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關鍵時刻


    人生旅途時不時地、不知不覺地會出現關鍵時刻,像裏程碑一樣,令我們充滿了壓抑和敬畏之情,即便是最信奉上帝和最迷信的人有時候也無法覺察它們的出現。人生的關鍵時刻往往偽裝成最普通、最常見的事,像一個電話、一封信、一次采訪、一個偶然的建議、在火車站的一次幾分鍾的談話。不過正是因為關鍵時刻的出現,人生突然凝練成全新的一頁,徐徐打開。“您還記得給我寫過一封信,給我提出的建議嗎?”有個人那天跟我說,“您的那封信是我人生的轉折點。那時,有人建議我去蘇格蘭,這時您給了我建議,我采納了,它使我的生活從此豐富多彩。”在巴勒姆最近出版的精彩傳記中提到有一次他去聖保羅大教堂(注:倫敦著名的大教堂,戴安娜王妃曾在此舉行婚禮)的院子裏散步,遇到一位朋友,手裏拿著一封信。信的內容是要邀請一位鄉村牧師代表出席聖保羅教堂的小牧師會。這位朋友猛然想起巴勒姆先生是位合適人選。自然而然,巴勒姆這位偉大的幽默大師加入了都市牧師會。我不太清楚巴勒姆那時是否在家度假。在本章還談到另外一個幸運兒悉尼·史密斯。他們確實在倫敦找到了好位置,比在鄉間當牧師好多了。史密斯時而情緒高亢,時而消沉低落,命運時好時壞,但命運女神還是眷顧他的。巴勒姆粗心大意最終毀了自己的一生,沒有什麽比他的結局更淒慘的了。還有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小個子年輕人在大英博物館的閱覽室裏刻苦讀書。似乎他這輩子最好的結果就是在經濟學校當個看門人了。他吸引了另一個看書的先生的注意。這位先生介紹他去牛津讀書。他在牛津拿到學位後立刻找到了一份年薪一千鎊的工作。我很遺憾地說,像他這樣聰明的年輕人,這也許並不算是真正的成功。還有個人在山野牧馬,邂逅了一位大學時的老同學。那位老同學是個貧窮的副牧師,衣衫襤褸、沮喪悲觀,他不想再在英格蘭待下去了,打算出國闖蕩闖蕩。自己在家鄉似乎已經根本沒有任何升遷的可能性,他聽說在歐洲一個偏遠的地方有個卑微的牧師空缺。可巧英國大使來到這個小鎮上,很欣賞這位副牧師,遂成功地幫他在英格蘭優先升了職。


    在這些機緣巧合的故事中,習慣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關鍵時刻像機遇一樣悄然而至,那麽又該如何對待和利用關鍵時刻呢?也許關鍵時刻並不能和機遇等同起來。我們的頭腦中是有定式思維的,它是習慣性形成的。當情況突然要求一個人做出決定的時候,他首先會本能地想想過去的事情。他所做的決定一定和他的基本習慣相一致。人要花好多年的時間訓練自己如何解決出現的問題,焦急地等待人生機遇並充分地利用它。


    那個叫作簡·愛(注:英國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筆下的人物,與小說同名)的小姑娘的故事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我越是孤獨,越是沒有朋友,越是沒有生路,我越要尊重我自己。我會遵循上帝的旨意、行為的操守。我會堅持我心智健全而非瘋狂癡癲時的理念,正如我現在一樣。沒有誘惑,我也會同樣堅定地執著於信仰;環境再苦再難,我也要堅定信仰,靈魂和肉體絕不會垮掉、倒掉。我的靈魂和肉體是如此執著、純潔。如果為了個人安逸,放棄信仰,那麽信仰的價值又何在?我一直相信信仰是有價值的。如果我不相信,那隻能是因為我瘋狂癡癲。我渾身熱血沸騰,我的心狂跳不已,脈搏混亂。此刻,我堅信我以前的想法、以前的決心,我更加堅定了。”


    習慣的作用很大,此刻就是唯一的機會、無價的機遇。人生中的每個行為都會遵從一定的原則。當關鍵時刻悄然到來的時候,我們認為它來得正是時候。


    停下,讓現在停下吧,


    在它的翅膀上打下智慧的印記,


    你要好好掌控,像


    記載中的仁慈的老族長


    緊緊抓住飛縱即逝的天使,賜予你幸福!


    當一個人第一次結交上摯友,高山流水覓知音,一見如故,他們的友情使兩個人的後半生都變得豐富多彩,這是人生多麽精彩的華章啊!一般人把愛情看作是人生大事,不過友情也許更恒久、更偉大。當一個人年輕時,腦子裏滿是活躍、紛亂的思緒,似乎時刻等待著關鍵時刻的到來,等待著那神聖一刻的感染和升華。當你剛剛從學校畢業,滿腦子都是對生活的積極的、知性的追求,偶然的機會結識了位名人,並為他的魅力所吸引。這樣,你一生中最精彩的時刻就到來了。你天生藝術品位絕佳,結識了一位藝術家,就此走上藝術坦途。你喜歡寫作,有高人名師指導你的興趣愛好,讓你隨便閱讀他豐富的藏書,從此你成了一名作家。也許你天生喜歡機械發明,有些高級工程師很賞識你,給你解釋了機器原理,你後來還真成了機械師。這是高尚的友誼發掘了你的天分,將你領入到新的知識領域,在你事業剛起步的時候形成飛躍性的轉折點。謝爾本勳爵談起他曾拜訪年長的梅利斯舍伯:“我曾到過很多地方,但我從未像現在這樣被一個人深深影響。如果我能在一生中有所建樹,那也是因為時時回憶梅利斯舍伯先生,是他鼓舞了我的靈魂。”“我總記得,”弗拉克斯曼說,“羅姆尼在我小時候就注意到了我的作品,而且很欣賞。是他引導我走上藝術之路,我很感激他的友誼和幫助。”


    早年的學術機遇像其他人生事件一樣深深印刻在年輕人的記憶中。當你年輕時,第一次寫出一首詩,總會抑製不住地高興,因為你感受到自己有種新的力量。當你第一次學會遊泳、畫畫,第一次站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表演說,你同樣會難以克製地興奮。當你回想起第一次讀《天方夜譚》《魯濱孫漂流記》和麥考利的圖畫書,或狼吞虎咽、如饑似渴地讀斯科特和狄更斯的作品,或趕時髦一樣讀坦尼森的詩歌時,是多麽欣喜若狂啊!毫無疑問,喜歡讀什麽樣的作品決定了你是成為藝術家、旅行家還是博物學者。我記得年輕時在牛津讀書,學校發給我們三本書,對我們影響很大。恐怕是我自己沒有把書讀透,沒有做到物盡其用,但它們仍然對我幫助很大。我會永遠感激教導嬤嬤是怎樣指導我看這些書的。阿諾德博士猶豫不決,不知道該讓兒子上牛津還劍橋,我也很理解。可愛的“老亞”(注:亞裏士多德)幫他做了決定。他不能容忍兒子不去上牛津的哲學課。我粗略讀過亞裏士多德的書,但印象不深。那時候,我學的隻有道德課。但當我第一次讀柏拉圖的《論共和》,再配上喬伊特先生的課上講解,一個嶄新的無上世界展現在我麵前。還有我國作家的兩部作品對我的影響也很大,就是眾所周知、廣泛引用的巴特勒的《論類比》和培根的《新推理法》。如果說牛津沒教會學生別的,它至少教會了學生如何仔細地通讀書籍。我很高興將這個臨別贈言贈給你們,我聰明、優秀的讀者們。你要是讀過奧爾福德的希臘語版《聖經》的頭兩章,將極大地幫助你理解和明白《聖經批評》。一個極端自負的牛津大學生說:“普通人生發生的一些大事,像遭遇了大火,在萊茵河裏溺水,在山間迷了路,發了高燒,坐火車被甩出了車廂,看見女王本人,等等,都不能和在牛津閱讀偉人的經典書籍相比,那才是真正激動人心、終生難以忘懷呢!”


    靈魂與靈魂碰撞會擦出火花,虛心學習的人遇到悉心教導的人會產生豐碩的成果。也許沒人能像阿諾德博士那樣對年輕人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新近出版的《主教科頓的一生》中講到他曾在大城市拉格比當副校長的事。在《湯姆·布朗的校園生活》一書中,他被稱為“年輕的校長楷模”。該書的傳記作者說:“這次任命對他後半生的影響難以估計。其中對他影響最大的當推他的導師阿諾德博士對他人格的影響和教育。阿諾德博士對科頓的影響是無與倫比、空前絕後的。後來,科頓自己經曆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他的思想也在不斷發展。其他人或其他學校的思想魅力也漸漸淡化了阿諾德博士對他的影響,但阿諾德博士的影響始終存在。”這也確實說明了阿諾德博士的影響力正在下降。不過科頓是在自己的世界觀形成後,並且還沒有受其他什麽影響前就接觸到阿諾德博士的。弗朗西斯·威廉姆·紐曼先生在他的《信任的階段》一書中,極為生動、有趣地描述了他碰見過的各種各樣的人,是他們幫助他形成了個人觀點。有一次,紐曼動身去巴格達(注:伊拉克首都),很顯然,他的目的是要皈依異教徒。可結果是異教徒使他放棄了自己的信仰。這件事是紐曼一生的轉折點。他說:“在阿勒頗(注:敘利亞西北部一城市,位於土耳其邊界附近)的時候,有一天,我和一個伊斯蘭教的木匠談起宗教問題,他給了我很深的印象。我想做的事情很多,最想做的就是讓他和周圍的人放棄他們信仰的宗教,讓他們相信他們虔誠信奉的福音書不過盡是些胡編亂造的東西。我覺得自己雖然盡了全力,但很難說得清,但那個木匠聽得卻很認真。漸漸地,我有信心說服他了。他耐心地聽著,直到我全部講完,然後他開了口,大意是這樣:先生請讓我告訴您,事情到底是什麽樣的。上帝給了你們英國人太多的恩惠。大船是你們造的;小刀是你們做的。你們還能紡出棉花做出漂亮的衣服;你們有富有的紳士和勇敢的戰士;你們能書寫、會印刷,很多知識書籍,像字典和語法書。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恩惠。但有一樣東西上帝沒給你們而是昭示給我們,那就是什麽是真正的宗教。隻有真正的宗教才能解救人們於苦難。他完全不理會我的觀點(也許我的觀點對他來說是對牛彈琴),簡單明了地反駁了我,讓我無話可說,但又覺得挺有意思。可是,我想得越多,越覺得他說的話有意義。他就像一個卑微的基督徒對不信宗教的哲學家說話那樣跟我說話,也許更準確地說是早期的傳教士或猶太教預言家在跟一個有教養、聰明的,卻略帶狂傲的異教徒在說話。”


    將弗朗西斯·紐曼那樣的人同他的哥哥約翰·亨利·紐曼那樣的人相比挺有意思。著名的《歉意》一文中說,每個人一生中都有轉折點。無獨有偶,宗教曆史亦是如此。


    “當我一個人獨坐的時候,我猛然想到宗教觀的形成不是靠很多人,而是靠了少數人的努力。宗教不是死去的人總結的,而是活著的人提出的。”我嘴裏重複著在學校期間經常說的那句話“在前人的基礎上我繼續努力”。這句話聽起來特別親切。此刻,我曾經特別喜歡的那首騷塞的詩《莎拉巴》又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想此生我是負有使命的。我在給朋友寫的很多信中表達了這種想法。如果那些信還在的話,你不妨看看。當我向夢溪諾赫·懷斯曼道別的時候,他禮貌地說希望我們能再次到羅馬來。我很嚴肅地說,在英格蘭我們還有好多工作,恐怕再也來不了了。我隨即動身去了西西裏(注:意大利南部一島嶼,位於意大利半島南端以西的地中海)。那種宗教使命感越來越強烈,我要為我的使命而工作,我再也回不到這個地方了。我來到小島的腹地,在裏昂芳登(注:西西裏的一個地名)發燒病倒了。我的仆人還以為我會死掉,求我留下遺言。我照他希望的那樣留下了遺言。不過我說的是:“我不會死!”我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會死!隻有違逆光明犯罪才會死,我從未違逆光明犯罪!”我是說了這麽句話,但至今我都不明白我自己說的話。


    我又去了卡斯特羅·喬瓦尼(注:意大利一地名),在那兒整整病了三個星期。5月底才動身去帕勒莫(注:意大利一地名),休息了三天。在5月26日早上,或27日早上要動身的時候,我坐在床上傷心地哭起來。我的仆人一直像護士一樣照顧我,問我哪兒不舒服。我隻能回答說:“我在英國還有工作要做,我得回去。”


    我太想回家了,但是沒有船。我隻得在巴勒莫滯留了將近三個星期。我到處遊覽教堂,觀光能平息我焦躁的心。不過我沒參加當地的宗教儀式,對於這兒的基督教聖餐禮我一無所知。最後,我坐上了一條去馬賽(注:法國東南部一港口城市)的船。在伯納法奇奧海峽航行的一星期中我的心終於平靜了。那時,我寫下了“引導我吧,仁慈的光明”這句話後來成了名言。整個航程我一直都在寫詩。到達馬賽後,我又動身去英國。因為無法承受旅途的勞累,我又在裏昂(注:法國中東部一城市)滯留了好幾天。當我再次動身,日夜兼程趕回到英國,回到我母親的家鄉。我的哥哥比我提前幾小時從波斯(注:西南亞國家,大致是現在的伊朗)回來。那天是禮拜二。在禮拜天,也就是7月14日基布爾先生在大學布道壇上發表了立法訓誡。立法訓誡後來被命名為“全國教義”出版。我從沒想過,也沒把那天當成1833年宗教運動的開始。


    《主教科頓的一生》講了件人生中突然出現的轉折點,科頓的整個命運瞬間完全改變了。當威爾遜主教死於印度兵變的消息傳到英國,他的偉大的朋友泰特博士(注:時任倫敦主教)立刻想能不能為馬爾伯勒的校長——科頓博士謀到這個職位。泰特博士用盡他所有的人格力量,向時任政府陳述了科頓的優勢。因為擔心科頓博士太謙虛,會推辭這個位置,所以並沒有征求他的個人意見。由於一些這裏不便說出的原因,這件事最後沒辦成,也就擱置了下來。直到有一天,有人突然通知泰特博士,如果科頓願意的話,他還可以赴任。確實機不可失啊!當時印度政府政權更迭,在產生新的首相之前,時任印度國務卿的弗農·史密斯先生也就是現在的裏威登勳爵代為掌權。倫敦主教用電報給馬爾伯勒的校長發出了邀請。這對科頓平靜的生活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太意外了。他驚得電報稿都從手裏掉到了地上。他匆匆忙忙地從學校趕回家,又趕到倫敦。這是必須做出抉擇的關鍵時刻,很多人都會猶豫不決。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科頓並沒有一點兒激動不安,這多少有點兒讓人驚奇失望。在一切場合他都希望自己能像事不關己一樣非常平靜和冷漠,這也使他能簡單地接受別人對他的評價,默默地接受他並不熟悉的情感和習慣變化。第二天,他見到了印度國務卿。國務卿的話簡潔明了,卻指出了他的機遇和責任。“我相信任命你為主教,是我為印度的利益、英國國教的利益和基督教的利益所做的最大貢獻。”這句話深深地印刻在科頓的腦海中,他把它作為主教的職責來激勵自己。公平地說也正是這句話證明了他沒有辜負主教之職。一個朋友跟我講,有一天他在錫蘭(注:印度以南一島國,現名為斯裏蘭卡)的咖啡屋裏喝咖啡,兩個人走了進來和他共進餐飯。兩個人的打扮看起來不像教徒,但和他們吃飯很愉快。我的那位朋友碰巧提到政府想在印度的哥倫布教區建一個大都市。要建大都市就得有教堂,有教堂就得有主教,而他就想當主教。那兩個人中的一個人就自我介紹說自己是加爾各答主教,他可以幫忙。咖啡店是一個很奇怪、很蹩腳的會麵地點。我的朋友那時還隻是個傳教士,他認為加爾各答主教既聰明又仁慈,可能會幫上忙,結果還真是這樣。


    我們也許還記得科頓的離奇死亡。他從花車上失足落水後,屍體一直沒找到。可有位軍官圖章、戒指掉進河裏後,立刻在那個地方立了個杆兒,雇了一個潛水員,把戒指撈了上來。你也許會想屍體比戒指更好撈一些,但事實並非如此。科頓死的那天早上非比尋常,他去過墓地做過祭祀,還在祭祀典禮上說:“如果屍體留在了荒野、戰場或在其他無法舉行葬禮的地方,出竅的靈魂也不會受罪。”這難道是讖語?


    當人們回首往事,總能回想起好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曆。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有個奇怪的故事講,有個人上戰場,威靈頓公爵為了他的安全起見反對他上戰場,他回答說閣下其實和他是一樣的,也是身處危境。“是的,”公爵說,“但我是在履行我的責任。”就在這時一發炮彈擊中了這個不幸的人,他死了。這件事似乎告訴我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人是要經曆滄桑變化、命運起伏才能成就為人的。人世的滄桑變化、命運起伏也是有規律的,隻不過人們肉眼凡胎看不見而已,難免會哀歎命運反複無常,在人生關鍵時刻發生的變化可以影響人的一生。


    還有一些意外碰到好運氣的例子。報紙上曾經登過一篇文章,我相信文章說的是真事。說有個老婦人無兒無女,也沒朋友,突然決定將她的一大筆財產遺贈給要麽是藥店老板,要麽是水果店老板的孩子,因為那家店一直對她特別好。還有一個故事講的是在戰場上一位紳士向衝他致意的長官鞠躬行禮。碰巧就在這時,一枚炮彈從他的發際飛過,擊中了另一個人。這個人白撿了條命。講禮貌的人到底不吃虧啊!還有一件發生在戰場上的故事,我想,也完全是真的。一發炮彈擊穿了戰士的身體,可他後來不但沒死還奇跡般地康複了。這個戰士一直有肺癆病,後來更發展成肺結核,被炮彈擊中後,他的傷不但好了,肺結核病也好了。也許炮彈正好擊中了他的結核病變部位。這樣幸運至極的故事真是絕無僅有啊!


    我認識個貧窮的康沃爾郡礦工,和鄰居一樣,被迫移民到秘魯。他在秘魯待了很長時間,希望能找到金礦發一筆大財,但過了很長時間他所有的努力似乎毫無結果。正當他絕望地要放棄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塊很純正的銀礦。他回到祖國,買下最大最好的一塊地。他帶我去看他肥美的土地,對我說他的年收入已經達到六萬英鎊,有能力行善積德了。還給我講了他的一段傳奇的愛情故事。他在移民之前和一個窮人家的姑娘訂了婚。回到家鄉後,盡管腰纏萬貫,但他仍然穿著破舊的勞動服到那位姑娘的破房子去找她。她一點兒沒變,熱烈地歡迎他回家。第二天,他才告訴她實情,自己已經發財了,她真是喜出望外。結果你能猜到,兩個人就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沒什麽比躲開子彈、撿條命更幸運的事了。這個概率很低,但可以用算式計算出來。數學奇才高爾頓說,一個人被子彈擊中的概率和他的背影麵積成正比,也就是他的身體在遠光的照耀下投射在牆上的背影大小成正比,也就是他的身高乘以體寬。一個人的身高和體重數據很容易測出,通過這兩個數據就能輕而易舉地算出他的背影麵積。每個人的身高、體重都是不一樣的。沒必要非得量他的體寬(比如說胸寬)或體重,再把二者相乘不可。h等於身高,w等於體重,b等於體寬,可以從任何地方量。他的體重等於身高乘以體寬的平方,背影麵積等於身高乘以體寬。


    英國西部流傳著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那兒曾經有人持有礦場一千股股份,他靠股份生活,活得很滋潤,不必交一分錢、出一份力。靠股份賺來的錢,他還花一萬鎊買了一份地產,後來又把股份賣了,賺了五十萬英鎊。當人們在澳大利亞發現金礦時,有個貝克郡(注:英格蘭中南部一郡)人正巧在那兒。礦工們拿著金塊到當地的銀行去賣。可銀行主弄不清金塊的成色,不敢接這筆生意。碰巧這個貝克郡人喜歡自然科學,懂點兒煉金知識。他做了各種固體和液體實驗,很滿意金子的成色。他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錢又盡可能地借了一筆錢,買下所有的金子,隻一兩天的光景,就淨賺十多萬英鎊。一個人的運氣與觀察能力和知識是密不可分的。機會一出現,就要充分運用個人的觀察能力和知識。他後來買了一片花園,光圍牆就有七裏長,又對花園重新進行了修飾,使它再次升值。已故的約瑟·修姆就是這麽個例子。他年紀輕輕就去了印度,歲數不大就攢下一大筆錢。他懂印度語,可周圍的印度人都不大懂英語,所以雖然辛苦但很容易就控製住他們。他的知識為他帶來了巨額利潤。有一次,英國軍隊沒了彈藥,他卻想盡辦法弄到了一批物資,給軍隊生產了彈藥。當他返回英國之時,已經是才學滿腹、躊躇滿誌,不可同日而語了。他想加入東印度公司董事會,施展自己的改革計劃,卻沒有得到大股東的支持。不過,他贏得了這位大股東女兒的芳心,和她舉行了盛大的婚禮。結婚就是他事業的敲門磚,對他來說沒有什麽比結婚更幸運的了。


    早年的亨利·巴林,也就是已故的阿什伯頓勳爵,到美國去旅行。那不是隨隨便便的旅行,而是像現在的米爾頓勳爵那樣深入蠻荒之地去旅行。他碰巧遇到了迷路的狂熱的自然主義者賓厄姆小姐,賓厄姆小姐和阿什伯頓勳爵個性很相像,二人共結連理,這使巴林家族在美國的生意如虎添翼。從國際角度看,這樁婚姻是成功的。多年以後,他締結了《阿什伯頓條約》。當年輕的塞西傑放棄了海軍學校的學習,很多朋友都說他這輩子毀了。但當他成了塞爾姆福德大法官以後,就沒人那麽說了。有人在國家到處是機遇的時候,成了一名貴族,不過當時,他並不認為上天是如此地垂青於他。格雷厄姆先生是位嫻靜、快樂的鄉村紳士,他家境富有、品位卓絕、財產豐厚、夫人貌美。關於他的妻子流傳著一個騎士般的故事。他們去愛丁堡參加一場盛大的舞會。可令她極為懊惱的是,她把首飾盒落家了。愛丁堡離家有六七十英裏遠,就差幾個小時舞會就要開始了。為了取回首飾盒,格雷厄姆騎上一匹快馬,向家飛奔而去。他用了很短的時間就跑完了一百五十英裏的路程。他的妻子也及時戴上了首飾參加了舞會。當他如此深愛的妻子死去的時候,他悲痛難當。為解除傷痛,他自願參軍,開始了他的軍旅生涯,成為惠靈頓手下最驍勇善戰的上尉之一。後來他光榮退役獲得了養老金和貴族頭銜——林多克勳爵。首飾和晚會的故事就是已故的林多克勳爵的人生轉折點。


    在人生的某些階段,有些因素聯合發力就會直接影響我們的一生,這樣的事情不勝枚舉。我們還是說說部隊的事吧,因為部隊的故事太多太多了。讓我們講講威克姆先生,一位外交官父親的奇異故事吧。威克姆先生年輕時就是想參軍,可爺爺就是不讓。他偷偷跑到皮埃蒙特(注:意大利一行政區)參了軍。一天,他在亞曆山大(注:埃及一港口城市)門口站崗,兩位他早就認識的軍官向他出示通行證過關。威克姆半開玩笑地行了個軍禮。其中一位軍官,查爾斯·科頓爵士,立刻認出了他,於是在亞曆山大逗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說服威克姆寫信給親朋好友們,讓他們同意他來參軍。他的爺爺終於讓步了,為他在皇家衛隊謀得了一個職位。就這樣,也許會作為一名小卒默默無聞死在異鄉的威克姆後來成為了令人尊敬的、積極活躍的地方官和鄉紳,他的兒子後來還當了外交官,成為人民公仆。科爾裏奇的故事更加離奇。他不過是個小兵,隨手寫了幾句拉丁文的詩句,就引起了長官的注意。長官覺得以他的才華當兵可惜了,就讓他複員。有時外界的幹預會帶給我們意想不到的好運氣。華盛頓剛當兵的時候,有個敵兵三次想要瞄準殺了他,可他對自己的危險毫不知覺。那個敵兵三次想扣動扳機,可每次都出於不可控製的衝動沒扣。約翰·霍金斯的故事帶有很明顯的因果報應的味道。他是伊麗莎白時代最偉大的水手,也是從事奴隸貿易的英國第一人。他的兒子後來被北非海盜船俘獲,他本人後來也傷心抑鬱而終。


    在一生中,人的內心世界也會經曆幾次重大轉折。有幾本書在人們靈魂和精神危機時刻起到了扭轉乾坤的作用。有人讀了斯科特的《真理的力量》就改變了人生軌跡。一些宗教人物傳記記錄了很多件因為讀了幾本書就改變人生的故事。那些恬靜的思想者們,一生平淡無奇,沒什麽可以記述的,是書為他們打開了知識的大門,使他們茅塞頓開,引導他們走上了截然不同的探索人生的道路。人們無法對這些事情準確定位,甚至這些事情發生了也不知不覺。但它們確實是人生靈魂和知性的關鍵時刻,把握好了,就能創造最美好的人生。


    人的一生中,總會受到致命的誘惑,會感到痛苦的猜忌、痛徹心肺的難過。人必須從這些負麵情緒中走出來,才能走到上帝麵前,祈求他的教誨、幫助和安慰。上帝能給予我們的東西,此生此世無處尋覓。人生中總會有某個莊嚴時刻,需立下雄心壯誌,徹底改變自我,摒除一切惡習,抵製強烈的誘惑。人臨終時如果回憶起生命中有這麽個時刻,是很有意義的。這一時刻是人生重要的裏程碑,它塑造了靈魂、增強了力量。誘惑總是逐漸施展魔力,影響著我們。在影響我們的過程中,它的魔力也越來越大。我們的靈魂也在做著抗爭,但越是抗爭越顯得無力。當誘惑的魔力和抗爭的勇氣達到平衡點的時候,我們的腦海中就會想起那幅惡魔和人下棋的場麵。人輸了,惡魔就索要他的靈魂。由於強烈的衝動,靈魂做出了抉擇,決不向惡魔低頭,盡管我們並不知道靈魂究竟是怎樣做出的抉擇。在正義與邪惡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一切相關的利益因素也糾葛在一起。人也許會就此跌入萬丈深淵,也許會猛地把自己從懸崖邊拉回來,平安地待在平坦的開闊地上。這就是我以前提到的習慣改變了人生。在倫敦住久了,難免會逐漸墮落,你是否還能為自己的墮落而傷心難過呢?不過,你也許會擺脫自我束縛的鎖鏈,爬出孤獨的地獄。


    人的一生中總會有正義和邪惡衝突的激烈時刻,也總會有悠閑、快樂的時刻,內心體會著新鮮和放鬆,就像徜徉在綠色的草地上,聽著潺潺水聲一樣安逸。以色列國王哈裏發(注:伊斯蘭教執掌政教大權的領袖的稱號,這裏指以色列國王)就是這麽回憶他童年牧羊的經曆的,他度過了十一天的快樂日子。我不曉得十一天是多還是少。這種快樂生活人間少有,但要是時間太長,我們也不再希望。我們很清楚生活能給予我們什麽,不能給予我們什麽。我們也不再期盼多姿多彩的旅遊和冒險生活能讓我們體會到它的影響力有多深。對一些人來說,獲得知識施展了能力、釋放了熱情;對其他人來說,獲得物質財富施展了能力、釋放了熱情;而對另外一些人來說,逐漸淨化心靈,增強內心力量才能施展了能力、釋放了熱情。在那個昏暗無光的下午,也許會常常回憶起早年的快樂時光,那時是多麽快樂和充滿欣喜啊!我們回想過去、展望未來之時,就是人生的轉折點。人性就是愛忘掉悲傷、銘記快樂。即便是子彈射入靈魂,人性也會治愈傷痛,隻留下紀念性的傷疤。雖然支柱動搖,信念的大廈轟然倒塌。過了許久,在殘垣斷壁間依然可見嫋嫋的野花和執著的青苔,美麗依舊能遮掩破敗。


    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把自己的故事說給大家聽。十年前我記下了我的心路曆程和人生轉折點,並命名為“星期天的早晨”,因為那時是那麽的閑靜、神聖,任何希望自己變得聰明的人,都會在那一刻感到十分安詳。那一刻,人們往往愛回首往事,勾畫未來美好的藍圖。


    讓我衷心地感謝上帝吧!在那愉快的迷人夜晚,我經曆了靈魂和心靈神聖曆程,那麽令人難忘,就像經曆了人生中許多重大事件一樣。那晚,在漸漸黑去的暮色中,我穿過瑞達爾和格拉斯米爾村(注:意大利邊境的村莊名),在卡特琳湖畔度過了美妙的夜晚。金色的夕陽和秋日金色的樹葉交相輝映,我漫步走過艾倫島。那晚,孤獨但又充滿故事。我從居住的鄉間別墅凝望寬廣的萊茵河,以及藤蔓叢生的山頂;那晚,我在靜靜的盧加諾河上泛舟。午夜時分,我看見了莊嚴的馬焦雷湖(注:一個位於意大利北部和瑞士南部的湖泊,它幾乎被阿爾卑斯山脈利旁廷山的山峰所包圍,是一旅遊勝地)。沿著酷墨湖順流而下,我第一次看見了宏偉的米蘭大教堂。那晚,我告別了新浦龍收容所,穿過怪石嶙峋的山穀、瀑布和鬆林,漂過陡峭的懸崖。那晚,和好友一道漂過威尼斯灰色的奇異宮殿。宮殿是那麽可愛,籠罩在廣漠的天空下,映襯在亞得裏亞海粼粼的水麵上。我會記得,永遠記得,時時回味,就像守財奴閑來無事常常把玩他的奇珍異寶一樣。在甜蜜的沉思中,這些難忘的回憶將我緊緊包圍。這些記憶如此寶貴,就像在英國的土地上放牧,就像我寫的英國的“星期天的夜晚”一樣。


    就讓我這麽幻想吧,幻想那兩個美好的星期天的夜晚吧。一個是在夏日的鄉間,一個是在冬日的城市。


    那個鄉間,在荒漠的沼澤地區,感謝造物主的神奇力量,住了很多人。那兒的景致曾經非常美麗。而今,小路、半遮半掩的小溪、圓圓的山頂和美麗的湖麵依舊投射出奇異的美麗。教堂簇擁著燦若星河的玫瑰,門前一片平滑的、綠油油的草地,使這個地方顯得更加神聖、可愛。夏末的夕陽漸漸西下,柔柔地照在窗前跪地禱告的村民身上,使他們的頭上也罩上了聖人一樣的光環。一個渾厚悅耳的聲音抑揚頓挫地念道:“我們懇求您,照亮我們的黑暗,啊!主啊!”接著全家人一起流利地唱起了一首簡短的讚美詩。這就是平淡鄉村生活的美好記憶,為後來的日子帶來豐富的知識和深沉的智慧。讓我再說說在倫敦度過的星期天夜晚吧。我徜徉在宏偉的大教堂附近,和朋友們親切地交談了一會兒,道了別,然後穿過靜靜的回廊,走過小角門,突然一幅壯麗的畫麵展現在我眼前。從古老的門柱那兒傳來歡笑聲,成千上萬的人匯集到廣場中央,嘹亮的音樂聲響徹耳畔,回蕩在教堂東部昏暗無光的角落裏。這是西敏寺星期日晚上第一次禮拜活動。這是永遠年輕的英國國教的特點。你也許也記得,但你未必會有我這樣豐富的聯想。在那樣的星期天夜晚,你會忙著回首往事、展望未來。回想起我們逝去的朋友,那些在我們的生活中如此熟悉的人們,離開了我們,而今生活在另一片土地上,另一片星空下。也許關於他們的記憶已被“澳大利亞的海水衝刷”,也許由於缺乏毅力、錯誤或不幸使我們分離。也許是短暫分離卻並未絕情絕義,我們用冰冷的手封住了他們的嘴唇,合上了他們的眼睛。他們走了,但並沒帶走希望。正如偉大的聖人和詩人喬治·赫伯特的兄弟切伯裏的赫伯特勳爵在《懷念》中所說的那樣。那首詩韻腳獨特,動人心弦:


    那雙眼睛會再次望著你的眼睛,


    那雙手會再次緊握你的雙手,


    再次講述神聖的快樂,


    神聖的快樂將永遠與我們同在。


    零零星星的兩三個迷失的可愛的人,來到這裏。後來人越聚越多,聲音越來越嘈雜。就像沙漏裏的沙子流向下邊的空瓶子一樣。我們可愛的朋友離開了我們,他們已不在我們日常交往的名單之列,像影子一樣悄無聲息溜向鬼魅的營地。朋友們,我們動身的時刻也快到來了。奔波勞累了一天,我們支起帳篷宿營,在回家的旅程上我們又近了一步。大家心裏都非常清楚明白。讓我們最後一次聆聽晚間禱告的鍾聲,讓我們最後一次欣賞夕陽壯麗的美景。而在那遙不可知的未來,我們的朋友也會在此情此景中默默追憶我們,深情地懷念著我們就像我們深情地懷念著先我們而去的朋友一樣。


    這種懷念是否如此幽怨悵惘?我想,也許並不全是這樣。每當想起星期天的夜晚就會使我內心平和,給我希望和安慰。這些美好記憶使我們回首往事無怨無悔,展望未來不會怨尤歎息。如果此時此刻死去的朋友仍會惦記我們、感受到我們,他們一定會永遠牽掛我們。如果此時此刻執行上帝意旨的精靈眷顧我們,我們會去傾聽天堂的細語。人類永遠拚搏的永恒靈魂,將生和死都變成令人愉快的事情,溫柔地懇求可憐的、有錯的人們在犯罪的邊緣懸崖勒馬。


    這是星期天的夜晚,此刻讓我們聆聽上帝的聲音,朗讀幾頁聖經,聖經裏充滿希望,能化悲傷為祥和;此刻讓我們祈禱,為祖國祈禱,為所愛的人祈禱,為那些默默承受你的悲傷卻不希冀你回報的人祈禱,祈禱自己原諒別人,祈禱自己獲得力量,祈禱自己有決心像一個基督徒那樣平靜地生活。在靜默和忘我中,讓我們再一次排演最後一幕。不,稍稍等一下,讓我們拉開帷幕,看看冬日夜幕籠罩下的宏偉倫敦。夜幕下群星璀璨奪目,我們仿佛又聽到伯利恒送信的天使(注:這裏指耶穌降生時,報信的天使)帶來的美妙音樂。我們最後的希望就是回到上帝的身邊,《聖經》告訴在天堂我們會有一席之地。


    拉蒂默主教布道的時候,總愛在中間打斷一下,“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在本章的結尾,我也講個重要的十分鍾的故事,這個故事非常真實。


    那是皮卡迪利大街(注:倫敦繁華的大街之一)一天之中最繁華的時刻,時光在倫敦的喧囂聲中逝去。馬車、車夫和各種車輛川流不息。海德公園(注:倫敦最大的公園,因常被用作政治性集會場所而著稱)的入口,艾普斯裏大廈的旁邊,車流匯集。人們經過這個地方都會瞥一眼富有曆史意義的惠靈頓公爵大廈。人們稱他為惠靈頓閣下,就好像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惠靈頓公爵了。他的聲望無人能出其右,這一點人們是對的。那時惠靈頓公爵還活著,而他的聲望也是“天下誰人不識君”。他實行的《改革法案》一直為後人所稱道。在準備《改革法案》的騷亂時期,公爵認為有必要將大廈裝上裝甲百葉窗。現在人們經過大廈時還要瞥上一眼,仿佛是為了追憶、懷念。至今還有一個人——貝克威斯上校天天早上拜訪惠靈頓公爵。貝克威斯上校是艾普斯裏大廈有名的貴賓,他也有充分的理由受到這樣的禮遇。惠靈頓公爵在半島征戰時,他長期在公爵手下任職。後來因公負傷,失去了一條腿,在那場為人民而戰、為祖國而戰的滑鐵盧戰役中致殘,他以此為榮。


    每天早上,艾普斯裏大廈的工作人員領著他到大廈的圖書室坐下,說惠靈頓公爵很忙,但會立刻接見他。貝克威斯上校恭恭敬敬地等了十到十五分鍾,然後離開。天天如此,在這短短十到十五分鍾的等待中,許多年過去了,也發生了好多事。貝克威斯上校如果有來世,也會說這短短的十到十五分鍾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也許貝克威斯上校聽說過拿破侖的那句名言,作為一名老戰士,他會堅決履行這句名言。拿破侖過去常常說:“一場仗也許會打一天,但通常隻需要十分鍾就能決定大事。”我們在生活中經常看見這樣的例子。幾分鍾就做好了決定,幾分鍾就辦完了一件事,但這幾分鍾影響了一生。現在我們的生活中仍然演繹這樣的事情。


    在繼續講這個故事之前,我必須講講這位令人尊敬的老戰士以前的經曆。不了解他以前的經曆,我們就不能明白他後來為什麽會那麽做。


    貝克威斯上校是一名虔誠的信徒,像一名衛士那樣單純執著地信仰宗教。滑鐵盧戰役中,他失去了一條腿。戰後,他在布魯塞爾療傷。養傷期間他滿懷熱情,執著地閱讀《聖經》。我們當中有多少人是不能動了以後才開始讀《聖經》的啊!那時貝克威斯將被晉升為少將,那是多麽幸運啊!正是那個時候,《聖經》將他帶到了上帝麵前。


    貝克威斯上校為什麽一定要等上十分鍾去見惠靈頓公爵呢?


    在惠靈頓公爵還在世的時候,他天天在圖書室等著被接見,因此很自然地會去翻翻書。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掠過那些書籍,隨手抽出那本吉利的《韋爾多教派》。一連十多分鍾,他完全沉浸在這本書裏。一個仆人走進圖書室說公爵在會客廳等他。接著偉大的長官和卓越的下屬在會客廳裏親切交談一會兒,然後貝克威斯上校就告辭離去。


    回去以後,上校老是想著在十分鍾裏讀到的東西。他十分清楚地記得那本書的名字,就去書店買了一本。作者是英國國教的一位尊貴人物,《聖經》的修訂者吉利博士,德拉姆的主任。吉利博士的書激發了他極大的興趣,讀完這本書,他又搜遍了所有他知道的圖書館,讀了相關題目的其他書籍。最後他終於徹底了解了那部鴻篇巨製的作者吉利博士。吉利博士和貝克威斯上校彼此傾慕已久,他們是多麽希望能坐下來促膝交談啊!他們後來成了莫逆之交,彼此興趣愛好相同,對韋爾多教派都非常感興趣。


    有一天貝克威斯上校突發奇想,他為什麽不漂洋過海、翻山越嶺,親眼看看韋爾多希斯美麗的景色呢?通過這種方式細細考查韋爾多教派的奇妙曆史呢?他是個了無牽掛的人。戰爭早就結束了,歐洲也不再受拿破侖的威脅和士兵的侵占。他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和財富,他單身而且又沒什麽近親。


    1827年的夏天,他第一次去了陶露,看到了韋爾多希斯美麗的景色。因為有事,他隻在那兒待了短短的三四天。第二年,他又去那兒,一待就是三個月。第三年,他在那兒待了六個月。他後來就幹脆在陶露定居下來。


    貝克威斯上校和韋爾多教派親密無間,完全成了他們中的一員,甚至還娶了韋爾多教派的女子為妻,在那裏飽經霜露。我們懷疑阿爾卑斯山的少女和一個英國老紳士、老兵是否般配。用艾薩克·沃爾頓的話來說:“人類的永恒愛情會使他們彼此相愛、彼此融洽。”他的妻子是一個出身卑微的農村姑娘,當她的家鄉普及教育以後,她也受到很好的教育。在他生命的最後十一年中,他和她生活得很幸福。在他晚年,他對群山的熱愛已經完全等同於他對大海的熱愛。他非常清楚環境衛生的重要性,適時地換換空氣、改變住址。他在加萊(注:法國北部港市)選了一處海濱住址,他經常去那兒待很長時間。我們甚至認為是法國風景如畫的海濱把他從皮德蒙特高原的群山拽過來了。可事實並非如此。在他晚年,他對阿爾卑斯山的熱愛仍然是那麽執著熱情。他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希望自己死在親人身邊。盡管身體極度虛弱,他仍然南下,翻過阿爾卑斯山,死也要將自己的遺骨埋葬在他如此熱愛的陶露。


    在陶露,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直至歸天,至愛親朋的眼淚和祝福為他下葬。1862年7月19日,他離開了人世,人們把他葬在了陶露的墓地裏。後代一輩又一輩的人來到他的墓前,緬懷這位匆匆過客。一些英國偉人也一直以這位韋爾多教清教徒為榜樣。奧利弗·克倫威爾曾派他的拉丁文秘書約翰·米爾頓規勸薩伏伊公爵(注:薩伏伊,曆史上的地區名,是法國東南、瑞士西部和意大利西北部以前的一個公國)實行民主,說貝克威斯上校就是民主的先驅。


    國王威廉姆三世和薩伏伊公爵締結的條約中,也加入條款提出苛刻的條件。但與偉大的護國公(注:這裏指奧利弗·克倫威爾)相比,與清教的傳播者相比,那片山穀更將記得貝克威斯少將。


    他的一生簡單、偉大、高貴。當他在艾普斯裏大廈的圖書室裏等待被惠靈頓公爵接見的時候,他利用那短短的時間看了一本書。後來,他常說,一切的一切來了又去了。他看書的那十分鍾是多麽彌足珍貴啊!是那本書改變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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