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來臨,桅杆上升起一輪滿月,透過甲板的縫隙監視著盛夏之國的公主。雷納已經睡熟,隨著海浪的起伏有節奏地打著酣,而凡妮莎卻再次被腰間的傷口從睡夢中揪醒。


    她倚著一桶不知名的美酒,聽著海水拍打船殼,這幾個月來的艱難與酸楚漫上心頭。每當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會想起過往,而每次的回憶裏都有一根拔不出的刺,無論多努力去忘記,它依然在那裏,越紮越深。公主雙手捧頭搖晃,想甩開“鹹烏賊”旅館的回憶。


    獨處的夜晚對自己從不仁慈,未來,即便在柔軟的羽毛床上我也睡不好,這是上帝給我的懲罰,我的魔法在洋洋自得地生效的同時,也在詛咒我本身。


    公主看向雷納,他睡得那麽坦然,那夢中的微笑也有著陽光般的自信,而我隻配一身汙穢地在黑夜中失眠、在泥潭裏腐爛。


    頭頂的月光突然被遮住,打斷了凡妮莎的思緒,一條黑影在她頭頂上方駐足片刻之後一閃而過,向右側甲板滑去。


    索蘭達的人?凡妮莎驚覺,不忍心叫醒雷納,便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甲板上空無一人,凡妮莎幾乎以為自己剛才產生了幻覺,可當她不甘心地走向船尾的時候,差點被腳下的一條繩子絆倒,她順著繩子的方向找去,發現繩子的一頭掛在尾軸立柱上,另一頭懸在船體外麵,繩子又粗又結實,已經崩得緊緊的,看樣子有人在向外順東西。凡妮莎小心翼翼地向船弦外探出腦袋——繩子尾端竟掛著一個男人!這人正在船身上畫著什麽,嘴裏還不滿地嘟噥,“該死,這麽難畫。艾斯特拉達家的交叉銀槍多好,打個叉就完了。”(注:艾斯特拉達家族,冰沼之國統治者,家徽為懸垂冰洞中的交叉銀槍)


    “你是誰?”凡妮莎從甲板上撿起一根撬棍,“你在幹什麽?”


    那人抬頭看了看凡妮莎,“我在救咱們的命,小聲點。”聽聲音是個年輕人,最多不超過三十歲,但以繩子崩緊的程度來看,這家夥至少有八十磅。


    “你不說清楚,我不會讓你上來。”凡妮莎緊張地握了握撬棍,來回換了兩次腳。


    “那你得去找把剪刀,”那人滿不在乎,“你手裏的玩意兒對我沒用。”


    “什麽都不用,”凡妮莎說,“我隻要喊一聲,你就完蛋。”


    “哦不,”大塊頭發出懊惱的歎息,“既然你有心情戒備一個陌生人,為什麽不去戒備一整船的陌生人——你上了條賊船,小妞兒。”


    “不可能,是我主動要求上船的,沒人逼我們。”


    “飛蛾自願撲向火焰,也沒人逼它。”凡妮莎聽見大塊頭在下麵費力地點點畫畫,“——好了。”接著繩子跳動,大塊頭爬了上來。


    與凡妮莎猜想的一樣,月光下的男子高大健壯,有著角鬥士般的身材,但看上去更加靈活,他一爬上來就開始卷繩子,凡妮莎隻瞧見他穿著水手的常服,肌肉發達,頭發被月光染成銀灰色。


    就在公主想要近一步詢問的時候,船頭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說話聲。銀發男子的反應比凡妮莎迅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進尾樓邊堆滿板條箱的空隙裏。


    “維克多的胃口越來越大了,得想個辦法,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被發現的。”是船長的聲音。


    “能有什麽辦法,他越來越暴躁,找不出變人的方法他會更暴躁。”


    “聽說有人盯上咱們了,”船長四下裏瞄了一圈,“我不得不多加小心。”


    “你最該小心的是維克多。”


    “是啊,上個月我不過晚到了一天,他就殺了我三個水手。”船長咬牙切齒地說,“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你看今天那位姑娘,漂亮得像朵剛剛綻放的玫瑰,我這是在造孽呀!”


    “唉,誰讓咱們的女兒在他手上呢,你還是小心別把維克多惹火了吧。”


    “明天又是最後一天,我真怕他發起瘋來掀翻我的船。”


    “你的船算什麽,不過是口會遊泳的棺材,要是去晚了,我的卡珊卓拉才可憐,維克多會加大她的劑量,你知道他最喜歡處女的血……”


    兩個人走過公主和銀發男子藏身的地方,聲音漸去漸遠。


    處女之血!凡妮莎幾乎叫出聲來,他們在談論吸血鬼嗎?她瞪著麵前的銀發男子,對方隻是警覺地看著外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凡妮莎這才發覺自己和他挨得有多近,板條箱跟倉壁間的距離小得可憐,兩個人擠進去的時候隻能相對而立,盡管凡妮莎努力不讓身體碰到銀發,但偶爾的海浪還是使他們摩擦不斷。這種境況讓人臉紅,凡妮莎甚至能聞到銀發身上那股男子特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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