑,蒙克利的桃花眼眯了起來,“沒錯,如若我北源勢大,青奔自然順眼,然一但有變最先落井下石的就是它!”頓了頓,仿佛剛記住一事,“最近據聞有一些可疑之人不斷經青奔入六條,大人也需提防一二。”


    不明所以地看著蒙克利,彌瑞腦中一轉,可疑之人?莫非就是太上皇力主捕殺的上古王族?


    蒙克利微微點頭……


    通向青奔府的官道上,蓬頭垢麵的小個子一步步地走著,身上的粗布衣裳不知為何扯開了不少口子,露出幾道血紅的傷痕,腳上的皮靴早已看不清顏色,唯一有光彩的隻有那雙黑眼睛。累死了,再也走不動的鄒倒在了路邊,引得路上並不稀少的行人紛紛側目,但也沒人上前詢問,視若無睹地繼續走自己的路。


    黑羽箭隻剩三支了,右手不自覺地摸索著,鄒黑糊糊的臉上泛出如釋重負的微笑,終於走過山區到達平地,不用和非人類打交道讓她鬆了口氣,休息一下吧……


    這兒已經是青奔府,幾年前卻是天狼國與克倫聯盟的邊境,四年的兩國戰,其後近三年的大陸混戰,趕走了這片土地大多數的原主,但還未進青奔,一種莫名的生氣勃勃的氣氛就包圍了鄒。


    “買!不買!買!不買!“在路邊躺了好久的鄒蹲在明顯是新修複,路況尚好的管道邊,將手中殘枝上不多的黃葉一片片扯下,眼睛貪婪地瞪著麵前路過的或奔或走的牛馬騾驢,“哇啊啊,為什麽還是不買?”被腳邊古怪的紅發男子恐怖的叫聲嚇到,正好走到鄒身邊的驢子“昂——”地叫了一聲,斜退幾步,適時地幫助鄒下定決心用腳走到青奔府中心——青奔城。


    “第一,在路邊用真金寶石買東西太顯眼,等於是對強盜小偷說——你們不宰我這頭肥羊太不給我麵子!第二,那些畜牲估計也不樂意我這身衣服騎在它們身上,純粹是惡意降低它們的身份。如此一來牲畜界就會發生騷動,而牲畜們的主人就更會騷動了。”鄒一邊走一邊低頭安慰自己可憐的腳夫,“而且天意不可違——你說是不?”蹄聲響起,一匹駿馬飛馳而過,甩給鄒一嘴的塵土,頓時讓她的勸說詞蒼白無力,“可惡,為什麽在大良城府內我沒有找到銀幣——”這才是她真正的心聲!


    青奔好象並沒有完全被禮天城控製?鄒懷疑著,雜在官道上頻繁來往的商隊與行人中,本業還擔心獨自夜宿路邊。但夜幕降臨時,迎接鄒的是稀疏樹林裏處處篝火,被第一個發現她的粗壯漢子的邀請到一處火邊坐下,伴隨著清亮的豎琴聲安然入睡。路上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呢,放棄買坐騎的想法,遠遠吊在商隊之後,鄒早已打消加入其中任何一隊的打算,發亂世財的商人極有可能認得出自己——塞班郡主並不是無名之人。


    “老弟,我帶你一程吧。”馬嘶聲加上打雷一樣的嗓音驚斷了鄒的沉思。一知藍灰色利索騎裝,頭上紮著藍灰色包頭的粗壯漢子回馬奔到鄒的麵前,裂嘴笑道:“弗雷,到今天的宿頭還有很遠呢,而且,從明天起就要進山了。雖然不是什麽高山,但光靠腳是撐不住的。”把女性簡稱弗蕾改成男性的弗雷,現在已是天狼流浪者的鄒毫不猶豫搖頭拒絕了柘力沙的邀請,她雖然穿上了男裝,臉上也很髒,但身材瞞不過靠近的人。


    “你不要告訴我你從沒有騎過馬喲,你背上可是隻有勇士才能得到的好東西—塞班彎弓,沒錯吧?”故意把大嗓門壓低說話,頓時讓鄒無言。


    心一橫,膽子本業就很大而且真的很累的鄒將手伸給柘力沙,略一借勁,坐到了他的身前。柘力沙的嘴裂得更大了,一點也不介意鄒身上的髒亂,笑道:“抓緊了。”馬飛跑起來,一會兒就超過好幾匹馬,趕上了商隊,商隊的夥伴看到兩人一騎而來,頓時吆喝連連,年輕人的精力真是足啊。


    “我是女的,你不要告訴別人!”兩天的接觸後,鄒基本上已經很難相信柘力沙不是色狼之類,索性開門見山,在離青奔府還有五十裏,從山路轉到官道時在馬背上地他說道。


    “知道,”簡單地回答了這句話,柘力沙還是在笑著,扶了扶頭上被風吹得有點歪的頭巾後,從懷裏掏出一根紅發帶:‘送給你。”


    “知道?”就是表示他早就看穿了,還是僅表示同意?鄒正琢磨著,眼前出現一條紅豔豔的發帶,和她的發色很相似。


    “嗯?”沒事送東西做什麽?看上了我?雖然鄒有著很清醒的頭腦,但虛榮心還在大大地滿足了一回,見麵不到兩天就有如此戰績!


    “秋天風大,會讓人發現你的銀發,用發帶紮牢比較好。”柘力沙的話讓鄒幾乎一頭栽下馬背,嘴張得比他更大,鄒盯著她看了半晌,眼光落到藍灰色的頭巾上,“你是上古王族?”


    “噓——”發出怪聲不隻是柘力沙,還有前後馬匹上的商隊同伴,柘力沙輕聲說道:“這裏名議上還是禮天城的地盤,剿殺上古王族的命令隨時都有可能發出。”也隻有同族人才會這麽敏感注意到這幾根銀發,鄒心裏嘀咕著,坐在馬上一邊紮頭發一邊暗暗發愁,這些人肯定都是明顯的銀發,和他們混在一起實在太過危險,鄒對北源天的密殺令也是心中懍懍。


    對自己選擇了青奔這條路頗為後悔的鄒正在打主意打個機會開溜,柘力淨的下一句話又讓她豎起耳朵,“你也是想去六條城恢複力量的吧?我們大家走在一起,互相照顧。”


    “恢複力理?”鄒十分驚訝卻又不好直接詢問,隻好自個兒琢磨,直到當晚在野地裏宿營才得到詳細的消息,商隊裏的人都是上古王族,一月前五神王傳文天下,召族人相聚,雖有北源天密殺不斷,但他們皆聽到一個傳言,五神王此次召喚族人是參透了上古王族的秘密,能讓所有失去力量的上古王族得到不遜於正統上古王族的力量。


    難怪在這種危機四伏情況下,還有這麽多人不所死地潛往六條,“你們相信這種傳言?”鄒有點懷疑,她很清楚上古王族正統力量極為龐大,普通銀發人根本無法擁有和控製,萬一真是如此,這個世界夠他們折騰。


    “半信半疑”柘力沙很坦白地說,周圍的人紛紛點頭,“五神王和颶玉後也不是上古王族,他們卻擁有我們沒有的力量,雖然沒有傳說中驅使天地的程度,但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除了得到強大的力量,也希望五神國能讓上古王族得見天日。”


    “海鬆的卷風王不也是上古王族吧。為什麽不去他的國家?”鄒有點不明白他們的想法。


    “卷風王和我們不一樣,和藏印王、颶玉後也不一樣,他得到正統五族的寵愛支持,氣術又是天下第一,根本無法了解我們這些人的想法,”柘囷沙沉默了一會,周圍的夥伴也不說話,很明顯以他馬首是瞻望。


    暗暗搖頭,但又不得不承認柘力沙的想法有一定道理,鄒很清楚卷風王的力量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即便沒有地仁他們卷風也絕對與眾不同,而現在坐在這裏的人,都很普通。她不也一樣麽?當初是那般地依靠水之力……


    要不要隨他們去看看究竟?暢通無阻地進入城門後,抬頭望天,純淨的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鄒這樣考慮著,青奔城太奇怪,北源軍也太奇怪,為什麽會讓源源不斷的上古王族輕易進入六條,戰爭時的人命太不值錢,但精壯兵士與各類技工的不斷補充對六條來說實在是太有利。北源經傷得連腦袋都糊塗了?鄒惡意地揣測,坐在馬背上不經意地掃過人來人往的大街,目光與對街馬上的男子相撞,身子不由一僵,他也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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