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都是你帶來的?”


    傑米爾灰藍色的眸子裏滿是疑惑,他麵前有各種實驗器材,滴管,燒杯,試管,天平……全部整齊地擺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這些東西對於出身知識教會的他來說都是很常見的東西,他母親的實驗室中的實驗器材無論是種類,還是數量都比這裏多。


    可這裏並非是某個實驗室,而是一座無人荒島!這些易碎品想要完整地運到這裏來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這很奇怪嗎?”


    羅爾斯低著頭擺弄著桌上的器材,他也沒有想到上島當天就能拿到鬼狐的血液和眼睛,否則就不會讓漁夫布徹爾明天再來接他離開這裏。獵殺鬼狐是比較容易的,隻要能找到它們的巢穴或者覓食地點,他給自己留下的時間都是用來尋找鬼狐。


    不過既然已經拿到了最後的主材料,那些器材又早就放在了他的空間錢袋裏,還是越早晉升越好,畢竟這座島嶼上還有一座指向“海神”卡維圖瓦的祭壇。


    根據石魔像的羅米特說法,前幾天卡維圖瓦和“海王”亞恩·考特曼在羅思德海域邊緣交戰過,還很有可能被亞恩·考特曼擊傷,它的信徒肯定會有所反應。


    “有一點吧。”傑米爾撓了撓頭,走到石魔像身邊,“羅米特,你帶我去樹林裏麵去找鬼狐,我昨天晚上都沒看到。”


    盡管他對真正的非凡世界的一些黑暗法則不是很了解,可他知道配置魔藥還是要回避的。


    羅爾斯知道他的用意,但一份缺頭少尾的序列6魔藥對於傑米爾來說用處並不大,而且這份配方再怎麽樣也比不過“幽靈帝國”。他朝著小傑米爾招了招手:


    “先別急,那些小家夥昨天嚇壞了,先幫我配置魔藥怎麽樣?”


    “這可以嗎?”傑米爾抬頭看著羅米特征求她的意見。


    石魔像還沒有回答,羅爾斯敲了敲石桌:


    “我是這些材料的主人,又是喝魔藥的人,你有什麽可擔心的?序列6的魔藥和序列9的魔藥沒有什麽區別,還是你認為自己沒有能力配置中序列魔藥?”


    傑米爾聽後也不等石魔像回答,幾步走到石桌前拿起滴管,挑了挑眉毛道:


    “我是天生的‘閱讀者’,從來沒有配置過魔藥,既然你願意我幫你配置,我可就不客氣了。”


    羅爾斯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隨即冷靜下來,即使沒有配置過魔藥,知識教會出身的非凡者在這方麵恐怕隻有蒸汽教會才能比擬了。他指著一個棕色玻璃瓶道:


    “那裏麵是鬼狐的血液,鍋已經刷好了,50ml,不能多也不能少。”


    傑米爾愣在那裏,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羅爾斯,驚聲道:


    “你真的打算讓我配置魔藥,你不怕我出錯毀了你的魔藥。”


    “如果你出錯了,我就搬到馬錫去,在你家住下。到時候,你不僅需要替我搜集這份魔藥的材料,下一份也需要你來搜集。50ml鬼狐血液,30ml純水。”


    傑米爾有些為難地舔了舔嘴唇,一手握住滴管,另一隻手有些顫抖地去拿裝有鬼狐血液的棕色玻璃瓶。雖然有些緊張,可在知識教會良好的訓練加持下,他很快就適應了。


    鬼狐的血液50ml,純水30ml,迷迭花一朵,幽魂靈粉15g……


    鐵鍋內液體開始咕嚕咕嚕地冒起了氣泡,彷佛被煮沸了一樣,一個個氣泡內閃著迷人的澹藍熒光,隨著氣泡破裂重新融入液體中。


    傑米爾已經不緊張了,羅爾斯卻有些緊張,要不是島上還有鬼狐,羅尹·金那裏也有多餘的晶化扭曲血藤蔓,他在傑米爾第一次推辭後就自己動手了。


    一份序列6的魔藥,交好一位“預言家”半神的兒子,我並不虧……如此安慰著自己,羅爾斯指著兩個鐵盒中較小的一個:


    “鬼狐的眼睛是這份魔藥的主材料之一。”


    傑米爾“啪”地打開鐵盒,將裏麵一對漆黑如墨,彷佛能聽到無數幽魂在呼喊的眼珠直接倒進了鐵鍋內。


    沒有液體濺出,兩顆葡萄大小的眼珠無聲無息地融進了液體中,漆黑迅速成為液體的主色調,氣泡減少直至消失。星星點點的藍色熒光出現在墨黑為底色的液體中,如同夜晚的星空,能倒映出心靈的弱小。


    “晶化的扭曲血藤蔓。”


    彷佛琥珀包裹著的血珊瑚滑入了鍋內,不同於之前的悄無聲息,星空般的液體隨即以點點藍色熒光為圓心旋轉起來,如同羅爾斯前世見到的梵高的《星空》,讓人有夢幻般的扭曲感。


    羅爾斯的靈感告訴他這就是“腐化男爵”的魔藥,可配置魔藥的傑米爾很謹慎地做了幾次不同的占卜。確定魔藥沒有問題後,他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虛汗:


    “你的魔藥好了。”


    “手藝不錯,不愧是知識教會教育出來的非凡者。”羅爾斯也不客氣,拿起鐵鍋,將裏麵的液體倒進了早已準備好的玻璃杯中。魔藥的特性,使得鍋內沒有一絲一毫地殘餘。


    短短一兩分鍾,傑米爾覺得自己差點虛脫到底,他坐在羅米特製造出來的石凳上,沒好氣地回答道:


    “教會才不會隻教這些,你和那些不愛學習的家夥說話一樣難聽。”


    不愛學習的家夥?是說安德森·胡德這種知識教會養的“獵人”?


    羅爾斯腦海閃過一絲靈光,但在去想發現已經捕捉不到。晉升在即,不再多想,朝傑米爾做了安靜的手勢,一仰頭,將魔藥飲下。


    冰涼的液體一進入喉嚨,明明已經離開了味蕾的分布區域,可各種味道才反應給大腦,這並非是單純的味蕾刺激,而是帶著情感的味道,隻是這些情感是人最陰暗、最底層的集合:貪婪、嫉妒、狂妄、傲慢……


    羅爾斯感覺到自己的腸胃似乎也開始扭曲,其餘的髒器也隨著扭曲,接著是血液、肌肉、骨骼、精神,他身體的一切都開始扭曲,他麵前的傑米爾也扭曲成團,三米五高的石魔像羅米特成為一堆扭曲碎石……


    傑米爾有些緊張的看著羅爾斯,生怕他服下自己配置出來的魔藥出現失控的症狀。他眼中的羅爾斯一切正常,隻是身體有些搖晃,就像是暈船的那些人。


    可過了一會兒,他的肌肉鼓脹起來,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隱約長出一根根粗黑的卷毛,讓那身貼身的衣物繃得很緊。他的臉龐依舊正常,隻是好像被籠罩在一層陰影中,讓人難以看清他真正的樣子……


    傑米爾隻看了那被陰影籠罩的臉旁一眼,就感覺到心中出現了無數陰暗的想法,害怕地向後退了幾步,看向身邊的石魔像羅米特,一臉焦急地尋求幫助。


    羅米特粗大的手臂垂下遮擋住傑米爾的視線,讓他一下冷靜下來:


    “這是正常的,教會的書中有過記載,主教們也討論過,序列6的晉升身體會出現一定程度的變化,這是神話生物形態在這個層次的體現。他的靈性並沒有潰散,而是在被有序地控製。”


    耳邊響起羅米特溫和的話語,羅爾斯一下清醒過來,眼前的世界不在扭曲,剛剛隻是他的錯覺。給了傑米爾一個安心的眼神,他低頭看著雙手,上麵的一個個粗黑的卷毛正悄然縮進了皮膚內,彷佛從未出現過。


    緩緩吐了口氣,羅爾斯抬頭看著正在打量自己的傑米爾,視線一接觸,傑米爾立即嚇得後退幾步,可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反而離羅爾斯越來越近,他剛剛沒有後退,而是在前進……


    “腐化男爵”,“扭曲”!


    ……


    普利茲港,是魯恩王國南部最出名的港口,沒有之一!它和廷根東側的恩馬特港一南一被,共同支撐起了貝克蘭德超過一半的物資補充。除了貨運外,離這裏不遠就是橡樹島,那是魯恩的驕傲,皇家海軍基地的所在地。


    每當旺季,這個港口就會湧入許多臨時工人,以求得到相對不錯的報酬,許多居住在貝克蘭德東區的貧民也會因此結伴往東南而來,靠雙腳走過60多公裏的距離,這就和他們參與啤酒花的采摘工作一樣。


    午餐時分,四翼鳥餐廳內。


    一個頭發為少見白色,作中性打扮的女人坐在餐廳一角,盡管臉上沒有任何妝容,可她那姣好的麵容,火辣的身材依舊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麵前麵前擺放著一條切段油炸,並灑上了迷迭香的魚,它表皮脆香,肉質鮮美,沒有細刺,相當美味。唯一的問題是,廚師的審美非常古怪,竟保留著兩隻鼓出的魚眼,並依靠擺盤技巧,讓它們同時望著上方,似乎在訴說對死亡的不甘。


    這是藝術品,廚師自己認為的藝術品!


    隻是白發女人顯然沒有任何欣賞的意思,她手中的刀叉飛舞,飛快的將本身就沒有細刺的炸魚骨肉分離後,機械地開始進食。


    等到她將這份炸魚吃掉三分之一時,五六個人相互交談著走進了餐廳內,他們膚色黝黑,五官又是典型的魯恩人,拿著釣魚竿,拎著水桶說說笑笑,裏麵還不時傳來動靜。


    這些人是釣客,可並非是依仗這來生活,他們一個月釣魚的收獲都買不了他們所拿著的魚竿。


    餐廳老板招呼服務生去接那些水桶,對那些釣客笑著問道:


    “收獲怎麽樣?”


    “不是很多,但有一條大魚,趕快讓廚師處理好,一會兒格雷先生要來這裏吃飯。”其中一個留著絡腮胡的男人將手裏的水桶交給服務生,“現在釣魚是越來越難了,這附近的海域都被塔索克河汙染了,連漁船都要冒險去更遠的地方去捕撈了。”


    他們每個人手中有十幾條漁船,對於這些事情是最了解的。


    “放心,格雷先生又不是第一次來,我會讓廚師好好施展手藝的。”老板笑嗬嗬看著他們,“今天,又找多裏安聊什麽?”


    “沒什麽,隻是請他吃飯而已。”


    為首的男人顯然不願意多說,老板也不再追問。多裏安·格雷是漁民協會的成員,有著很高的話語權,那些漁民也很尊重他,經常調解漁民和這些人之間的糾紛。


    幾個人又聊了幾句,就走進了一間包廂內。


    十多分鍾後,餐廳一角的那個白發女人已經將那份“仰望星空”解決掉,卻沒有要走的意思。沒有拿報紙來看,也沒有喝茶,隻是呆呆地在那裏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個身材中等,卻有著誇張的臂膀,頭發則梳理得相當整齊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穿著魯恩最流行的黑色正裝,戴著半高絲綢禮帽,朝老板點了點頭。


    “格雷先生,您來了。”


    餐廳老板笑嗬嗬地打了聲招呼,一旁的服務生上前走了兩步,做了個請跟我來的手勢,朝裏側走去。


    多裏安扶了扶禮帽,掃視了一圈餐廳內的食客,在白發女人身上停留了幾秒,就跟隨著服務生走了進去。


    此時已經過了午餐時間,餐廳內也沒有幾個客人了。白發女人木訥地轉了轉頭,發現這個情況後,低下頭小聲道:


    “午餐時間已經過去了,我可以離開了嗎?


    過了幾秒,仍然沒有得到回應的白發女人,又遲疑地重複了幾遍自己的問題,卻仍然沒有回應。她嘴角出現一抹笑容,隨即又消失,她抬頭看著隻有幾個人餐廳,呡了呡嘴巴,再次詢問了一遍:


    “午餐時間過去了,我能走了嗎?還是換一家餐廳?”


    依舊沒有得到回答,白發女人嘴角勾出弧度,那弧度越來越大,飛快地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幣丟給老板,也沒有要找零,如同鬼魅一般衝出餐廳來到大街上。


    還沒有等她確定方向,她嘴角的笑容一下消失,失魂落魄地重新回到餐廳,老板也已經站在門口:


    “女士,您回來了,我還沒有找你零錢呢?”


    白發女人抬頭看了他一眼,老板感覺心髒都要停了,可還沒有說話,就看到白發女人坐回了原來位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


    半個小時後,有著誇張的臂膀多裏安·格雷氣衝衝地從包廂內走出來,一進入餐廳公共區域,立即發現了不對。


    餐廳的老板正呆滯地坐在一個白發女人身邊,嘴角流著口水,兩眼翻白。


    多裏安童孔一縮,立即衝出了餐廳,而白發女人遲疑了一下,側耳彷佛在傾聽什麽,也跟著他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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