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刻,於司蘭軍營重重包圍之中,於真氣已然即將枯竭之時,這些日子被唐子俊強行壓製的疲憊與內傷隱患,終於一次性爆發。


    在擋開一個百夫長猛砸過來的大錘之後,唐子俊喉頭一甜,猛的噴出一口鮮血,提劍的右手不受控製的劇烈顫抖起來,這是真氣與體力耗盡的表現。看著越來越多的司蘭兵有條不紊又悍不畏死的圍攻而來,唐子俊緊緊捏著手中最後一顆暴雨梨花針,眼睛眯了起來,眼中寒光更為濃烈。


    突然,他一把抓住莫非的背心,在她耳畔沉聲道:“聽我一次話!立刻離開!你若要來黃泉路上陪我,待救活雲隨再死!莫要枉費我一番心意!莫讓我抱憾!”說著,手中大力一推,便將莫非拋起,直朝城門飛去。


    心神巨震之下,莫非來不及說一個字,便被扔到半空。她人在半空,猛然回頭,緊緊盯著唐子俊,隻見一柄長槍向著唐子俊胸膛刺去,莫非大驚,狂呼:“不要!”


    唐子俊拚盡全身真氣將莫非送出,此刻長槍刺來,身子一頓之下,趕緊往後踉蹌一閃,手中最後一顆暴雨梨花針瞬間扔出,堪堪避過要害。隻是這一瞬的變故,唐子俊胸口的衣衫已被槍頭挑破,一大片衣衫碎片飛起。胸口也被劃出一道血口,雖未傷及要害,卻也有大量鮮血湧出。


    便在此時,半空的驚呼嘎然而止,莫非雙目圓瞪,看著唐子俊鮮血流出的胸膛,腦中嗡的一聲炸響,臉上露出極度的震驚和無法置信的神情。


    讓莫非陷入極度震驚情緒之中的。並不是唐子俊胸口的傷勢,而是唐子俊脖子上的紅繩!


    唐子俊的脖子上有一根紅繩,紅繩上掛著一枚晶瑩剔透的月牙玉佩。此刻再火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仿佛天上的玄月被掛在了唐子俊胸膛一般。


    莫非望著那枚玉佩,忘記了思索。忘記了言語,忘記了一切。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滯。四周的一切都歸於安靜,隻有那枚玉佩,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在莫非眼前閃耀。


    直到“嘭”的一聲摔落在百丈開外的地上,摔在地上的劇痛使得她目中有了一絲清明,周圍才恍惚有聲音畫麵湧入莫非腦海,刺得莫非腦海生疼。耳中嗡鳴陣陣。


    莫非愣愣起身,發現已然被扔到了司蘭軍營包圍之外。隻是她並沒有立刻向涿郡城門跑去,她傻傻立在原地,目光依然癡迷,疑惑,震驚,悲傷……極為複雜的情緒,在莫非眼中閃爍,叫她不能言語,不能行動。隻是癡癡的望著重重包圍之中的唐子俊,半張著嘴,仿佛石化。


    司蘭兵士看見莫非逃走,頓時分出一股追了上去。


    唐子俊要抵擋重重包圍。已然極為困難。無力再阻止追兵,見莫非還傻傻立在百丈開外,立刻運氣真氣,大喝一聲:“走啊!滾回去!”大喝間,數柄長槍同時刺來,唐子俊閃躲不及,長劍一擋,力有不及,頓時被刺中右腿。唐子俊長劍一揮,將長槍斬斷,身子速後退,躲避撲麵砸來的大錘。隻是身子退到一半,又猛然止住,身子猛的倒地滾出幾步,險之又險的躲過身後呼喝間襲來的長矛。一時間險象環生。


    ……


    涿郡。二更。悅來茶坊。


    既是戰中,又是深夜,整個茶坊空蕩間顯得有些陰森,唯有幾盞忽明忽暗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


    茶坊有兩層。一樓空無一人。二樓臨窗邊的一個隔間,一張長桌,一男一女,相對而坐。


    男的是個看起來已過了知命之年的中年人,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麵相莊肅,五官端正,臉上略有滄桑之色,卻精氣神十足,渾身上下自然流露出一股子霸氣。與這股不怒而威的氣息相去甚遠的是,他的正一臉認真的剝著麵前小碟中的煮花生,剝好一顆,扔入口中,極為享受的咀嚼著,然後繼續剝下一顆。他麵前的酒盞已經空了,桌上有幾盤小菜,一大盤牛肉,四五個空酒壺隨意擺放著。


    那中年文士將剝好的花生扔入口中,朝著冷冷清清的一樓喊道:“言伯,再來兩壇纏夢!這樣的好酒,老夫可好久沒喝到了!”


    “好咧,很快就來!”樓下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掌櫃略帶歡喜又顯得極為恭敬的聲音。


    中年文士對麵,坐著一個紅衣女子。這女子麵容極美,隻是一臉冰寒之氣,眉頭微皺,目中有毫不掩飾的焦急之色。隻是,在眼底不易察覺之處,還隱藏著一絲敬畏。發自內心的敬畏。


    紅衣女子便一直靜靜的坐在中年文士的對麵,一語不發。直到掌櫃恭恭敬敬送來了兩壇纏夢,紅衣女子極為自然的拎起酒壇,給對麵的中年文士酒杯斟滿,然後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淡,說道:“元帥讓我留下,便是要陪元帥吃喝遊玩麽?若是如此,可否改日?”


    那中年文士哈哈一笑,他將麵前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舉止神態極為灑然,說道:“老夫不過一屆方外遊士罷了。元帥?小丫頭你忘了麽?你才是元帥啊!”


    若是叫北庸國或是司蘭國任何一方朝臣將軍看到這酒樓中此時的畫麵,恐怕都會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北庸保有不敗戰績的昔日大元帥慕容霸秋和司蘭國如今的公主大元帥司蘭雪衣。


    司蘭雪衣聽了慕容霸秋這話,也不敢動怒,想起從昨夜至今的時光,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昨日夜裏和慕容雲奇在涿郡城夜市閑逛,陡然聽聞戰鼓,司蘭雪衣一番猜想之下,心神動蕩之下便再不理會慕容雲奇,徑直便要衝出涿郡城,回司蘭大營而去。便在她剛剛甩開慕容雲奇之時,突然看見前方一個青衣中年文士緩步而來,看著疾速奔去的司蘭雪衣,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待司蘭雪衣靠近那文士百步之時,一股威壓當頭壓下,司蘭雪衣頓時氣息混亂,險些從半空摔落。


    待看清楚了那中年文士的樣貌,司蘭雪衣心口猛的跳了幾下,心知再北庸城內,若無此人同意,自己隻怕再也別想離開。硬闖是絕對不行了,司蘭雪衣是極聰明之人,隻盼對方知曉自己心意,能放自己出城。於是恭敬見禮,壓下心底焦急,平靜道:“司蘭雪衣見過慕容大元帥!”


    隻怕天下沒有人能想到,遊曆四方,行蹤飄忽的慕容大元帥,竟然在涿郡城中。


    遇見了慕容霸秋,司蘭雪衣自然不能再橫衝直闖,而是老老實實的向慕容霸秋告知了自己來涿郡的目的,甚至極為清晰的說出,自己急著想要趕回漠東郡,是為了救唐子俊和莫非,按她的猜想,在漠東郡鬧的戰鼓洋洋的,必定是唐子俊無疑。


    可是,慕容霸秋根本不聽取司蘭雪衣的任何解釋,不知是不相信司蘭雪衣的話,還是絲毫不擔心唐子俊和莫非的安危,總之是直接否定了司蘭雪衣想要告辭離去的想法,像個和藹可親的長輩一般,帶著司蘭雪衣在涿郡城遊玩起來。並極為慷慨的邀請司蘭雪衣嚐盡涿郡美食。


    隻是,一向以吃貨著稱的司蘭雪衣,此番境地,跟著慕容霸秋,又哪裏有半分胃口。一麵猜測慕容霸秋的心思,一麵想著如何才能離開。


    直到今日午時,慕容雲奇派人在中軍大營外大聲喊話,說是司蘭公主大元帥叛亂,殺死司蘭大將忽倫左,已然投靠北庸,司蘭軍必敗。一時間,司蘭軍一片混亂。結合漠東郡的變故、忽倫左的暴斃和司蘭雪衣的失蹤,一應猜想在司蘭軍中蔓延,直鬧得人心惶惶。若非忽必思和一應公主府的親信竭力壓製,隻怕司蘭大軍已然炸了營。


    借著這個時機,涿郡中軍大舉進攻,殺得司蘭軍節節敗退,一時間氣勢如虹。可讓慕容雲奇沒有想到的是,忽必思竟然不顧中軍,點齊十萬兵馬,直接攻向涿郡城下。忽必思跟隨司蘭雪衣多年,自然不相信北庸軍胡亂喊的鬼話,思量之下,知道必然是公主被什麽限製在了涿郡城不能回來,他當即便毫不猶豫的進攻涿郡,隻為施加壓力,救出司蘭雪衣。


    司蘭雪衣是在午後被慕容霸秋拉著在涿郡城西垂釣之時,聽到慕容雲奇親自來匯報軍情,才得知這一事情。慕容雲奇說話之時極為大膽,絲毫不避諱她,顯然是根本不擔心她會在父親的監視下鬧出什麽變故來。


    司蘭雪衣出聽聞時,本就焦急的心情氣得幾欲瘋狂。當場便要和慕容雲奇打架。卻被慕容霸秋像拉小孩子一樣將兩人拉開,然後語重心長的說道:“兵不厭詐,兵不厭詐嘛!”司蘭雪衣幾乎銀牙咬碎,卻無半分辦法。直到此刻,司蘭雪衣才終於想明白了,為何慕容霸秋毫不擔心唐子俊二人的安危,原來是早有打算。兩軍大戰一起,哪裏還有人會為了兩個人而耗費兵力?此番發動大戰,實在是對兩人最大的掩護。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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