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到商店裏賣手表的地方去看看的時候,就替他們犯愁:這麽多手表怎麽天天不見少呢?


    如今都以不戴手表為時髦了,誰還買這玩意兒啊!再仔細地想一下的時候,就覺得這裏麵的意義還不小:曾幾何時,手表還是人們向往的


    “三大件”之一,是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顯著標誌什麽的;如今好多東西都提價了,手表的價格非但沒提還大幅度地降了,卻仍然賣不動,說明我國的手表製造業進步得不慢。


    我第一次買手表是1971年底剛剛提幹的時候,那可是費了老鼻子勁了。


    部隊的幹部一提就是二十三級,工資五十四元整。這在當時是個不算小的數字,除了找老鄉撮一頓兒之外,就開始思謀著買個手表。


    那時我們部隊有句順口溜,叫


    “四個兜兒、戴手表,爾後才能把對象找”,可見手表的意義有多重大。


    在那幾個月裏,我有事兒沒事兒的就去商店賣手表的櫃台前轉兩圈兒,卻發現光有賣表鏈的,沒有賣手表的。


    我隨即花兩塊七先買了根表鏈擱抽屜裏放著,這叫


    “先備鞍後買馬”。那根表鏈挺好玩兒,你仔細研究一下的時候就發現那是一根鋼絲兒盤成的,外表很光滑,還有彈性,你套到手腕兒上,它很輕柔地就箍住了,感覺特別好。


    我之所以買那種表鏈也是受我崇拜的一位首長的影響,他戴的就是那種表鏈,他擼起袖子看表的姿勢也很文雅,看上去特別有學問。


    噢,我前邊說光有賣表鏈的沒有賣手表的不對了,是沒有賣好一點的手表的。


    當時手表是有,可全是九鑽半鋼的,一塊三十四至三十六元不等。牌子有泰山、燈塔、鍾山、鐵錨什麽的。


    那玩意兒戴上去心理上不踏實、信不過;重要的是戴那個掉價,沒有哪個層次高一點的姑娘喜歡一個戴鐵錨牌手表的人,你糊弄一個不識字不會看表的農村姑娘嘛還差不多。


    當時時興的是全鋼十七鑽的


    “上海”和


    “海鷗”牌。可這兩種牌子的東西是多麽難買。你光有人民幣還不行,還得有票。


    有時你即使搞到了票也不一定有貨。這中間我也曾托一個上海籍的戰士幫我弄張手表票,可那家夥要我幫他入黨,遂拉倒了。


    後來還是一個北京籍的戰士幫我搞到了一張,我才把手表來戴上。當然就是用的那根已經買了三個多月的表鏈。


    我這人幹任何事情往往看重的是它的意義,而忽略了它的本身。第一次戴上了手表這件事,竟讓我感慨萬端,我又作順口溜及三句半各一首:手表啊手表,你是多麽難搞!


    祖祖輩輩沒戴過,終於讓我戴上了。戴上了手表,意義不小,增強時間觀念,好。


    一時興改革開放,讓人首先感到變化大的就是這個手表的問題,人們再也不為買手表犯愁了。


    從前我們出差最關照的就是那個手表,如今連小偷都懶得偷那個了,特別是那個電子表,十塊錢能買三隻,幼兒園的孩子幾乎都戴著。


    我家三口人,就有機械及石英手表七塊(其中有四塊已壞)、康巴絲兩隻,這在過去確實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我說如今以不戴手表為時髦了,是因為你戴了也沒用,哪裏沒有各種各樣的表?


    作為一種裝飾和貨幣儲存的方式呢,則有了另外的形式,比方金戒指、手鐲或項鏈什麽的。


    以一個外行人的眼光看來,今後手表製造業的難題不少。但作為一個消費者,則又覺得這可能不是件壞事情,如果所有的消費或裝飾品都這麽飽和得讓人不耐煩,人民整體的生活水平就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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