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節迷茫的恐懼


    井上宣一郎一臉陰鷙的站在陣地前看著前方的密林深處,枝葉繁茂,樹木叢多,魁梧的樹身交相掩映,遮擋了前方幾乎所有的空間,讓他的視線在十幾步外便被徹底阻擋,難以遠及,然而,這樣的阻隔,似乎沒有影響到這個神情堅定的少佐,他就這樣死死的盯著樹林深處,仿佛要看穿那枝葉交錯背後所隱藏的一切秘密,仿佛要看穿平靜外表下潛藏著的一切陰謀。


    佐佐川三快步趕來,一旁緊跟著的三田秀豐等人神情嚴肅,叢林裏隻剩下枝葉的磨擦聲,急促而又焦急。


    “佐佐君,支那人遠比我們想象中的狡猾。”井上宣一郎沒有回頭,他直愣愣的看著前方,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不等佐佐川三開口,便是遙遙說道。


    佐佐川三仍舊是一副木訥嚴謹的表情,似乎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影響不了他的心情一樣,待靠近井上宣一郎之後,他才沉聲說道:“井上君準備追擊嗎?”


    井上宣一郎豁然回頭,似乎是被佐佐川三直接的話語所驚,他微眯起眼睛,像是生怕別人看出他內心所想,當即反問道:“佐佐君認為呢?”


    佐佐川三毫不遲疑的搖了搖頭道:“井上君,你不會真以為支那人是被我們打退了吧?”


    佐佐川三的語氣當即讓井上宣一郎神情更加不悅起來,想到這些天在進攻中兩個大隊幾乎各自為戰的情況,他看向佐佐川三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心中不免有些不屑起來,真不知道旅團部和幾位聯隊長怎麽想的,一個大隊守護輜重結果都幾乎全軍覆沒的人,居然還能呆在大隊長的位置上,這簡直丟盡了他們第6旅團的臉,偏偏此刻他還不得不與他一起作戰,那種發自心底的厭惡,顯然也是影響到了他的言談舉止。


    “佐佐大隊長不會是被支那人嚇破了膽子了吧?”井上宣一郎不由譏諷道。


    佐佐川三則神情不變說道:“井上君也曾宣誓效忠天皇陛下,自然有悍不畏死之精神,隻是不知道井上君為何還留在此地,任由支那人從容撤退?”


    麵對著佐佐川三毫不退避的直言挑釁,井上宣一郎卻是突然間笑道:“佐佐君,我們都不是第一天上戰場,這種堵氣的話,還是不必多說了,眼下支那人的主力還在南潯線苦苦支撐,漢粵鐵路也是沒有全部截斷,武漢之攻略戰未免取得決定性的戰果,身為帝國軍官,還是想著怎麽為天皇陛下分憂吧。”


    佐佐川三木訥的臉上也是有了一絲變化,他像是咧了咧嘴,似笑非笑的樣子,在這種情況下顯得十分的詭異,隻聽他緩緩說道:“支那人與我們在這裏相持許久,井上君,恕我直言,如果沒有特殊變故,恐怕再過一個月,我們也難以突破眼前的陣地。”


    井上宣一郎點了點頭,顯然也是默認了他的看法,畢竟先前的困局,他們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也是有數的。


    “能上支那人放棄陣地後退,隻有二種情況,一是支那人的補給出了問題,難以為繼,第二就是支那人故意後撤,想伏擊我們。”佐佐川三簡潔的說道。


    “佐佐君如此一說,顯然是不想追下去了?”井上宣一郎也是徑自問道。


    “追,為什麽不追?不追過去查看,又怎麽知道支那人到底在玩什麽把戲?如果真是補給不足,我們白白浪費了眼前的良機,井上君到時候可是要承擔後果的,別忘了來岷山之前,富山閣下可是將這次的主指揮權指定給井上君的。”佐佐川三說著,便是直愣愣的盯著井上宣一郎,眼中的挑釁眼神清晰可見,一改往常的木訥神色。


    井上宣一郎聞言冷哼了一聲,明顯對佐佐川三話中的意思十分的不滿,不過他也沒有什麽畏懼,當即說道:“那佐佐君就帶著你的第三大隊在後麵掩護吧,如若畏懼不前,出現什麽差錯,可別怪我不念同僚情誼。”說完,井上宣一郎便是衝著遠處的山田俊揮了揮手,旋即便是帶著他的大隊重新出發,快速的消失在眼前的密林之中,其果決悍勇的作風,與先前的猶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時,緊隨在佐佐川三身後的參謀長三田秀豐抬起了頭來,一臉張張的臉上平常的精明神色消失不見,反倒有些迷惑了起來。


    他看著井上大隊按照小隊序列一隊隊的消失在前麵,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說道:“閣下,就這麽輕易將突破岷山的功勞交給井上大隊長,是不是有些不妥?原本打通前往德安道路的功勞,可是我們第三大隊的。”


    “住口,還沒有汲取教訓嗎?”佐佐川三怒喝一聲,神情十分的嚴肅。這聲斷喝,也是嚇的三田秀豐重新挺直了身軀低下頭去,大聲“嗨”了一聲。


    看著他的樣子,佐佐川三心中湧起的怒氣似乎消了一些,但他臉上的嚴厲神情卻是沒有絲毫的減弱,繼續說道:“三田君,忘了我們在這裏的失利,忘了第一大隊的慘痛教訓了嗎?這才隔了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忘記我們先前的慘敗了嗎?”


    “嗨”三田秀豐不敢爭辨,隻是大聲應答著,完全一副任由處置的模樣。


    這讓佐佐川三略微放緩口氣說道:“第一大隊的石原君乃是聯隊公認的智者,戰陣韜略連旅團部的官長也極為讚許,然而,就連石原君和鄉野君都在高嶺村被支那軍隊所伏擊,可見我們所麵對的支那人是何等厲害,三田君,切莫拿以前碰到的支那人來看麵前的敵人,栽倒過一次,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就不要在同一塊地方栽倒第二次,因為運氣不會每次都站在我們這邊,下一次,可能就要了我們的命。”


    “嗨”三田秀豐還是不敢多話,隻顧著應道。


    “讓鈴木君帶一個中隊跟在井上大隊的後麵接應,一定要保持好距離,時刻保持與我們的聯係,隻要不被合圍,在這山林之中,總還是有道路可以撤退的。”佐佐川三沉聲說道,顯然對於這次行動並不怎麽看好。


    三田秀豐應了一聲便是快步的離開了,在聽到大隊長的話後,他顯然也是收斂起了全部爭奪戰功的心思,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應付敵人的突襲上,畢竟大隊長論打仗的經驗和對戰場的理解,顯然不是他們目前所能比擬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們如此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三步的行動,並沒有起到什麽效果。井上宣一郎作為主指揮官,自然承擔著打通前往德安通道的重任,這讓他沒法像佐佐川三那樣甘心縮在後麵“不思進取”。


    不過,這也並不意味著他不擔心被伏擊,相反,在這段時間的僵持中,他已經見識夠了當麵支那人的厲害,那密集的火力和沉穩的心態以及讓他們寸步難行的恐怖戰力,都讓他深為忌憚。在前進的過程中,他讓一個小隊突前掃蕩,兩翼的護衛搜索部隊,更是多達大隊一半左右的兵力,可是,讓他驚疑的是,直到突前的小隊一路追出了岷山,呼吸到了樹林外清新的空氣時,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岷山裏的平靜,就像是岷山的綿長廣袤一般,有種讓人看不穿摸不透的感覺,讓人不知道這平靜的背後,是否隱藏著令人恐懼和窒息的力量。


    越是平靜,就越是讓井上宣一郎有種掉入陷阱的感覺,他將這裏的情況派人立即傳到佐佐大隊後,更是親自帶著主力後撤,以最快的速度與佐佐川三的部隊匯合在一起,以應付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


    然而,整整一天多的等待之後,依舊安靜的四周,徹底讓他們迷茫了。


    德安,那座關係著南潯線根基的城池就在南方十幾裏的地方,雖然看不見,但對他們來說已經伸手可及,想到隻要攻克德安,就能將支那人的十幾萬大軍堵住,甚至全殲,那種巨大的功勞便是讓他們不由心神激蕩。


    好在井上宣一郎並不是常人,而佐佐川三也時刻保持著足夠的警惕,並沒有失去理智,這讓他們小心翼翼的布置起陣地,在沿途做好防備,並將這裏的情況上報旅團部,以等待下一步的攻擊命令,對於眼前的局勢和情況,對於突然送到他們手裏的戰功,他們這一刻就像是接到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一般,一時間根本不知道如何自處,而麵前那支突然消失的敵軍,也像是毒蛇一般,不知道縮到了哪個角落,隨時準備對他們發動致命一擊。


    這讓井上宣一郎和佐佐川三有些寢食難安起來,原本還互相有些猜忌和不滿的二位大隊長,在這種關乎性命和有可能全軍覆沒大事的時候,當即拋棄了一切的成見,整日探討起當前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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