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李克遲疑了一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眾人已經走進了冀州城,眼前是連片房屋,看起來頗為繁華。這座河北第一大城還真是名不虛傳,袁紹在拿下這座城之後,在真正擁有經略整個河北的餘力。


    街上也沒多少人,隻眾人的馬腳步聲整齊地響起,間夾幾聲腰上寶劍同大腿的拍擊聲。


    寶劍這種東西在戰場上好象還沒什麽實用價值,除了直刺,殺傷力有限。但若用於劈砍,寶劍狹長,威力卻比不上鐵刀。而且,寶劍難學難精,又是兩麵開鋒,一不留神,反傷了自己。且,漢朝的鋼鐵冶煉技術不成,鐵劍質量不好。砍上幾回,就卷刃了。


    因此,寶劍隻能作為一種禮器而存在,所謂君子帶劍嘛。


    這次進城見袁紹算是很正規的場合,因此,先登營的將領們也都換上了很不順手的長劍。


    “怎麽,伯用兄也聽說過這個人?”高幹笑了笑,“我倒忘記了,伯用兄是斥候長,對平原的情形自然是很熟悉的。”


    “我聽說張飛和劉備是同鄉,身高體壯,一臉虯髯,脾氣暴躁,且好酒。使得一手長八蛇矛。”不知怎麽的,一個粗魯漢子的形象出現在心底,李克隨口回答。


    “嗬嗬。”高幹突然輕笑起來,指著李克道:“伯用啊伯用,平日見你沉默寡言,卻不想你說起話來也挺有意思,居然開起我的玩笑起來。”


    李克愕然:“高幹將軍此話怎麽講。”


    大概是因為二人說話的聲音大了點,走在最前麵的鞠義轉頭看了二人一眼。


    雖然他沒說過在走路時不準說話,而且,這也不是正式場合。可先登營士兵講究一個行肢坐勢,凡事都有規矩。這麽一大群人在街上走著,大家都是軍人,自然不可能像老百姓那樣一擁而去,形同鼠竄。因此,眾人都按照品級高低魚貫而行。


    高幹是軍中司馬,本應該走在鞠義將軍身邊。可這小子大概是覺得走前麵憋悶,就偷跑過來同李克說話。大家也沒拿高幹當自己人,也就由著他去了。


    被鞠義將軍這麽盯了一眼,高幹脖子一縮,半天才悄悄對李克道:“我先前進城的時候就同那張飛見過一麵。嗬嗬,那可不是一個什麽虯髯莽漢。伯用兄這麽說,不是糊弄我嗎?”


    李克心中也是一陣迷茫,說句實在話,他前一段時間雖然屢次進入平原境內刺探劉備軍情,卻真沒見過張飛。可不知道怎麽的,一提到這個名字,自己就有很熟悉的感覺。一提到著名字,一個手提蛇矛,壯如下凡天神一般的莽漢就浮現在眼前。


    李克喃喃說:“誰糊弄你了,我這不就隨口一說。那張飛究竟是什麽模樣?”


    高幹終於找到一個賣弄自己同袁紹特殊關係的機會,得意揚揚地說:“張飛啊,字益德,涿郡人,和劉備是同鄉。同關羽一道,是劉備手下的得力幹將。隻不過,關張二人分工不同。關羽掌騎兵,張飛掌步兵。這二人都不可小看,皆是百人敵,當初剿滅黃巾的時候,很立了些功勞。


    但同你說的張飛是一條鐵塔般,如同顏良將軍一樣的大漢不同。此人雖然魁偉,卻不顯蠢笨。”


    李克聽得津津有味,可一見高幹拿顏良來類比,心中頗覺不快,道:“顏大哥可不蠢笨。”


    高幹有些不好意思,幹笑兩聲,繼續道:“張飛皮膚很是白淨,儒雅風流那是自然的,不但如此,還顯得英氣逼人,一看就是個人物。可惜啊,這麽一個偉男子卻跟了劉備那個庶民,至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裨將,若來我冀州,隻怕早成一軍之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李克:“本初公喜歡名士,重用的都是士族。”


    “對呀,張飛就是士族啊。本初公對士族有好感,若來的是劉備手下的其他人,隻怕連主公的麵也見不著。”高幹道:“不過,他這個士族卻不大,郡望也低。當初,劉備其起兵的時候,若不是張飛舉族幫襯,隻怕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庸碌之輩。哎,真不明白,他堂堂一個士族,怎麽會做了劉備這個賣履小兒的部屬。我聽人說,這家夥到處騙人說自己是宗室成員,可一查族譜,祖上五代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自然是糊弄不了天下英雄,也淪為眾人口中的笑柄。”


    李克本就看士族不順眼,聽高幹說起劉備的來曆,心中雖然對劉備這種騙子不怎麽看得起,卻不能不佩服。他淡淡地說:“劉備一介草莽,能成一方諸侯,也算是個人才。人的出身也由不了自己,名門望族中有不少敗家子,平民中也有不少英雄。高祖斬白蛇起義時,不也是區區一介亭長。高將軍出身名門,果然了不得呀,嘿嘿,眼睛都長在頂門心上麵,變成怪物了。”


    高幹這才想起李克的出身也是極為卑微,當著人家地麵談論士庶之分,未免失禮。心中尷尬,訥訥幾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下隊伍裏總算安靜下來。


    不過一壺茶時間,一行人來到袁紹官邸。眼前好大一片宅子,按照規矩,眾人進大廳之前,得先登記,驗明正身之後方可放行。一來是處於安全考慮,二來袁紹身份尊貴,不是什麽人都可以見到的,需要經過記室安排方可進廳。


    李克心中不耐煩,這個袁本初出生名門,凡事喜歡排場,也不閑麻煩。


    在大廳門口值班的正是許攸,此人長相實在不怎麽樣,尖嘴猴腮,麵黃肌瘦,委瑣得令人指。


    “許攸,本初在裏麵嗎?”鞠義大大咧咧地走上去,提起筆在一塊朱漆小木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遞給一個文吏。


    那個小吏慌忙接過牌子掛在旁邊的牆上。


    “正在大廳與劉備的使者見麵。”許攸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口齒清晰,鏗鏘有力,也不知道是不是練過。可那聲音中卻隱約包含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聽在人耳朵裏很不舒服。


    先登營的將軍們也分別上前,先是顏良,然後是高幹,次第寫下自己的名字。其中有幾個將軍是文盲,不識字,隻能由小吏代寫。


    在牆上的水牌中,李克現了“涿郡張飛”四個大字。老實說,字寫得真好。


    李克也識字,能寫幾筆不錯的毛筆字。這在漢朝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要知道,整個大漢朝千萬百姓,識字的不過是百分之一。在這個時代,知識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上。而且,學習知識是一件耗時耗財的事兒。比如寫字,不要說用絹,就算削竹為簡,經年累月下來,也是一筆巨大開支。


    從一個人是否識字,寫的字究竟如何,大致可以推斷出他的身份來曆。


    李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識字,他腦海裏也沒有這部分記憶。也許,自己的出身還真是個迷啊!


    漢朝的書法大家不少,比如洛陽的蔡邕和他師傅衛夫人都是一時大家。很多人都拿他們的帖子臨摹學習。漢朝之前通行小篆書,到光武之後,文字筆畫由繁入簡,逐漸變化成一種現在的模樣,


    張飛這四個大字間架工整,法度森嚴,每一筆劃的末端都微微上撇,如銀鉤鐵劃,有一種清瘦剛硬的美感。正是衛夫人書法的風骨。


    正開得入神,後麵有人輕輕推了一把:“用之,該你了。”


    李克忙收攝心神走到許攸麵前,拱手作揖:“見過許先生。”話剛一出口,他卻突然想起許攸學驢叫的事情,禁不住撲哧一笑。


    笑聲剛一出口,他這才覺得不妥,慌忙用手捂嘴。


    這下惹惱了許攸,他麵上兩天淡得幾乎無跡可尋的眉毛一揚:“因何而笑?”


    李克:“沒笑什麽,突然想起前兩天本初公的酒宴,聽說先生的驢叫聲震林越,金聲玉質。李克甚為向往。”他也知道自己說這樣的話是在向許攸挑釁,可不知怎麽的,一看到這個該死的名士,他心中就來氣。


    許攸一拍桌子:“李克,你什麽身份,竟敢對我無禮。我府上任何一個佃客都比你知情知趣,懂得如何做人。我也知道,這次殲滅田楷,你們先登營立了大功。哼,不過是一群軍漢,這裏可不是軍營,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漢朝人以驢叫聲為美,尋常學著叫幾聲也是無妨。士人之間也多以驢叫作樂,比如交遊踏青時,一群士人皆縱聲做嘯,此起彼伏,倒不失其雅。可當天學驢叫的場合不對,於禮製不合。


    聽李克這麽一說,許攸心中大怒,忍不住作起來。


    聽到許攸提先登營的名字,眾將軍都停了下來,用惱怒的目光盯著許攸。


    許攸也不畏懼,冷哼一聲,用白眼向天。


    說來也怪,大家鬧得如此不愉快,先登營的主帥鞠義卻神情恬淡地站在一邊,也不出言喝止。這簡直就是無聲的鼓勵,眾人開始放肆起來,有的人已經開始破口大罵。


    眼見著衝突即將生,一個文士快步從大廳裏走出來,“都鬧什麽,這裏是吵鬧的地方嗎?主公請你們進去。”說話的語氣非常不客氣。


    來的人正是田豐,長得甚是儒雅,但說話做事都頗有法度,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田豐是冀州士人,威望極高。眾人心中雖然不忿許攸的傲慢,卻也知道收斂,都脫了鞋子,踏進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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