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漢靜靜的看著我,苦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我實在太累了,我實在是不想動了,便仰臥在海麵上渾身放鬆下來。我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到了天堂。


    我意識很快變得模糊,快睡著了。就在這時,我突然嗆了一口水,一大口帶著鹹味的海水全部灌進了我的鼻孔裏。我一下就醒了,使勁的咳嗽。


    劉老漢突然大喊:“有船。”


    剛剛我嗆到的那一口水,正是劉老漢使勁的劃水激起的波紋,灌進了我的鼻孔。我本來想發火的,聽到他的喊聲也是突然一愣。


    這地方還會有船?有船就有人,有人就能去往外界?


    我朝流浪漢劃水的方向看去,整個人也愣住了,那個方向果然有一艘船。


    我好像是看到了希望,但我感覺不對勁,我對劉老漢說:“我們不是在絕望之地嗎?這地方練個鬼影都沒有,哪來的船?”


    劉老漢聽我一說,也停了下來,一個勁的皺著眉頭。他說:“的確是有點奇怪。”


    我說:“不隻是奇怪,簡直匪夷所思,首先我們現在是在成都附近,這裏沒有海,這海是假的。海是假的,船也一定是假的。”


    劉老漢不說話了,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我說:“要不然,我們兩個現在根本不是在成都附近,而是真的在海裏麵?”


    劉老漢瞪著眼睛看我,沒說話。我接著說:“我們可以這樣想象,你之前不是告訴我說絕望之地的幻象真的可以弄死人,我們可以想象他是真的。我們現在不是在幻象裏麵,而是真的在海裏。絕望之地有一種力量,能把我們送到千裏之外的大海。”


    劉老漢眼睛都快瞪圓了,他嘀咕了一句:“你沒事吧?”


    我說:“請你仔細想想我說的話行不,我感覺絕望之地真的有這種力量,他先將我們送去真正的沙漠,然後再將我們送到大海之中,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看到的一切很可能都是真的。”


    劉老漢說:“那我們必死無疑了。”


    我說:“為什麽?”


    劉老漢說:“我們都身在千裏之外的大海了,絕望之地那股力量還能控製我們,我們上了船回了家,他是不是也能隨時控製我們?”


    我愣愣的看著劉老漢,突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沒有錯,如果我們現在身處的大海是真實的大海,這裏離成都已經足足幾百上千公裏,如果這麽遠的距離絕望之地的力量還能控製到我們,那我們去地球任何一個地方,也根本躲不開絕望之地的控製。


    這是真正的絕望。


    我遠遠的盯著那艘船,沒說話。隔了一會,那艘船離我們更近了,我們已經能夠看到船的大致外貌,看上去似乎是一搜小漁船。漁船並不大,在海麵上更顯得有些弱不禁風,但至少比我們好。


    劉老漢說:“我們暫且先別下定論,如果事情真如我們猜想的那樣,我寧願回家去,死在家裏,也不要死在海上。”


    我說:“那我們上船吧。”


    接著,我們主動朝漁船遊了過去,漁船也在朝我們靠近。當我們距離漁船還有一百米的距離時,我和劉老漢都停了下來,使勁的朝漁船大喊。


    漁船沒有一丁點回應,我們突然感覺奇怪。


    漁船還在繼續朝我們開過來,我和劉老漢有些緊張的相互望了望。


    隔了幾分鍾,漁船終於開近了,我們離他的距離不到十米。我和劉老漢繼續大聲的喊叫,使勁地揮手,漁船仍舊一點反應也沒有,它離我們越來越近,最後直接朝我們衝過來。


    我和劉老漢拚了命的朝旁邊遊,才勉強沒被漁船給撞到。


    見此一幕,我開始懷疑我之前的猜想了,這艘漁船很詭異,怎麽可能是真實世界裏麵的東西?最關鍵的是,我剛剛清清楚楚的看到,漁船的駕駛艙裏麵,根本就沒有人。


    漁船裏沒人,但是他在走,而且不偏不倚的朝我們撞過來,這還不夠詭異?


    雖然遲疑了一兩秒,我還是反應了過來,急忙伸出手抓住漁船上垂落下來的繩子。隨後我攀著繩子一口氣爬到了漁船上。


    我沒有立刻去查看漁船,又拋下繩子把劉老漢拉了上來。由於劉老漢隻有一隻手,想爬上漁船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費盡了渾身力氣總算將他拉到了甲板上。


    最後,我躺在甲板上不能動了。


    劉老漢皺著眉頭說:“你就在這,我去看看。”


    劉老漢朝駕駛艙走去了,他的腳步聲響徹在漁船上,更顯出了漁船的詭異。整艘漁船,除了劉老漢的腳步聲以外,竟然再沒有其他任何的聲響。


    我有點沉不住氣了,想站起來親自去查探一番。這時,劉老漢的腳步聲變得越來越快。突然,走動的腳步聲變成跑動,最後變成了狂奔。


    劉老漢像一陣風一樣,突然出現在我麵前,皺著眉頭說:“漁船上,沒有人。”


    我一下靠在了甲板的圍欄上,沒從他的話裏反應過來。劉老漢又說:“漁船上不止沒人,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我看著劉老漢的臉,終於聽懂了。我點了點頭,說:“看來這裏並不是真實的大海。”


    劉老漢說:“我想也是,海是假的,船是假的,我們仍舊在絕望之地。”


    我沒說話,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我說:“那我們是不是也是假的?其實我們不過是在絕望之地睡著了,我們現在是在夢裏麵?”


    劉老漢一拳打在我胸口上,說:“疼不疼?”


    我說:“疼。”


    劉老漢說:“那你就是真的。”


    我說:“好吧,我真的絕望了。”


    劉老漢說:“絕望之地的那股力量,要的就是讓你絕望,他不會把你殺死,他會讓我們絕望而死,所以他給我們送來了船。別多想了,咱們先去船艙裏睡一覺。”


    我跟著劉老漢走進了船艙,裏麵果然和劉老漢說的一樣,船裏麵一個人也沒有,連個鬼影都見不著,倒是有許多食物和水,像是特意為我們準備的。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在長椅上,閉著眼睛就睡著了。劉老漢比我先睡著,我再徹底失去意識前,還聽到他的呼嚕聲。


    我們兩個能堅持到現在才睡覺,這本身就是一種奇跡。


    不知道睡死過去多久,好半響我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迷蒙的看了看四周,我仍然在船艙裏,劉老漢已經不見了。轉頭朝船艙外看去,劉老漢正一動不動的站在甲板上,手裏握著一個蘋果。


    他看也沒看我,背對著我說了句:“醒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沒說話,也走到了甲板上。劉老漢又說:“你發現了什麽沒有?”


    我說:“什麽?”


    劉老漢指了指海麵:“這裏實在太平靜了,一個波紋也沒有,沒有任何海魚,沒有任何飛鳥出沒。”


    我朝海麵上望去,心頭忽然也覺得有一絲難受。這不是一片海,簡直就是一麵巨大的鏡子。我們兩個還想漂浮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藍色鏡子上,永遠也到不了盡頭。


    劉老漢歎息了一聲,轉身朝船艙裏走去。


    我獨自一人走到了船長室裏,裏麵沒有人,船長室裏的各種操控把手也幾乎鏽死了,全部都已經失靈。


    這是一艘廢船,根本走不了。


    我走出了船長室,繼續站在甲板上朝海麵上張望,我突然想到了在沙漠中,劉老漢打的那個坑洞。這艘船,現在就跟那個坑洞一樣,我們呆在穿上隻會越來越感覺絕望。


    不出五天,當我們再也受不了單調的色彩,單調的生活之後,肯定會在這船上瘋掉。


    我走進了船艙,內心無比的沉重。


    在絕望之地的世界裏,隻有白天沒有黑夜,天永遠是藍色的,不見一朵雲,海也是藍色的,不見一絲微風。


    這個世界,隻有我和劉老漢兩條生命。


    我躺在長椅上,很快又睡死過去了。我發現在睡著的時候,我什麽都不怕了。


    可是,人總是會醒,我很快就醒了,轉頭朝船艙外一看,仍舊是一片無風無浪的茫茫大海。我倒頭接著睡,睡了一會又醒,醒過來看到茫茫大海又接著睡。


    很快,時間過去了五天。我和劉老漢都已經沒有了人樣,兩個人臉上滿是胡茬,轉頭朝船艙外一看,外麵仍舊是一片藍色,沒有一絲的改變。


    單調的色彩最容易讓人感覺到絕望,可是沒有人想過,當我們連續在這片海麵上漂浮五天之後,那種絕望的情緒究竟強烈到了什麽程度。


    第六天,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對劉老漢說:“我們幹脆棄船吧,我們帶兩個救生圈下水。”


    劉老漢說:“為什麽?”


    我說:“這艘船明顯是陷阱,絕望之地那股力量正是希望我們上船來,這樣我們便如同被關在了籠子裏麵,他會讓我們徹底絕望,然後瘋掉。”


    劉老漢說:“下水我們該往哪裏遊。”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


    劉老漢說:“不知道的話,那咱們就呆在船上吧,選定了方向咱們再開始。”


    我說:“這地方沒有方向。”


    劉老漢沒說話,自顧自的走進了船艙裏。


    我默默的盯著海麵看,不知覺的蹲在了地上。這片大海,看的次數越多,越會讓人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因此也更加感覺到絕望。


    要打破這種絕望感,唯一的方法就是動態視覺,隻要感覺自己是在移動的,就肯定不會那麽絕望了。可是現在,船根本動不了,船長室裏那些操作把手全都鏽死了,船裏麵也根本沒有汽油。


    我默默的盯著海麵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裏一片空蕩蕩的。


    劉老漢從船裏走了出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要不等會我們去水下試試,看能不能撈一條魚,我們不能就這麽被絕望之地打倒。”


    我說:“水裏不可能有魚,不用去了。”


    劉老漢突然說:“那是什麽?”


    我遠遠的看去,海麵上出現了一個黑點,像是一艘船,但距離太遠,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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