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上恒山挑戰之事,陽頂天等人隻是密議,後來不知為何傳出去了風聲,明教索性擺明了車馬,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北而行。而恒山大林寺上百年的經營,早已交織出的一張龐大的關係網。不少與大林寺高僧交好的武林豪客以及大林寺俗家弟子聽聞這個消息之後,勃然大怒,一波接一波的阻攔明教一行人,數日之間比鬥十餘場,死傷無數。


    一到五六月,江南地帶便開始進入盛夏時節,每日酷熱難當。自五月十九起,一日比一日熱。江陵府至襄陽府的官道上,尋常往來商隊絡繹不絕,然而這幾日也隻有在早上以及傍晚時分才能瞧見人影。


    二十三日這天,烈日當空,然而這條官道上卻有一大隊人馬趕路。打頭的是個極為威猛的漢子,一身金絲黑邊錦色勁裝,雙眼炯炯有神,更為奇特的是滿頭金黃色的頭發就這麽散在腦後,好似卷起的獅鬃一般,胯下一匹黑駒,整個人瞧起來氣勢不凡。身後兩人,俱都是一身白袍,劍眉入鬢,嘴角掛著邪笑,騎在馬上跟在後麵。兩邊另有數名著各色衫子的手下跟著打頭陣。在他們身後,熙熙攘攘十餘騎簇擁著一個藍衫漢子款款而行,一群人當中有僧有道,另有一名身穿紫色衫子的女子,頭上插著幾件飾品,以白巾蒙麵,隻露出一雙烏黑閃亮的大眼睛。一行數百人,浩浩蕩蕩而行,馬蹄踏處,激起塵土陣陣。


    一名麵色略顯蒼白的青衣道人忍不住抱怨道:“他娘的,這天真熱,教主,咱們找個地方歇歇罷。”


    他這個提議一出,登時不少人叫好。一名三十來歲的和尚笑嘻嘻的道:“周顛啊周顛,平時看你瘋瘋癲癲的,想不到這次總算說了句像樣的話了。”


    眾人齊齊哄笑。


    周顛怒道:“去你娘的彭和尚,我雖然瘋癲,可是我又不傻,難道還能讓自己熱死不成?”他此話一出,眾人笑得更歡暢了。


    先前那藍衫漢子見二人越說越離譜,出言道:“讓謝獅王派兩個人去前麵探探,瞧瞧附近可有什麽落腳之處,讓大家夥好生歇歇。”眾人聞言,齊道:“教主英明。”那名叫周顛的年輕道人更是雙腿一緊,打馬上前,策馬奔到那金發青年旁邊低語幾句,然而就見到他二人手一揚,各自狠狠的抽了跨下馬匹幾下,霎時間消失在眾人眼中。


    他二人這一番疾馳,直奔出三四裏有餘,遠遠的瞧見前麵有一處樹林,左邊依稀有水聲傳來,二人大喜,再次加快馬力上前。


    就在他二人察覺不到之地,有十餘名打扮各異的漢子埋伏在左近,冷冷的打量著他們。其中一人低語道:“如何?大哥,咱們動不動手?”


    又一個雄渾的聲音響起,道:“不急,來的是金毛獅王謝遜以及五散人之一的周顛,想來他們大隊還在後頭。”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道:“你們在這兒侯著,我去會一會他們,瞧瞧他們有甚本事竟然敢去恒山挑事。”


    他話音一落,數道聲音齊齊驚呼道:“大哥,不可。”另有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道:“讓我去罷,我正要找他們報仇?”


    那帶頭大哥遲疑一會兒,低聲道:“小心,情況一有不對,咱們兄弟便抄家夥並肩子上。”


    先前那人沉默了一會兒,沙啞著嗓子道:“多謝。”說罷,站起身來,手提長劍朝謝遜與周顛二人走去。


    謝遜與周顛二人將馬栓在林邊的樹上,然後歡呼一聲,奔向那條小溪,用手捧著清澈的溪水暢飲起來。


    “謝遜,周顛。”


    一個嘶啞的嗓子低聲叫著從二人背後響起。叫聲中充滿了怨毒和憤怒,語聲從牙齒縫中迸出來,似是千年萬年、永恒的詛咒,每一個字音上塗著血和仇恨。


    二人一驚,齊聲喝道:“誰?”同時轉首瞧去,見一名黑衣人正冷冷的望著自己,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配合上臉上那幾道疤痕,更顯猙獰。謝遜與周顛對視一眼,均瞧出對方眼中的驚訝之意。以他們二人的武功,竟然讓人走進周身十丈,若非對方開口,他們居然沒有半點兒察覺,足見來人武功了得。


    謝遜喝道:“你是什麽人?”


    黑衣人一字一句道:“慕???長???清。”


    謝遜瞳孔一縮,冷冷的道:“我道是誰,卻原來是你這一條喪家之犬。”慕長清身子一僵,將牙咬得咯咯作響,握著長劍的右手背上青筋凸起,可見內心是何等的不平靜。他原是南六省黑道總瓢把子,與北七省總瓢把子龍嘯天平起平坐,二人劃江而治,統帥一南一北黑道勢力,說是江南六省的黑道武林盟主亦不為過。誰知自明教崛起以來,他在南六省的大小勢力被連根拔起,原本交好並奉他為總瓢把子的大小幫派,盡皆反水,投靠了明教。而親近他的人則全部被明教中人擊殺,連他自己也被趕到了長江以北,若非龍嘯天顧念舊情,有心庇護,隻怕他早已被明教中人追殺。


    慕長清一抬頭,看向二人的眼神宛若看一個死人,道:“先解決你們二人,我再去找陽頂天。”說完,左手一揚,哧哧哧哧四聲響,四道金光閃動,四枝金鏢連珠發出,分射謝遜與周顛二人。


    他這一手事先毫無征兆,金鏢上附帶的勁力又急,周顛隻來得及微微頭側,便被兩枚金鏢甩中肩頭。周顛悶哼一聲,後退兩步。倒是謝遜反應甚快,那兩枚金鏢貼著耳邊飛過,嚇出一身冷汗。謝遜大怒,剛要動手,卻見周顛身子一軟,嘴唇烏青的靠在他身上,虛弱的道:“咱們???先走,這鏢上???有毒。”


    謝遜狂吼一聲,伸手在周顛心口連點數次,替他封住心脈,然後一把抓住他後背,手上用勁盡力將之往馬匹所在的方位拋去,高聲叫道:“你先去找教主,我要殺了這個卑鄙小人。”說罷,手一翻,對著慕長清就是一招混元掌。


    慕長清冷哼一聲,唰的一聲抽出長劍,使出拿手絕學“幻影劍法”同謝遜鬥作一團。他作為南六省總瓢把子,手上自然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否則如何壓服南六省大大小小的幫派?此刻他含恨出手,一上來便是殺招,長劍一劃,似閃電橫空,對著謝遜便是一招“月華傾瀉”,劍光之淩冽,殺機之盛,便是埋伏在不遠處的那些人都感受得到。


    謝遜師從“渾元霹靂手”成昆,手上功夫了得,尤擅“渾元掌”與“霹靂手”,然他到底出道不久,還不是後來那個橫行天下的“金毛獅王”,十餘招一過,被逼得隻有招架之力。


    周顛被謝遜一擲,掙紮著爬起來,一個翻身上馬,在馬臀上重重一拍,沿著來路奔去,才至半路便已昏了過去。


    原本陽頂天一行人有說有笑的款款而行,彭和尚眼尖,一下子瞧見了伏在馬背上的周顛,忙策馬上前,將之抱下,高聲叫道:“教主,教主,周顛中毒了。”


    他這一叫喚,明教眾人齊齊色變,陽頂天、殷天正、韋一笑等人齊齊圍攏來,陽頂天忙在他人中掐了兩下,然後替他服下一顆解毒丹。過了好一會兒,周顛悠悠轉醒。陽頂天忙問道:“周顛,怎麽回事?”


    周顛斷斷續續的道:“被???被那???慕???慕長清暗算了。”


    陽頂天怒喝道:“慕長清是誰?”黛綺絲柔聲道:“教主,謝三哥還沒回呢。”陽頂天顧不得再詢問,道了句:“你們照顧好他,一笑,跟我去瞧瞧。”說罷,施展輕功朝前麵奔去。他與韋一笑二人俱是輕功了得之輩,隻片刻功夫便以來到了那處樹林邊上。不過林邊的情形讓他二人大怒,隻見謝遜胸前一片血漬,被一名黑衣人以長劍架在脖子上,另有兩人一左一右將之死死的按在地上,連同其餘之人並排站立,靜靜的等著自己。


    陽頂天強忍著怒氣,寒聲問道:“你們是何人?”


    慕長清嗤笑一聲,嘲諷道:“怎麽?陽大教主,你不認得我了麽?”


    陽頂天眉頭一皺,這時韋一笑在他耳邊低語道:“這人名叫慕長清,原是南六省總瓢把子。”


    陽頂天眼神微動,又將目光對準剩餘幾人,問道:“那你們呢?”


    慕長清旁邊一個極為威猛的漢子哈哈笑道:“好說好說,老子龍嘯天,北七省總瓢把子,旁邊這些是老子的兄弟。”他說道這裏,頓了一頓,又道:“不過老子還有一個身份,那便是大林寺俗家弟子。”


    陽頂天眼皮連跳,第一次為自己這般大張旗鼓的去恒山生出悔意。這是半個月以來第五波阻攔之人了,來者不是一方豪俠便是武林怪客,均是同恒山大林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就像眼前之人,如果他不說,誰知道堂堂北七省總瓢把子隻不是是區區一名大林寺俗家弟子?管中窺豹,由此可見大林寺潛藏的勢力有多龐大。


    不過陽頂天是個極為驕傲的人,再加上他對自己的身手以及明教的實力極為自信,當下嘴角劃過一抹譏諷的笑容,道:“如此說來,是沒得商量啦?”


    這時,馬蹄聲翻滾,明教眾人終於趕到了。殷天正、楊逍、範遙等人一瞧見謝遜狼狽的模樣,齊齊大怒,一個個破口大罵,或出言威脅,或上前叫陣。


    陽頂天手一揮,麾下五行旗眾紛紛策馬上前,將包括跪在地上的謝遜在內的一行十三人團團圍住。銳金旗大半教眾盡數彎弓搭箭,隻等陽頂天一聲令下便將這些人射成馬蜂窩。不過鑒於謝遜還在對方手中,投鼠忌器之下,陽頂天隻能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先行穩住對方在言其他。


    陽頂天等人的動作,隻換來慕長清更為陰冷的目光。謝遜眼中盡是不甘,嘶吼一聲想要掙脫開來,卻被龍嘯天一腳踢在胸口,罵道:“老實點,否則老子先幹掉你。”謝遜悶哼一聲,吐出一口含著泡沫的鮮血,高聲叫道:“教主,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陽頂天沉聲喝道:“放了謝獅王,本座放你們離開。”他冷冷的在龍嘯天等人麵上掃視了一圈,威脅道:“給你們三息時間考慮下,否則,教你們死無全屍。”他說完,微不可察的朝黛綺絲點點頭,開始數數:“一???二???三???動手。”


    陽頂天話音一落,黛綺絲手一揚,甩出一把以黃金雕琢而成的花骨朵兒,帶出哧哧破空聲對著龍嘯天、慕長清等人疾馳而去。另一邊,陽頂天與韋一笑則齊齊施展輕功,一個負責救人一個負責阻攔,配合得天衣無縫。


    慕長清、龍嘯天一行人大驚,他們萬料不到對方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敢搶先出手,然對麵那個蒙麵女子的暗器已至眼前,光憑破空聲便知威力不小。慕長清唰的一聲,長劍出鞘,手腕一抖,在半空中舞成一團。隻聽得叮叮叮叮數聲脆響夾雜著數聲慘叫聲響起,十二人當中已有三四個中了對方的暗器。


    陽頂天與韋一笑身形晃動,同時欺近。uu看書 .uukshu 陽頂天眨眼之間連拍三掌,對著龍嘯天以及按著謝遜的兩人奔騰而去,而韋一笑則伸出雙手朝地上的謝遜抓去。龍嘯天見對方來勢洶洶,怒吼一聲,一招“莽牛頂角”便朝謝遜胸口搗去。他知對方旨在創造機會讓令外一個救人,是以拚著硬挨一掌也要先解決掉謝遜再說。


    原本按著謝遜左右雙肩的兩人,見陽頂天擊來,腳下不知如何移動,身形早變,已然避開了他那一掌。韋一笑輕功極佳,隻眨眼之間便已抓住謝遜的肩膀,剛要施展身法掠開,卻見龍嘯天一拳搗來,他驚呼一聲,忙將謝遜拉至一側,手一抬,一掌迎了上去。


    韋一笑隻覺一股極為剛猛的勁力沿著手臂傳來,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了鮮血。他倉促之間出掌,隻抵消了對方一小半拳力,另有一大半卻是生生承受了。不過好在謝遜已經救出,明教等人再無顧忌,霎時間高手齊動,各選對手戰作一團。


    龍嘯天此時形勢極危,他仗著一身剛猛的橫練功夫,不退反進,先使“抗靠勢”生受了陽頂天一掌,與此同時,左手一招“莽牛翻天”對著陽頂天腰側搗去。聽得砰的一聲,陽頂天那勢大力沉的一掌拍在他右肩,震得他半邊身子都發麻了,而左手搗出的拳勁竟然直接倒灌而回,另有一股極為陰寒的真氣沿著右臂直上。


    龍嘯天極為狼狽的後退數步,望著韋一笑一字一句的道:“寒冰綿掌。”說完,又望著陽頂天道:“好一招‘乾坤大挪移’。”


    這時韋一笑已將謝遜放下交給五行旗眾照看,他身子晃動,忽繞到龍嘯天背後堵住他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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