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得知張無忌突破先天,齊齊讚賀,張無忌大喜之下,日夜拉著幾位先天境的師長切磋,倒令得周芷若與趙敏二人心生不少哀怨之情。


    張無忌身為一國之君,國事繁重,豈可在恒山久留?況且先天至凝竅境,盡是水磨功夫。又呆了半月,靈智見他氣息圓潤,詳加指點了他一番凝竅境該注意的事項之後,便打發他下了恒山。


    春去秋來,又是三載。天下承平,海內澄清,靈智終於也壓製不住修為,到了不可不“飛升”的時候了。他喚來寺中覺、慧、智、子四輩弟子並如今的大林寺住持福德禪師,在天峰嶺開講秘法。這一講便是七日七夜,待得第八日,靈智一掃座下弟子,緩緩道:“老衲已悟通了破碎虛空的奧秘,日後大林寺的興衰就全靠你們這些小和尚了。”


    諸僧雖麵露不舍之色,但他們一個個年歲不淺,佛法精湛,修為過人,倒也能耐下性子靜聽靈智下文。隻見靈智眼露追憶之色,緩緩道:“老衲從南宋年間活到如今,開創了大林寺這番基業,也算有點兒成就。可惜生死無常,當年的故人大都已經作古,如今也隻有老毒物與老頑童二人健在了。”不等諸僧勸慰,靈智語氣一轉,意氣風發的道:“老衲一生,精研佛法,勤修武功,不敢說後無來者,但也稱得上前無古人,既然要破碎虛空,豈可無聲無息的離去。”


    諸僧齊道:“未知師傅(祖師)有何想法?”


    靈智道:“當年華山之巔,群雄論劍,一度為武林盛事,哄傳天下。老衲擬在華山之巔談武論法,也好讓後人得知這破碎虛空一境並非虛幻。爾等替老衲寫下請柬,請天下間所有突破先天的高手於重陽節那一日共聚華山。”諸僧聽了靈智這幾句話,便是淡薄如覺遠也胸口熱血上湧,忙道:“是,是!”


    諸僧下了天峰嶺之後,當代住持福德禪師親自書寫數十封請柬,更命般若堂弟子將請柬送至各處,一時間天下群雄激蕩。


    昆侖派,掌門何太衝更見蒼老。自十餘年前六大派圍攻光明頂受挫,乃至被趙敏擒於萬安寺當中以來,心中將之視為畢生恥辱,這十餘年潛心修煉,武功早已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不過想要突破到那玄之又玄的先天境界,卻如那水中月、鏡中花一般,遙不可及。


    這一日,何太衝做完早課,正在演練一路“昆虛劍訣”。這路劍法本是昆侖派入門劍法,但由何太衝這個宗師使來,一招一式莫不恰到巔毫,蘊含莫大的威力。旁觀的年輕弟子好生佩服,眼光中不免流露出欽仰的神色來,均想:“我等想將這路入門劍法練得如祖師一般寰轉由心,起碼還要下十年苦功。”


    便在此時,一陣吆喝聲傳來:“師傅,弟子有要事稟告。”何太衝轉首瞧去,見是自己的得力弟子西華子。西華子老成持重,若非大事定不至於這般失態,當下眉頭一皺,還劍入鞘,坐在三聖堂正中的太師椅上,望著西華子問道:“此次下山,你本該三日之前就回來,怎的拖到現在?”


    西華子不敢怠慢,垂首答道:“前些日子,弟子依著您老人家的吩咐給趙大家送禮,趙大家見了那副《蜀素帖》喜不自勝,連讚:風檣陣馬,沉重痛快,果得王獻之之筆意。當即提著那副字拉著我去袁大家、李大家處鑒賞。如此,弟子又耽擱了兩日。”


    何太衝點點頭,他知西華子口中的趙大家、袁大家、李大家三人都是當世書畫大家,並稱為“江南三大家”。當年何足道與趙潛交情不菲,多年來昆侖派禮數周全,未曾斷了那份香火情。此次何太衝機緣之下得了那副《蜀素帖》,心念一動,便命西華子送至趙潛處。


    隻聽西華子又道:“弟子本擬告辭,卻不曾想在趙大家處碰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他見何太衝怔怔的瞧著自己,不敢賣關子,當下道:“那人不是別人,乃是大林寺福字輩高僧,特意來給趙大家送請柬的。”


    何太衝奇道:“送什麽請柬?可是大林寺有什麽喜事?”西華子大聲的道:“這就是關鍵所在,若非這封請柬,弟子還不知道趙大家早已突破那玄之又玄的先天至境。”何太衝一怔,再也保持不住淡然,一把拉著西華子的手喝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他情急之下手上竟然使了三分力道。西華子吃痛之下,語似連珠般的答道:“恒山靈智老前輩已悟通了破碎虛空的奧秘,遍邀請天下間所有先天之上的宗師,於九月初九重陽節那一日共聚華山,演武論道。”


    何太衝驚道:“此言當真?”西華子露出一個苦笑道:“弟子如何敢騙您老人家?師尊,您老人家先放開弟子。”何太衝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衝西華子歉意一笑,站起身來,在三聖堂內踱來踱去,麵色變幻不定,良久才咬牙道:“如此盛事,我昆侖派斷不可缺席,你且不要聲張,容為師同你師娘商量一翻再說。”說罷,繞到三聖堂的後花園,徑自去尋班淑嫻商議。


    襄陽城外,獨孤求敗的劍塚所在,一名須發皆白的儒雅老者手持請柬自語道:“祖師他老人家果然修為參天,我數十年勤練不墜,不過堪堪將竅穴填滿,凝練一絲武道真意,勉強開始了凝真境的修煉,卻不想他老人家竟然參透了這破碎虛空的奧秘。”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當年聲名赫赫的“神雕大俠”楊過。他久不在江湖之上走動,隱居在劍塚附近含飴弄孫,一身功力更是甄至不可思議的境界。他手持請柬念叨了幾句之後,喚來後人弟子,吩咐一番,徑自閉關潛修,靜待重陽節的到來。


    洛陽城西,一處僻靜的小院當中,三名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正在持劍演練,一名麵容妖異的白發男子則坐在太師椅上漫不經心的瞧著,間或出聲指點幾句。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當年從張無忌手中救下脫古思帖木兒的妖異太監“葵花老祖”。


    三名少年將劍法各自使了一遍,等著葵花老祖點評。隻見他手持茶壺狠狠的灌了一口,咂咂嘴道:“小凳子,微有秀氣,腕力不足。小桌子,沉穩矯健,速度不夠。帖木兒,劍中殺氣太甚,失卻了準頭。”他皺眉瞧著小臉嚴肅的帖木兒道:“這三年來,帖木兒你練功甚勤,照理說劍法功力應該遠勝小凳子小桌子二人才是,可是你心懷怨憤,又如何靜的下心來?哎。”


    帖木兒低聲自語道:“我是皇太孫,身負大元朝萬裏江山。”葵花老祖內功深厚,自然聽清了他的話,眼珠一轉,大聲宣布:“檢點劍法已畢,狀元小凳子,榜眼小桌子,探花帖木兒。”小凳子聞言,大聲歡呼。小桌子絲毫不介意,隻有帖木兒緊咬嘴唇,不發一言。


    葵花老祖命小凳子小桌子去整治飯菜,又教導了帖木兒幾句,正待進屋,心念一動,張口道:“帖木兒,快去前麵迎客。”帖木兒走到小院門口,見巷子裏靜悄悄的,心想:“明明沒人啊!”正自不耐間,巷口拐角處走來一名年約四十上下的僧人,一身明黃色僧袍,手挽一副檀木佛珠,麵容祥和,氣度從容,一見帖木兒便揖手問道:“阿彌陀佛,敢問這位小檀越,你家長輩可在家?”


    帖木兒瞧了他一眼,道:“大師隨我進來。”心中卻對葵花老祖十分敬仰,心想:“這老妖怪果然修為通天。”原來這三年他蒙葵花老祖傳授了不少功夫,一見這僧人便知是有大本事在身的,然而人家放在數十丈之外便給葵花老祖發現了,管中窺豹,這老太監功力可見一斑。


    葵花老祖一見這僧人,不免在心中暗讚一聲“好氣度”,當下笑道:“敢問這位大和尚從何處來?”


    那僧人先是朝他行了一禮,跟著道:“小僧大林寺福聞,見過老前輩,打攪老前輩清修,還望前輩海涵。”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大紅請柬,雙手恭敬遞了過去。


    葵花老組順手接過,十目十行的看了起來,隻見上麵寫道:葵花老祖當麵,大林寺方丈福德拜下,本寺祖師靈智,已參透破碎虛空之奧秘,特邀天下宗師於重陽佳節共聚華山,演武論道,以澤後人。小僧得聞老祖所創一神功,名曰‘葵花寶典’,鄙寺祖師多有讚譽,望老祖如期赴會,不吝賜教,以開眾慧。另有一行小字寫著:神武十年七月初九。


    葵花老祖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霎時間思緒紛呈,宛如一鍋沸水,在腦海中起伏不定。好在他也是心誌堅定之人,頃刻間便將各種思緒收攏,露出一個又自豪又慚愧的神情對著福聞道:“想不到咱家這點兒微末本事,居然連恒山上的佛爺們都知曉了,可真真是天大的臉麵。如此盛事錯過了豈非要後悔一輩子,重陽節那一日咱家定會趕到。”他這時對恒山大林寺的好感簡直無以複加。


    練武之人,誰不想名揚天下,將一身所學發揚光大?饒是他淡薄名利,麵對這等能在天下宗師麵前露臉的大事,也不由得心生向往?如此挨了良久,止住心頭潮湧思緒,當下擠出一張燦爛的笑臉,熱切的招呼福聞起來。


    二人一個為有道僧人,一個是修為高深的大宗師,俱各見識廣博,或說些武林軼事,或聊些宮闈秘聞,越聊越是投契。


    風聲漸止,天色漸晚,葵花老祖又親手下廚給福聞做了一大碗陽春素麵。他這手藝乃是年輕之時在禦膳房學會的,輕易不肯顯露,這時放手施為,隻片刻間便清香撲鼻。福聞見三個少年大口咀嚼,吃得十分香甜。他趕了一下午的路,又陪著葵花老組聊了許久,這時已感饑餓,麵香一陣陣傳來,不覺食欲大起,當下念了句佛號,動手吃了起來。


    葵花老祖見他三兩口將一大碗麵吃完,更是連湯水也喝得精光,心中歡喜,眼睛眯成一道小縫,笑道:“可還夠?”福聞笑道:“前輩這碗陽春麵,乃是小僧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一碗。”當下也不客氣,又起身盛了一碗。葵花老祖見福聞再次連湯帶麵,吃了個幹幹淨淨,笑眯眯的吩咐小凳子小桌子收拾碗筷,又陪著他聊了一陣,直至夜深人靜,這才招呼他休息。


    第二日福聞起身告辭,葵花老祖依依不舍,親自送他出了洛陽城外,目送他離去之後,返回棲身的小院當中,勤修武功,靜待重陽佳節的到來。


    如此大事,自然瞞不過少林中人。少室山後,空聞、空智、空性三僧並九名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僧,正在恭聆三名雙目半閉,垂眉而立,端坐在鬆樹洞中的老僧教誨。


    空智道:“三位師叔,大林寺遍邀天下宗師於重陽佳節共聚華山,我少林該如何自處,還請三位師叔示下。”


    一名老僧緩緩開口道:“此乃我佛門盛事,自然要去。”他瞧了一眼空智諸僧之後,慢慢的道:“咱們師兄弟三人在此枯坐四十餘年,uu看書 ww.uuksu 早已練會了‘金剛伏魔圈’,以我等三大先天施展陣法,足以與凝竅境強者爭鋒。便是遇上大林寺那兩位覺字輩老前輩,也未必沒有還手之力。”他語氣雖淡,但話中蘊含的自信任誰也聽得出來,好在他雖自信,卻不狂妄,不敢說與靈智過招。


    這三人不是旁人,乃是少林僅存的渡字輩高僧渡厄、渡劫、渡難。因數次與大林寺高僧較技均落敗的緣故,近四十年均在少林寺後山枯坐,不僅突破到了先天境界,更練成了少林寺千百年來無人練成的絕技“金剛伏魔圈”。三老今生際遇不凡,佛法武功修為遠勝原著,兼之謝遜之事被靈智以一己之力化解,少了少林寺召開屠獅大會,張無忌闖陣這一節,除卻大林寺外,再無旁人得知少林寺還有如此底蘊。大明朝立國十餘年來,少林寺聲名不顯,空聞等人深以為恥,這也是他們今日來打攪三渡的原因,請他們出山借著重陽節大會的機會,顯露本事,以揚少林之威。


    渡厄道:“本寺自達摩老祖建下基業,千百年來曆世僧侶勤修佛法,精持戒律。我師兄弟三人早已勘破世情,本不再戀此紅塵······然則靈智老前輩修為參天,讓我等明了世間自有真佛在。此次他老人家飛升西天之前宣講大法,我等身為佛門弟子,豈能錯過這場機緣?至於顯露本事與否,卻是次要的了。”


    空聞諸僧齊道:“善哉善哉,師叔所言甚是。”當下你一言我語談了起來,待將諸事安排妥當,這才各自返回禪房,參禪打坐,練氣不止,靜待重陽時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靈智上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持杯醉花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持杯醉花間並收藏靈智上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