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之前我們遭遇的循環樹林,沙漠無疑更加的可怕。它的可怕之處在於,色彩太過於單調,在這裏除了天以外,隻剩下漫天的黃沙,無邊無際。


    我和劉老漢往前走著,不一會就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隻能憑借著潛意識踉蹌的移動著自己的腳步。


    我腦子已經開始迷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劉老漢唯一的一條手臂掛在我肩膀上,我感覺越來越沉。


    其實,我並不知道該往哪裏走。隻是感覺如果我們一直呆在那個坑洞裏麵,我們將會喪失唯一的機會,乘我們還有體力,如果不走出去,我們將隻能永遠的留在絕望之地,出不去了。


    邊走著,劉老漢嘀咕了一句什麽,我沒聽清楚。我繼續帶著他往前走,又走了將近兩三個小時之後,我意識開始飄忽,感覺一閉上眼睛立馬就會死掉。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跌倒在地上的,睜開眼睛一看,劉老漢已經被我落在了身後,正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我靠最後的意誌力在堅持,從滾燙的沙子上爬了過去。


    幸好,劉老漢沒死,隻是嚴重的脫水,身上開始浮腫,臉已經不成人形。我打開了一瓶水咕嚕咕嚕的往他嘴裏倒,這一刻,我感覺我已經無法控製自己手部的力量,我的手在使勁的搖晃著。


    一瓶水一大半灑在了沙子中,我本想控製自己的手拿穩一點那瓶水,但很無奈,我做不到。


    劉老漢躺了一會,終於睜開了眼睛,他迷糊的問我:“我們現在在哪了?”


    我告訴劉老漢:“我已經找到通往絕望之地外麵的路了,我們隻要接著走就行了。”


    劉老漢迷糊的看我,臉上沒露出一點欣喜。我撒謊的能力很差,被他給看出來了。


    我扶著劉老漢從地上爬了起來,繼續踉蹌的往前走。走了一會,我的身體突然完全不受控製的摔倒在了地上。我們剛好是在一個斜坡上麵,我便順著斜坡一路滾了下去。


    劉老漢想來抓我,但他身體也沒了什麽力氣,手剛一伸出來,腳發了一下抖,也跟著我一起朝斜坡下麵滾。


    我沒有暈倒,滾了好幾圈,在斜坡最底下停了下來,滿臉都是滾熱的沙子,我睜不開眼睛了。劉老漢不偏不倚的撞到了我身上,他悶哼了一聲,我控製不住的朝地上倒去。


    有時候,我們的身體會出賣我們的心。雖然我一直說著我沒有感覺到絕望,這片沙漠絕對不會打倒我。包括我的內心,也是一遍遍對自己這麽催眠的。


    可是,當這一刻我躺在地上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心徹底被擊垮了。我躺在地上,不想動了。


    我勉強睜開了眼睛,對劉老漢說:“你身體比我好,我已經扛不住了,你一定要走出去。”


    我聲音很微弱,連我自己都聽不到。劉老漢同樣有點飄忽,他朝我爬了過來,趴在我耳邊虛弱的問:“你剛剛說了什麽?”


    劉老漢的臉已經嚴重的變形了,才不大一會的功夫,他的嘴唇已經幹裂開口,兩隻眼睛裏麵全是血絲,紅通通的。


    我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揚起手,我說:“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走下去,求你一定要離開這。”


    劉老漢這一次終於聽懂了,他沒有理會我,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拖著我在沙漠上走了起來。我的後背擦在滾燙的沙子上,我感覺已經著火了。


    我本想叫劉老漢停下來,但是我發現我竟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甚至連動一下舌頭,也會費盡全身的力氣。


    就在這時,我感覺太陽突然被什麽東西給擋住了,我身體竟變得陰涼起來。費盡力氣轉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我被劉老漢拖進了一處陰涼處,我們旁邊剛好是個沙丘,地上有一大片的陰影。


    劉老漢將我拖到沙丘底下之後,整個人突然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我費盡力氣朝他爬,爬了兩下就爬不動了。躺在陰涼的沙丘下,我足足躺了十幾分鍾,身體才漸漸恢複了一些力氣。我繼續朝劉老漢爬去,他麵朝下趴在沙子上,始終沒有動過。


    劉老漢沒死,我將他翻了過來,劉老漢立馬大神的咳嗽了起來,嘴裏吐出了一口一口的沙子。他突然問我:“我們已經走了多久了?”


    我說:“走了四五個小時了。”


    劉老漢說:“離開絕望之地的出口還有多遠?”


    我說:“不遠了。”


    劉老漢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朝四周看,他兩眼有些迷蒙,意識似乎也不太清楚了。他說:“漫天都是黃沙,我們要往哪走。”


    我不說話了,靜靜看著他的背影。


    我掏出一瓶水來喝,我背包裏的水已經不多,總共五瓶水,我和劉老漢在坑洞裏的時候喝了兩瓶,半路上我喂了劉老漢一瓶,現在這是第四瓶。


    我隻敢輕輕喝一口,沒敢多喝。


    隨後我將水遞給了劉老漢,他也隻是輕輕的喝了一口,水幾乎隻打濕了一下他的嘴唇,他便將水放了下來。


    劉老漢突然哭了起來,他眼睛已經流不出淚了。哭了一會,他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劉老漢瘋了。


    不對,他是徹底的絕望了。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話。


    休息了一會之後,我問劉老漢:“你還記得你兒子嗎?”


    劉老漢看著我說:“我記得啊,他叫劉隋,肉呼呼的,可愛著呢。”


    我說:“他現在很危險,比我們更加的危險,你要跟我去找他嗎?”


    劉老漢緊張的點了點頭說:“當然,我當然要去找他。他在哪?”


    我看了看沙漠,指著前麵說:“我們走出去,就能看到他了。”


    接著,劉老漢從地上爬了起來,我們兩個一起往前走。


    在這片不毛之地上麵,最不該的就是讓自己心生絕望的念頭。我沒有忘記,我此時身處的雖然是沙漠,但這是絕望之地給我們製造的幻象,我不能被他打倒。


    我和劉老漢接著往前走,我已經不能計算時間了,我連伸手去摸自己的腰包,也根本做不到。劉老漢的意識雖然不清醒了,但是他似乎也在慢慢的失去力氣,走著走著他的手越來越沉。


    接著,我感覺不到他手的存在。


    我想,我真的會死在這裏。


    我剛想到這,突然之間,竟然感覺到了涼爽,大地竟然轟隆隆的震顫了起來。我勉強抬起頭朝前望去,整個人都嚇傻了,前麵已經不是無邊無際的黃沙,而是一大片黑乎乎的東西,正迅速的朝我和劉老漢飄過來。


    是沙塵暴。


    我拚盡了全力,拉著劉老漢想躲開。但我發現,沙塵暴的速度太快了,轉瞬間淹沒一切,陽光看不見了,黃沙看不見了,我抬起手來,甚至看不見自己的手。沙塵暴,擋住了一切。


    沙塵暴的力量很恐怖,在沙塵暴到來之前,我隻來得及將劉老漢壓的趴在地上,便什麽也做不了了。隨後,風沙從我們身上吹過,其中夾雜著黃豆般大小的沙子打在身上,感覺就像被子彈打中。


    隨後,沙塵暴徹底的淹沒一切,什麽也看不到了。


    在黑暗中,我摸到了劉老漢的腳,我死死的抓住他。他的腳在亂蹬,似乎在掙紮,我用盡渾身力氣將他的腳抱住,劉老漢還在不停的亂動。


    這一刻,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祈禱他能平安。


    不知道沙塵暴持續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一個小時。中途的時候,我好幾次都差點被沙塵暴給卷上了半空,幸虧我死死的抱住劉老漢的腳,兩個人的體重才能勉強和沙塵暴的風力抗衡。


    我已經不能呼吸了,沙塵暴在吹,我不知道吸了多少黃沙到身體裏麵去。當沙塵暴快要消散的時候,我看到沙塵暴裏麵,竟然出現了一個人,他在默默的注視著我,似乎在說:“你怎麽還沒有被絕望所打垮。”


    我朝他爬了過去,爬著爬著沙塵暴徹底的消失了。


    突然,我感覺自己手底下並不是沙子,而變成了水。我朝四周一看,我哪裏是在沙漠中,四周一片陰森晦暗,腳底下更是漆黑一片。


    沒錯,劉老漢的預言降臨了,我們離開了荒漠中,四周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我轉頭四處看了看,劉老漢就在我不遠的地方,也在拚命的張著手死勁的亂抓。我朝他遊了過去,拉著他就往頭頂上遊。


    不一會,我們終於冒出了水麵,我猛的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跟我猜想的一樣,我們真的從沙漠到了汪洋大海裏麵了,隻是這片海暫時並沒有讓我產生絕望的情緒。因為我們剛剛脫離了沙漠,太渴望見到水了。


    我甚至在水裏麵嬉戲了一會,但僅僅是一會,我便感覺累了。


    我不是累了,而是再一次感覺到了絕望。


    這片海或許沒有沙漠那麽的殘酷,可是海的力量更加的可怕。他的力量蘊藏在大海之中,無窮無盡,能吞沒一切。如果有人死在海上,直至屍骨爛完,連骨頭渣都不剩下,也不會有人發現。


    大海和沙漠一樣,同樣是絕望之地。


    更絕望的是,將一個人放在大海上,四周沒有島嶼,沒有船,沒有任何可以歇腳的地方,就像現在我和劉老漢一樣。


    我輕輕的踩著水,勉強讓自己的身體漂浮,劉老漢被水給嗆到了,使勁的咳嗽了兩聲。他似乎被自己給嗆醒了,突然睜開眼睛說:“我洗澡忘關水龍頭了?”


    接著他朝四周看了看,渙散的目光竟然漸漸變得有了神采,他的神智又回來了。劉老漢看了一轉,最後將臉轉向我,一臉的苦笑。


    我沒說話,也沒笑,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劉老漢說:“這地方真是怪的稀奇,一下大太陽幹成了沙漠,一下又被水給淹成了海。”


    我看著他,終於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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