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撤離


    枝葉茂密,光線昏沉,炎炎夏日的密林之中雖然少了日光暴曬的火辣光線,卻是多了一份難奈的沉悶。不知沉積了多少年的腐葉爛枝不時的從地上發出一陣陣刺鼻的腐臭味,讓人聞之欲嘔,這種味道旋即又與青草翠葉的清新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息,當真是讓人無從適從。


    蟬兒在枝頭鳴叫著,螳螂四下找尋可口的美味,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更多的天敵正在各處角落中默默的關注著他們,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


    在這種大自然的物競天擇不斷發生的同時,茂密的叢林之中也是開始熱鬧起來,一條被人為開辟出來的小道上,一匹匹戰馬靜靜的前進著,不斷觸碰著一旁伸過來的枝葉,發生一陣陣“沙沙”的聲響,聽在耳朵裏十分的不舒服。


    “就這麽走了?”一個年輕的上尉軍官站在道路的一旁觀注著行進的隊伍,像是極其不甘的自言自語道。從他嚴肅的表情以及略顯生硬的語氣上,可以看出他此時的心情似乎不怎麽樣,眼裏不時流露出的殺氣,更是十分的驚人,讓人敬而遠之。


    在他的身旁,一個比他略為年長的軍官聞言偏過了頭來,對於這人語氣中流露出來的不滿,這人隻是冷笑了一聲,臉上滿帶著狂傲不羈的神色,正是先前不久才提升為營長的302團上尉參謀劉太平,隻見劉太平嘴角微咧露出一絲不以為意的冷笑道:“怎麽,李營附不想走?”


    李石見聞聲回過頭來看了劉太平一眼,看到他那種似笑非笑的嘲笑神情,不由冷笑一聲道:“營長說的真是廢話!你怎麽不去問問營裏兄弟,有誰願意走?”


    劉太平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連長官都敢罵的主,聞聽這話,不僅沒有發怒反倒是笑道:“李營附有想法幹嘛要悶在心裏,為甚不敢親自去找團座說?”


    李石見雙眼一瞪,雙眼殺氣凜然道:“你以為我不敢?”


    “要是敢的話,你愣在這裏幹什麽?”劉太平嗤之以鼻說道,神情語氣中滿是不屑。


    李石見大怒,拔腿就要離開,但他剛剛邁開一步,便是偏過頭看了劉太平一眼,旋即他搖了搖頭,緩緩收回步子道:“劉大炮,你的激將法太差勁了,想拿某去當炮灰?當某是傻子啊?昨晚命令下來,就數你叫的最凶,現在倒是裝的深沉了?”


    劉太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原先的冷笑神情頓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傲然神情,他毫無跟李石見爭辨的興致,隻是看著一邊行進的隊伍,一邊不滿的說道:“要說打仗,我自問比團座差的不是一點二點,但是團座這次直接二話不說下令撤退,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要知道弟兄們辛辛苦苦在山裏跟鬼子耗了半個多月,有一頓沒一頓的還要喂著蚊子,就是為了堵住鬼子南下的道路,這下倒好,團座嘴巴一張,兄弟們直接棄了陣地就撤了,這是玩的哪一出?以咱們現時今日之火力,鬼子想要打通前往德安的道路根本不可能。”


    李石見聞言不由冷笑一聲說道:“你直接去問團座不就知道了?”


    “你……”劉太平被他不陰不陽的堵了一下,當即噎在那裏不知道怎麽回答,再看看李石見早已沒了先前的“怒氣”,當即冷笑了一聲,牽著一旁的戰馬便跟上了行進的隊伍,顯然也是知道這小子不會再上當了。


    就在三營這裏已經開始撤退的時候,岷山更深處的一營陣地上,石頭也是有些戀戀不舍的看著周遭的樹木壕溝,看著這些異常熟悉的東西。伸手摸了摸一旁的樹身,上麵的彈孔讓他仿佛看到了前幾天血戰的情形,凶悍的日軍瘋狂的衝擊著他們的陣地,直讓山林變色,然而,在他們猛烈的火力打擊下,日軍最終沒有能衝過來,就像是先前一次次的衝擊一樣,鬼子的進攻被他們硬生生打退,隻在陣地前方留下了二三十具屍體。


    “團座,差不多了,三營那裏已經全部撤走了。”參謀長武子淮弓著身子跑了過來,看到石頭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在一旁小聲說道。


    石頭沒有回頭,目光留在樹身上的彈孔上,但他顯然聽出了武子淮的聲音,遲疑了一下之後,當即問道:“參謀長,我們還有機會殺回來嗎?”


    武子淮愣然,明顯沒有想到團長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一直以來石頭都留在壕溝的第一線作戰,很少跟他們交流,這讓石頭與最底層的悍卒們自然熟悉異常,但與他們這些軍官反倒顯得生份了不少,尤其是他們這些後加入的軍官,更是因為摸不透石頭的脾氣而顯得十分的拘束,像現在這樣與朋友般的聊天,實在少之又少。


    武子淮失神了一下之後,當即寬慰道:“會的團座,這次不過就是以退為進,誘惑鬼子上當而已,用不了多久,我們便會卷土重來踏著鬼子的屍體重回防線,隻要全殲了麵前的鬼子,岷山一線必定會安靜不少,弟兄們也不必每日擔驚受怕了。”


    石頭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回不來了,恐怕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


    “團座何出此言?我記得前幾日師座來時正是團座提議以退為進,以便找到日寇之要害一擊而中的,此次撤退不正是應了團座的要求?”武子淮頗為不解的問道。


    石頭無奈苦笑道:“不一樣的,我跟師座的提議是撤走兩個營,留三營在側翼隱蔽,等日軍一路追擊過去之後,再伺機斷了日軍的後路活活將他們困死在這片山林裏麵,但現在上峰傳達下來的命令卻是全團撤走一個不留,這是徹底要放棄岷山啊。”


    武子淮也是愣了一下,上峰之間的決策他並不是太過清楚,如今更是不好說什麽,但看著石頭那種依依不舍的樣子,隻能勸慰道:“團座,或許上峰另有妙策也不一定,岷山乃是北麵之屏障,如若被日軍所控製,德安將會危如累卵,片刻不得安寧,如若不是特殊原因,上峰應該不會讓我們將所有人都撤走吧?”


    “這可難說,這樣莫名其妙撤離的事情,我們可不是第一次碰到了,羅店、小柳河、南京城,哪一仗不是在最緊要的關頭,上峰就一個撤退的命令下來?”遠遠傳來一個粗曠的聲響,聲音之中滿帶著不滿,正是一營長劉文鋒。


    石頭對此毫不在意問道:“一營二營那邊的撤離情況怎麽樣?”


    劉文鋒撇了撇嘴,滿是不屑說道:“還能怎麽樣,鬼子不敢來,弟兄們不想走,一路上磨磨蹭蹭的,我看到今晚一營能不能動身都不知道。”


    石頭皺起了眉頭道:“這樣不行,鬼子一旦摸透了我們的底細抓著機會殺上來,就靠一營在前麵頂著,到時候想脫身都沒有機會,撤離的速度要加快,天亮之前,全部撤到301團防區,明天午時前全部撤出岷山。”


    看著劉文鋒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石頭再想到自己先前低落的心情,似乎也是知道了他們的想法,當即說道:“走吧,一起去看看高大錘在玩什麽花樣,我可不想剛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就被上峰說我們無法無天違紀抗令。”


    一說到這幾個詞,劉文鋒滿腔的怒火也是不敢再發了,想打仗是一回事情,如果因為想打仗而觸犯了軍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尤其是在有胡立群翟玉本兩位營長前車之鑒的情況下,他們可不敢再給上峰抓住什麽把柄。


    石頭的出現也是徹底斷絕了一營二營眾將士想留下來的心,在石頭冰冷的目光中,他們一個個極其不舍的離開呆了半個月之久的陣地,從他們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來,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撤離岷山實在有著太多的不甘,然而軍令如山,他們根本沒法抗拒。


    先是三營,再是二營,最後連墊後的一營也是走的一幹二淨,雖然前方的日軍發覺了他們這裏的異常,然而在經過數次慘敗之後,他們已經不敢再輕易靠近這片陣地,生怕中了敵人的埋伏而損失慘重,數個時辰後,日軍指揮官也是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派出了數名偵察兵,然而探知的情況卻是讓他們大吃一驚。


    原本如天塹難過的前方,竟然不再有絲毫的反擊力量,派出去的斥候也是輕而易舉的占據了前方的陣地,這讓他們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旋即便是一個班,一個排,一個小隊,等他們一個大隊都安然無恙衝過去之後,他們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然而,麵對著這片陣地,麵對著空無一人的防線,日軍軍官站在這片日思夜想的陣地上麵麵相覷,他們當真是占領了目標,然而過程與想象中的截然不同,這讓他們臉上沒有絲毫的興奮神情,更是感覺到了一陣陣的恐懼,支那人終究在玩什麽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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