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島西北十海裏,四艘老舊的三桅帆船正朝斯蒂島緩慢駛去,船隻吃水極深,顯然載有重物。


    中蘇尼亞海域這樣的船隻數不勝數,都是魯恩淘汰掉後再將其賣給了這裏的土著人,而他們用這種落後於時代的帆船來運送本島的特產到幾個大型島嶼,但這樣的船隻一般都要打上自己島嶼的旗幟。


    在海上,每一艘船都要升起旗幟,以便能辨別敵友。如果沒有表明自身的旗幟,不僅會讓其他船隻遠離,也會遭到在航線附近巡邏的海軍和風暴教會船隻的搜查盤問,因為這往往代表著海盜。


    可這幾艘三桅帆船的旗幟都被收起,無法辨別來曆。


    中間一艘的船長室內,頭發微卷的馬特拉齊坐在椅子上,眼睛微閉,神態安詳,彷佛陷入了沉睡。他眉心盤踞的那條猙獰海蛇紋身,似乎在隨著他的呼吸蠕動。


    他赤裸著上身,兩條手臂上各有一條海蛇紋身,比眉心那條要大得多,可並沒有給人正在蠕動,彷佛活著的感覺。他是羅思德群島的土著人,皮膚黝黑,可他的皮膚又顯得極為粗糙,似乎不是長期受海風吹拂所形成的,倒像是缺乏足夠水分而幹裂的土地。


    船長室的門開著,走進了一個和馬特拉齊相差不多的男人,同樣赤裸上身,但隻有兩條手臂上有海蛇紋身。他的皮膚更為粗糙,甚至可以看到細細的龜裂。


    “一共三百七十二個,德裏齊的那艘還沒到,要再等等嗎?”男人瞪著泛紅的雙眼,語氣很衝,彷佛隨時要衝上去打上一架。


    坐在椅子上的馬特拉齊彷佛沒有聽到,仍然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他眉心的那條海蛇紋身似乎蠕動得更快了,彷佛要掙開皮膚的束縛鑽出來。


    “閣下?”男人又問了一句。


    “庫爾班,你想死嗎?”馬特拉齊猛地睜開眼睛,血紅的雙眼凶狠地看著庫爾班,“我還可以支撐到晚上,可中午之前,如果不獻上祭品,那死的就是你們。”


    “我知道了。”


    庫爾班低下頭,轉身離開了船長室。


    馬特拉齊重新閉上了眼睛,庫爾班是他的侄子,也是他唯一的親人,是個很聰明的家夥。隻是初次獲得神的恩賜,讓他喪失了思考能力,隻要再經曆幾次就能適應了。


    隻有三百七十二個,其中還要有五十個作為神靈恩賜的代價,想要獲取祭品越來越難了……該死的魯恩人!不僅搶占了我們的土地和財富,連我們的信仰都要搶走!活該你們被“五海之王”劫掠,隻可惜才沉了一艘護衛艦……


    作為反抗軍的一員,馬特拉齊前天收到消息,“五海之王”納斯特在提亞納港外孤身伏擊了魯恩那艘鐵甲艦隊,重創一艘戰列艦,擊沉一艘護衛艦後成功逃離。隻是這條消息也隻是在反抗軍和海盜們口中流傳,魯恩方麵一直沒有報道相關消息。


    感覺到心中壓抑的怒火在燃燒,他知道要趕快進行獻祭,否則自己就會失去水分,和風化的岩石一樣隨風消散。


    馬特拉齊右手握拳,血紅的眼睛看向窗外,無形的風在他身邊呼嘯著,順著窗戶鑽了出去。這就是神賜予的力量,隻可惜現在是暫時擁有,等我獻祭了這些祭品,說不定就可以獲得大祭司的恩賜,成為真正的非凡者。


    神的祭壇在魯恩人打壓下,已經沒有幾處了,這裏就有一處。隻可惜祭壇建造不僅需要花費大量時間,還需要神殿內神石作為材料,否則根本就不需要到這裏來。


    不過這樣也好,魯恩海軍幾乎不會關注到這座無人島,附近祭品雖然沒有羅思德島嶼的多,但足夠完成祭祀了。


    ……


    斯蒂島西北高地的樹林外,年輕的“閱讀者”傑米爾·洛夫來斯席地而坐,周圍擺滿了裝有鬼狐血液的棕色玻璃瓶。他麵前是石魔像羅米特製造的石桌,上麵是一枚枚嬰兒手掌大小的磨成一厘米厚圓片的鬼狐腿骨,還有製作符咒的刻刀和蘸取血液的羽毛筆。


    他的衣服上、手上、臉上都是澹藍色已經不再閃著熒光的血漬,冷靜地看著手中的骨片,上麵已經凋刻好赫密斯語咒文,還有象征著知識與智慧之神的神秘符號。他右手拿起羽毛筆,在棕色瓶中蘸取血液後抒發著靈性,輕輕地順著骨片上凋刻好的咒文塗抹血液。


    羅爾斯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成為序列6“腐化男爵”後,他就獲得了靈視能力,可以觀察到傑米爾製作符咒的靈性波動。


    那塊骨片在沒有塗抹血液時散發著出澹澹的血色和瑩瑩的綠光,兩者相互融合組成了整體,按照傑米爾的教學,這樣的符咒已經成功了,可以正常使用。


    可這樣的符咒效果並不好,傑米爾在羅米特的保護下,由羅爾斯對他使用了一枚符咒,得到的回饋是有效果,但威力不行,對正常人使用或許會更有效一點。


    對此並不滿意的傑米爾開始了修改,他將鬼狐的血液混合著羅米特催生出來的某些植物粉末、花瓣來作為墨水,利用這些東西蘊含的靈性來使符咒的威力增強。但這種實驗過程顯然是需要很長時間的,而且還需要小白鼠來參與評估。


    羅爾斯是序列6的“腐化男爵”,符咒的能力就是參考他來製作的,對他效果根本不明顯,而石魔像羅米特就更為複雜一點。


    她體內的“生命之石”賦予了它“耕種者”途徑的部分能力,而傑米爾的母親多蘿西·洛夫來斯在製作羅米特時,又添加了“閱讀者”途徑和“獵人”途徑相關的非凡材料。加上石魔像本身的特殊,不懼怕精神攻擊,連麵對半神神話生物形態都能抵擋一陣。


    實驗品“腐化”符咒,自然是對羅米特沒有效果的。


    而唯一的小白鼠隻能是傑米爾,可作為“保姆”的羅米特不同意,那種對普通人效果都不大的符咒他還可以保護,但她不會允許這種威力不知的符咒來讓傑米爾嚐試。


    她不同意,羅爾斯自然不敢陪傑米爾實驗,所以他隻能先製作,實驗品以後再找,前提是那時候符咒具備的靈性沒有消散。這種低品級的一次性符咒,保質期最多兩周。


    羽毛筆蘸取的血液填充上最後一點空隙,傑米爾周圍頓時湧起一股特殊的、惑人的、陰暗的力量在湧動,接著很快消失。“靈視”中嬰兒巴掌大的骨片上,散發著紅綠藍交織的奇異顏色。


    傑米爾鬆了口氣,將羽毛筆丟在地上,他腳下還有七八支蘸取過血液的羽毛筆,這是為了防止互相幹擾。他將符咒放到一張寫有文字的紙上,上麵是鬼狐血液中添加的植物粉末、花瓣名稱和含量,仔細包好後,丟進了一旁的木盒子內。


    他站了起來,轉頭看向羅爾斯,抬了抬下巴:


    “你要不要來嚐試一次?教你應該是教不會了,你隻能自己嚐試著做。”


    羅爾斯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傑米爾從昨天到今天一直在教授他製作符咒的相關知識。很不幸,他沒有學會,可在他看來這和自己的智商沒有關係,純粹的教學出現了問題。


    因為沒有書籍,一切都需要傑米爾口述,可他隻說一遍,就要求羅爾斯完整複述。即使他記憶力很好,這種“過耳不忘”的能力他並不具有。


    “你以後還是不要做老師,或者隻教授‘閱讀者’。”


    “為什麽?”傑米爾並不認為自己的教學有問題,他母親就是這麽教導他的。


    “因為‘獵人’們會殺了你!”羅爾斯右手橫放在脖子前,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不會的。”傑米爾搖了搖頭,“那些‘獵人’在主教們麵前都很認真地在學,隻是學得不夠快,不夠好而已。”


    羅爾斯撇了撇嘴,要是打得過你們,他們會願意學?安德森·胡德那樣被開除的學生都要被知識教會開出一疊紙的書籍目錄,可以想像其餘“獵人”過得有多慘,他們的挑釁天賦恐怕都是你們逼出來的。


    原本“笑嗬嗬”看著兩人鬥嘴的石魔像羅米特,彷佛有所察覺地看向西北方,代表孔洞的眼睛裏出現琥珀色的光芒,有人影倒映在其中。


    “有船來了。”


    “真的嗎?我們要走了,羅米特,我們再去抓幾隻鬼狐吧,我怕之後不夠用。”傑米爾臉上洋溢著笑容,準備收拾東西。


    羅爾斯發現了不對,可他並不能像羅米特那樣看到海麵上的狀況,沉聲問道:


    “是來的人不對嗎?”


    “有四條船,應該是信仰卡維圖瓦的土著人,已經下船了,他們從樹林那邊過來了,應該是來這裏祭祀。”石魔像羅米特低頭看向傑米爾,聲音溫和卻不失果決,“收拾好你的東xz到另一邊去,我來解決他們。”


    她無法確定這些人會不會搜島,也不確定祭祀後會有什麽變化,隻能先解決掉他們。


    “羅米特,還是我來吧!”羅爾斯拿起自己的“權之杖”,看向西北方向,“我剛晉升序列6,需要一場戰鬥。”


    “你確定,那些人中肯定有非凡者,我看到有人能借助風的力量來推動船帆,應該是序列6的‘風卷者’,他還有很多幫手。”


    羅爾斯微微皺眉,還是堅持道:


    “沒有問題。”


    除了“權之杖”外,他還有“鐵血收割者”,那可是相當於“1”級封印物。而且“腐化男爵”的“扭曲”和“腐化心靈”,非常適合群戰。


    “好,我安排好傑米爾,就來找你。”


    羅米特還是“點頭”答應了,她看向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傑米爾,右腳輕輕一跺,石桌附近的區域猛然下陷坍塌,泥石翻轉和周圍土地沒有什麽區別。


    傑米爾用下巴指了指西北方,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你知識儲備不行,隻需要拖住他們一會兒,羅米特會幫你的。”


    羅爾斯聽到了勸阻的意思,走到他旁邊揉了揉他的頭:


    “小家夥,我是‘律師’,不是‘閱讀者’,尋找漏洞並不一定需要知識,可以靠天賦。”


    說完,他轉身朝林中走去,樹林是可不是大海,卡維圖瓦的信徒總不可能是一位“德魯尹”吧?


    ……


    “快,快點!”


    “砰~”


    “快點,你們這些家夥能成為神的祭品,是你們的榮幸!”


    “快!走快點!”


    “砰~”


    此起彼伏的喊叫聲回蕩在樹林邊的這道小港灣上空,八九個拿著左輪,背著長槍的男人揮舞著手中的鞭子,抽打在被綁縛著雙手連成一串的人身上,時不時還開槍恐嚇。


    這一串人中有土著人,也有膚色棕紅的南大陸人,魯恩、因蒂斯、弗薩克打扮的人也不在少數,他們低著頭,麵色蒼白,神情恐慌而萎靡,在鞭子和槍聲的催促下往樹林中走去。


    經常有人腿一軟或者是腳一滑,摔倒在地上,然後就是一連串的人被牽扯著摔倒,可換來的隻是皮鞭抽打。他們沒有反抗,也彷佛沒有痛覺,漠然地爬了起來,低著頭繼續前進。


    死亡對於他們就是解脫!


    這兩天的遭遇讓他們彷佛是在經曆一場噩夢,隻要死亡才能從這場夢中醒來。


    馬特拉齊並不關心這些人的想法,他血紅的眼睛看向祭壇方向,虔誠地低聲祈禱道:


    “偉大的卡維圖瓦,你虔誠的信徒馬特拉齊將要為您獻上祭品。”


    他身後同樣有紋身的信徒圍繞在他身後,同樣低聲祈禱著。


    祈禱結束後,馬特拉奇看著身後的同伴,他們每個人都皮膚幹枯,龜裂若隱若現,他不再多說什麽,做了個出發的手勢朝林中走去。


    樹林中,羅爾斯悄然躲在一顆樹後,看著被綁縛雙手成串牽著的人群被驅趕著朝祭壇方向走去,眼中充斥著厭惡。


    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這種血腥而野蠻的信仰都是文明社會所厭惡和唾棄的。


    十幾個人持槍的土著人對於“腐化男爵”來說很容易解決,隻有非凡特性形成的槍支、高壓蒸汽步槍、六管機槍才能威脅到他。


    他的麻煩是那些身上有紋身的土著人,那個眉心有海蛇紋身的男人應該就是“風卷者”了,隻是他們的狀態似乎有點奇怪?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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