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刀宗


    以千餘人的部隊押送上萬俘虜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半夜時,有一隊俘虜驚起,最後在顏良將軍的強力彈壓下,一口氣殺了兩百人來,這才讓騷動的俘虜營安靜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因此,即便高幹那廝抬出兩壇美酒勞軍,大家還是淺淺地喝了兩口就停下了。


    這一仗打出了先登營的威風,眾將都麵帶喜色,計算這即將獲得的賞賜。這次田楷遠道而來,人多勢眾人,所攜的輜重堆積如山。這些東西除大部分需要交納進冀州府庫外,剩餘的部分可做為大家的戰利品私下瓜分了。


    即便可以私分的部分隻有其中的一成,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高幹這家夥本是袁紹的侄子,可做人做事極是來得,對這種損公肥私的事情不但睜一眼閉一眼,反積極參與。他是軍中司馬,掌管錢糧,隻需動一動筆就能將事辦得妥帖。


    白天時,這個怕死鬼躲在一邊乘涼,自知理虧,但凡軍中諸將的提議,無不一一應允。這讓眾人,包括李克對他的看法有所改善。


    分完財物之後,眾人還不滿足,又將目光落到那一群俘虜身上。


    按照慣例,這些俘虜都將被被袁本初納入囊中,做為他的部曲開墾冀州荒地。漢朝之時,部曲名義上是諸侯大將們的私兵,其實不過是廉價的勞動力,形同奴隸。


    先登營剛成立,部將在冀州都置有田產,需要大量勞動力開墾。


    因此,眾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到這群俘虜身上。


    田楷那廝這次盡青州青壯北犯,軍中多有壯健,正是合格的佃客。這樣一份大禮送上,不分潤一杯也說不過去。


    青州殘破,軍中多是招募的流民,對他們來說,隻要有一口飯吃,去哪裏都是一樣,也不怕他們逃亡。


    “大帥,分兩百人給我吧。”


    “大帥,我要六百。”


    “我地裏正缺人,給我三百。”


    眾人都亂糟糟地叫嚷起來。


    “鬧什麽,想造反?”鞠義麵色一沉,怒喝道:“都給我喝酒,有錢財瓜分就算不錯了,現在還想問我要人,做人不能太貪心。”


    聽到他這一聲怒喝,眾將軍隻能低頭喝酒,但麵上都有些不以為然。隻是因為鞠義的威嚴,大家不敢說話而已。


    李克因為沒有田產,對招募佃客也沒興趣,就抱著膀子站在一邊看熱鬧。想來也可以理解,先登營諸將職位不高,還沒有資格招募部曲,若強行留下一部分俘虜自用,隻怕袁紹那裏不好交代。再說了,冀州那邊那麽多士族,一個個都是貪婪的主,先登營把人都分光了,難免不被他們嫉妒。那些名士本事沒多少,可搗亂的功夫卻不差。他們剛從穎川來河北,兩手空空,都窮得狠,怎肯看著武將財,自己卻不伸手?


    看來,先登諸將在戰場上雖然悍勇,對人心的把握上卻欠些火候,有的時候還顯得有些天真。


    正想得入神,身邊突然走過來一具鐵塔般的身軀。轉頭一看,原來是剛鎮壓完騷動俘虜回來的顏良,他身上的皮甲已經被人血染紅,但麵上卻帶著輕鬆的微笑,一走過來就大聲叫嚷:“你們這些家夥鬧什麽,有好處的時候爭得跟鬥雞一樣,當這裏是菜市場啊?”


    眾人都連連起身喊:“顏大哥回來了。”


    顏良笑著走到鞠義氣身邊,“其實,鞠帥心腸最好不過了,知道大家過得清苦,定不肯虧待大夥。不就是要幾個人嗎,姥姥,怎麽先登替本初公流了這麽多血,弄幾個佃客也沒甚要緊。”


    眾人見鞠義的副手顏良也這麽說,同時附會著叫道:“顏大哥這話說得在理。”


    鞠義眉毛一豎,咳嗽了好幾聲,直咳得麵帶淚光,這才罵顏良:“你胡說什麽,你們有什麽資格要部曲,本初那裏不會答應的。”


    顏良並不在意,依舊笑嘻嘻道:“鞠帥,你老威名遠揚,就算是本初公也得讓你三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隻要你說一句話,他還會不答應。有你出麵,這事就容易辦。”


    “對呀,有大帥在,這事情容易。”眾人都是大喜。


    鞠義有些無奈,伸手一拳朝顏良擂去:“你這小子,就沒個正形。”


    顏良一閃避開:“大帥神拳,小將無福消受,自然要退避三舍。”


    眾人有都笑了起來。


    顏良這才走到李克身邊,一把將他拉開:“走,隨我來。”


    “怎麽了。”


    “來了就知了。”


    滿懷狐疑地隨顏良來到一個僻靜之處,李克又問:“顏大哥,你拉小弟弟過來究竟為什麽?”


    顏良收起笑容,上下看著李克,半天才問:“你是不是想學我的刀法?”


    李克一呆:“大帥說,我年紀已經大了,學不會顏大哥你的無上神倒。“


    “我隻問你想不想學。”顏良難得地正經一次,麵上表情很是鄭重。


    “自然想。”李克也幹脆,“隻不知道大哥是否藏私,不願點撥小弟。”


    “藏你個鬼。”顏良笑道:“其實,大帥說得沒錯,你現在學武已經遲了。不過,咱好歹也是河北第一刀,指點你幾招,足可以使你在沙場上不至於被人打得抱頭鼠竄。白天時,我看你使的漢戟八法就很不錯。中正執穩,頗有氣度。這一套戟法在戰場上流行百年,可謂千錘百煉,什麽虛頭八腦的花招都沒有,是一套真正殺人的功夫。


    李克兄弟,高深的武藝咱們學了也沒用。戰場上,千萬人擠在一起,根本沒有騰挪的餘地。一槍便是一槍,一刀便是一倒,須臾就能定人生死。我要教你的就是殺人的本事。


    你究竟想不想學?”


    李克心中歡喜,立時就要跪下去:“多謝大哥垂青。”


    顏良一把將他拉住,“廢話也不多說,我上次見了趙雲的槍法之後,心有所思,武藝大成,剛琢磨出一套刀法,一攻一守,來來去去也不過十來個招式,雖然簡單,卻刀刀奪人性命。李克兄弟,你是個勇士,很對我老顏的胃口,今日全教了你。日後究竟有何成就,那就看你的悟性了。”


    說完話,顏良抽出鐵刀,用極緩慢的動作將那套刀法慢慢演練了一遍:“刀法之要,不外乎穩、準、狠三字。出刀度越快、力量越大、能準確砍中敵人,你就能在戰場上活下去。記住我的話,每一刀都得竭盡全力,不留後手,在敵人殺你之前殺了他。”


    ……


    “呼!”李克用力地揮舞著鐵刀,每一刀都用盡全身力氣。汗水如雨點一樣落到身邊黑色土地上,渾身肌肉都繃得如同生鐵鑄就一般。


    正如顏良大哥哥所說,這就是一套殺人的刀法。沒有眩目的花招,沒有匹練一樣的衝天刀光。每一刀出去都隻一條細細的弧線,每一刀出去就是轟隆的風聲。


    槍走直,刀要圓。


    每砍出一刀,都要借助腰腹的力量,將全身的重量都加上去。到最後,形隨意轉,雖然身體極其疲憊,內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


    李克從來沒想到過自己砍出去的刀中竟然帶著巨大的風聲,可想而知,其中夾雜著多麽可怕的力量。


    “當!”一套刀法使盡,他心念一動,一個斜劈,一刀將身邊碗口粗細的木樁砍成兩截。


    手腕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麻,牽動白天時所手的內傷,一口逆血幾乎噴了出來。但李克還是忍不住放聲大笑:原來武藝也可以這麽簡單,隻要掌握力量的使用方式,然後每日成百上千次的訓練,直到形成身體記憶就行了。


    也許正如鞠帥所說,自己學武為時已晚。可隻要勤加練習,就算不能成為高手,也足以在戰場殺敵保命了。


    撫摩著手中鐵刀,李克壯懷激烈,隻要手中有刀,大可在這亂世中生存下去。第一次,他對未來產生了極大信心。


    說到底子,自己血液裏湧動的還是武將之魂呀。鞠帥一心要培養自己做一個運籌帷幄的帥氣,可惜我還是喜歡衝鋒在前,享受勝利的快樂。看來,師帥要對我失望了。


    李克何德何能,竟然在一日之內得到兵法大家鞠帥和河北刀法宗師顏大哥的指點。


    鞠義將軍以區區先登偏師全殲田楷之後,青州震動,冀州震動。據去冀州報信回來的人說,袁紹得到這個捷報之後,在城中大擺演習,以示慶賀。一口氣喝了兩大壇美酒,並勒令大名士許攸學了十幾聲驢叫佐酒助興。


    袁本初酒醒之後立即下令讓鞠帥帶著田楷的頭顱,押送俘虜回冀州,並賞賜下美姬十名,十匹上好素絹。


    接到命令後,先登營立即帶著一萬多俘虜起程回師,路上,蔣義渠將軍帶著八百疑兵過來匯合。這小子在平原喝了兩天涼風,被大家嘲笑個夠。


    好在蔣將軍出身卑微,被人欺負慣了,也不生氣,就那麽低著頭鬱悶地在隊伍裏走著。


    從頭到尾,平原軍就沒出過城,看來劉備小兒果然是個膽怯懦弱之人,枉被人稱之為英雄。


    大概是因為部下壓力太大,鞠帥還是聽任部下瓜分了兩千多青壯俘虜以為佃客。


    回冀州後,部隊交割完俘虜和俘獲的輜重,自回營中休整。剛換了身衣服,進城接洽的高幹回來了,說本初公要召見先登營諸將,當麵論功行賞。


    於是,鞠義將軍立即召集諸人並下令命大家都換上官服裝。袁紹出身高門,最見不得邋遢狂放之人。


    第一次換上漢朝的禮服,李克覺得渾身不自在,寬大的袖子總是同他的雙腿糾纏不清。若不是高幹在一旁幫他整理,卻不知道要狼狽到什麽程度。


    高幹因為是袁紹的侄子,在先登營一直被大家當成外人。他也沒什麽朋友,隻同李克能說上幾句話。


    一路上,李克被他煩得想狂,高幹這廝不住賣弄他的身份,並神秘西西地對李克說:“劉備小兒過來求和了,使者正在本初公府邸。”


    “哦,使者來了?”李克心中得意:“來的是誰?”


    高幹見李克留神,心中得意,笑道:“來的是張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幹戈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銅人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銅人頭並收藏幹戈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