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茲港,一處空閑已久的房屋內。


    沾染灰塵的牆壁突然模湖而扭曲,一道臂膀誇張的模湖身影從中快步走了出來,隨著背後牆壁恢複正常,這道身影也變得清晰,正是亞伯拉罕族人多裏安·格雷。


    身材中等的他已經沒有之前的紳士氣度,原本梳理得相當整齊的頭發被汗水打濕,濕答答地趴在頭上,半高絲綢禮帽早就不翼而飛,身上的黑色正裝也布滿褶皺和汙漬。


    多裏安呼吸急促,十月底的普利茲港已經有了幾分深秋的冷意,可他彷佛是處在酷暑,珠大的汗水從額頭滾落,後背也早已被打濕。緩了一陣,他才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也不顧椅子上的灰塵,一屁股坐下。


    看著布滿灰塵的房間,多裏安嘴角露出一抹苦澀,自從前“旅行家”布提斯被真實造物主誘惑,加入極光會,亞伯拉罕家族遭遇災難後,他已經很久沒有經曆過戰鬥了。要不是他熟悉普利茲港,又可以穿牆而過,恐怕早就被抓住了。


    那個女人是靈知會?還是魔女教派?


    在多裏安看來,他這次完全是無妄之災。那個“女巫”在他進入餐廳時沒有任何奇怪反應,如果不是自己離開的時機不對,就不會被那個白發女人追擊。


    他剛剛放鬆下來,就感覺自己精神內似乎出現了一道電流組成的鞭子,讓原本就疲憊的身軀一下癱軟,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糟了,是“審訊者”!


    “你的名字?”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讓他連抵抗的意識都消散了,他的大腦已經做出了回答:


    “多裏安·格雷”


    “你是亞伯拉罕家族成員?”


    她怎麽會知道?多裏安剛升騰起這個念頭,就下意識點了點頭,之後發現自己精神內的那道電流長鞭消失了,無形的壓迫感也消散於無形。


    他有些模湖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了兩道人影,其中一道有著白色長發,正是那個剛剛追殺他的“女巫”。


    眼前的兩人逐漸清晰,多裏安眯著眼睛讓自己能更快看清楚另一道人影,也是女人,黑發灰童,雖然有笑容在臉上,卻有些僵硬。


    “亞伯拉罕家族的後裔都已經改變自己的姓氏了嗎?”雅莉希亞記得,讓佛爾思成為“學徒”的那位安麗薩太太的姓氏是諾德,而不是格雷。


    “你是誰?”多裏安拖延時間,想要尋找逃走的機會。他沒有看到兩人是怎麽進來的,作為“學徒”,逃跑是他們極為擅長的。


    “雅莉希亞·塔瑪拉。”


    “你找我是……塔瑪拉?”多裏安飄忽的眼神一下呆滯,猛地站了起來看向雅莉希亞,“你是塔瑪拉家族的人?哪一支……”


    他聲音一開始有些激動,可在看到旁邊白發“女巫”時意識到,這位塔瑪拉族人應該是靈知會的那一支塔瑪拉族人,聲音一下降了下來。


    不對,多裏安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家族的記載中看到過,塔瑪拉家族在第五紀初分裂後,加入靈知會的那一批都是“學徒”,沒有“仲裁人”,剛剛那是非凡物品?


    雅莉希亞臉上有些僵硬的笑容更加“燦爛”,她微微側頭看向身旁的“女巫”,而格裏菲斯也有所感應地抬頭,就隻看見灰色眸子中的兩道迸發的閃電,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本來已經打算趁此機會逃脫的多裏安一下愣住,不知道對麵兩人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突然就倒了一個?可等他緩過神來,雅莉希亞已經將視線重新移到他身上。


    “我現在可以確定你是亞伯拉罕家族的成員了。”


    能知道塔瑪拉家族出現過分裂的人很多,但隻集中在塔瑪拉、安提哥努斯、亞伯拉罕這三大天使家族內。


    多裏安皺了皺眉,有些忐忑地問道:


    “你是隱居的那一支塔瑪拉族人。”


    雅莉希亞點了點頭,雖然沒有找到靈知會內的族人,但找到曾經的盟友和親族也很不錯,雖然那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們怎麽出來了?還和靈知會的‘女巫’……你是來找加入靈知會的那支族人的?”


    雅莉希亞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格裏菲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我們需要聊一聊,盡管我知道一部分亞伯拉罕家族的情況,但還是由你說一遍為好。”


    “沒有問題。”


    盡管亞伯拉罕家族和塔瑪拉家族聯姻是一千四百年前的事情了,可終歸是有一份感情在的,而且能輕鬆讓一位“女巫”昏迷的強者,自己這種戰鬥能力不強的“占星人”更不可能做什麽。


    ……


    斯蒂島上。


    大男孩傑米爾·洛夫來斯早已將剛剛的恐懼丟在腦後,拿著紙筆詢問著羅爾斯晉升後的感受。


    “每次喝魔藥都會有不同的感受,特別是到序列6後,按照教會內的研究,這和晉升後的能力有很大的關係,你剛剛‘扭曲’了我的方向感,那你喝下魔藥時是不是有相同的感受?”


    羅爾斯對於知識教會的研究也很感興趣,知識就是力量在這個世界可不隻是空話,研究員的戰鬥力有多強,那幾位古神有深切的體會。


    “不隻是方向感的扭曲,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麵前的一切都在扭曲。”


    傑米爾立刻低頭記錄著,喃喃自語道:


    “‘腐化’男爵的核心能力是‘扭曲’,這種能力是來源於魔藥主材料‘晶化扭曲血藤蔓’,可以嚐試用粉末來製作符咒的材料,那輔助材料中又有哪些可以平衡?純水?不,那是來平衡鬼狐眼睛的,迷迭花有這種功效嗎?”


    “你們研究這些能做什麽?製作符咒嗎?我記得序列6‘博學者’可以解析和模彷非凡能力?”羅爾斯雖然很有興趣,但對這方麵並不怎了解,畢竟教他這方麵知識的“恐懼子爵”就是個二把刀。


    傑米爾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羅爾斯,序列6的非凡者在教會內部都可以擔任主教了,到了這個層次後,就很少有人了解他們的非凡能力了。他微微搖頭,在紙上刷刷地寫著:


    “符咒隻是一方麵,了解相應的知識才是‘博學者’需要做的,特別是一些強大的非凡能力,需要借助對應的符咒,才能模擬出更大威力。


    製作符咒除了對應的符號外,材料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我們往往會選擇魔藥主材料的一些粉末,或者是有相似能力但有所減弱的東西來替代。


    比如,‘晶化扭曲血藤蔓’的粉末或者是普通的扭曲血藤蔓,鬼狐的眼睛用血液來代替。”


    傑米爾邊寫邊說,一心二用對他來說是最簡單不過的,而且他的思維跳躍很快,還不時說一些別的相關知識,讓羅爾斯這樣的“學渣”也能聽得津津有味。


    “隻是詢問你的感受,隻能讓我理解一點點,還是要等我服用魔藥後才能更好研究。”


    羅爾斯挑了挑眉毛,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天生的‘閱讀者’,應該早就消化完魔藥了,怎麽還沒有服用‘推理學員’的魔藥?”


    “我現在懷疑,你是怎麽成為‘腐化男爵’的?”傑米爾白了他一眼,繼續低頭記錄,“天生的非凡者是不會受到非凡特性內精神烙印的影響,不扮演都可以消化很大一部分。十幾年的時間,哪怕是天生的序列7都足以消化了,我隻是序列9‘閱讀者’,我三四歲的時候就消化完魔藥了。


    下一份魔藥並非是消化後就能服用的,三四歲的小孩子服用魔藥隻會失控。雖然我快要十五歲了,有足夠的知識儲備和充足的靈性,可以服用下一份魔藥了,但那會影響我身體發育,後果很嚴重的!”


    你現在的樣子可不像快要十四歲,四十歲還差不多……羅爾斯暗自吐槽,知識教會果然是專門培養研究員的嗎?


    “更重要的是,我媽媽不願意我太早晉升序列8,否則我一生下來就應該是序列7甚至是序列6。她擔心我智商不夠,所以才隻讓我成為‘閱讀者’,可我哪裏需要這些,我考試的分數比那些序列8‘推理學員’甚至是序列7的‘守知者’都要高。”


    你媽這是拿你做實驗吧?羅爾斯突然覺得有個高序列的母親似乎並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這種研究狂人!而且在這個世界,兒子們的遭遇似乎都不怎麽樣……


    傑米爾並不知道羅爾斯的吐槽,他轉動脖子,讓一直低著頭有些酸脹的脖頸活動一下。再次審閱了一遍紙上的內容,確定沒有什麽遺漏後,他站了起來對一旁的石魔像羅米特揮了揮手:


    “羅米特,我們去抓一隻鬼狐,我想嚐試製作一枚‘腐化心靈’符咒。”


    可出乎他的意料,羅米特很罕見地拒絕了他:


    “傑米爾,我要提醒你一點,我們並沒有製作符咒的材料,僅僅憑借鬼狐的血液是做不到,而且以你現在的能力,並不能研發一枚符咒,還是涉及到心靈的符咒。”


    “沒關係,我相信有你在一定可以幫我的,至於材料……”傑米爾擺了擺手,沉思一會,“鬼狐的腿骨怎麽樣?金屬並不適合這枚符咒,鬼狐腿骨至少可以試一試,以後再尋找合適的材料。”


    盡管羅米特那張石頭臉上隻有三個孔洞,可羅爾斯竟然能從上麵感受到猶豫的情緒,讓他有些感歎傑米爾那位“預言家”母親能力的強大。


    “羅爾斯,你可以幫助傑米爾嗎?”


    “沒有問題,可我並會製作符咒,也沒有這方麵的知識儲備。”


    一旁的傑米爾也沒有“歧視”羅爾斯,拍了拍胸膛自信說道:


    “我來教你,製作符咒還是很簡單的,我半個小時就學會了,我相信你離開這裏之前一定能學會。”


    不,我不相信我自己……羅爾斯心中吐槽一句,點頭答應下來。他也想知道,傑米爾做出的符咒和自己的能力相比有什麽不同。


    ……


    “……從那以後,家族裏要麽隻有我們這些勉強逃出來的家夥,要麽就是不願意成為非凡者的族人,他們甚至都不願意和我們聯係。”


    多裏安·格雷歎了口氣,一千多年前,先祖伯特利還在的時候,自己的家族還可以庇護塔瑪拉家族,可現在隻能苟延殘喘。別說是恢複先祖和家族的榮光,能夠把家族傳承下去都有些危險。


    雅莉希亞點了點頭,這和羅爾斯告訴她的差不多,隻能更加詳細。在多裏安這位亞伯拉罕族人口中,更是增添了一抹悲涼。她低下頭,給即將要醒來的“女巫”格裏菲斯補了一記“精神刺穿”,開口詢問道:


    “勞博羅·諾德和安麗薩·諾德,你認識嗎?”


    “您已經見過他們了?我記得他們在很多年前就搬到貝克蘭德了,隻是他們一直不聯係我。”


    多裏安先是有些驚喜,又有些失落,可聽到他們都已經去世後,麵色悲涼地閉上了眼睛,歎了口氣輕聲說道:


    “這樣也好……他們的墓地在哪裏?我要去看一看他們,活著時不願意聯係,死了總要見一麵的,不是嗎?”


    “西區的格林墓園。”雅莉希亞的語氣也有些低沉,她想到了自己的家族。


    幾分鍾後,多裏安從消沉中掙脫出來,他已經習慣了,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


    “你們既然選擇出來,是打算麵對七大教會和北大陸四國嗎?雖然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動作了,可你們隻要出來,就肯定會迎來追殺。”


    雅莉希亞沉默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我…我們想要讓分裂的族人回歸,再和你們一起……”


    多裏安打斷了她的話,堅定地拒絕道:


    “亞伯拉罕家族已經沒有籌碼了,家族序列最高的非凡者就是我這樣的序列7,幫不了你們。”


    “塔瑪拉家族沒有打算發動一場戰爭,我們雖然也隻是在嚐試,但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多裏安皺了皺眉,意思太模湖了,不過這不重要了。畢竟亞伯拉罕們不會再憧憬什麽了,也輸不起了。


    雅莉希亞也沒有具體解釋,轉而將佛爾思的事情說了一遍,並希望多裏安可以教導她。盡管佛爾思已經沒有什麽用處了,可她那位朋友休是羅爾斯謀劃的一環,實力提升一點,也不至於太危險。


    多裏安同意了,即使雅莉希亞沒有告訴他,他知道佛爾思的所作所為後,做出這種決定的可能性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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