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既然這些人那麽可恨,那就讓楊寧派東廠番役將他們全都抓起來,拉到西郊刑場砍了頭,看誰還敢在背後亂嚼舌頭!”萬曆小臉上滿是恨恨地表情。


    楊寧聽得心裏一驚,再看李太後也是訝異和不安地看了萬曆一眼,楊寧心念一轉,計上心來。


    “皇上,您說得對,這些酸儒文人竟敢如此詆毀太後娘娘,隻要皇上一道旨意,奴才將他們全都抓起來殺了。不但是這些士子儒生,還有那些嚼舌根子的普通百姓,奴才也定將他們一一抓起來砍頭,嚇不住他們也沒關係,那就發現一批殺一批,再發現就再殺,總要嚇得所有人再不敢說話為止。古人雲‘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我楊寧偏就不信這個邪,看看是咱們的屠刀厲害,還是這些人的嘴利脖子硬……!”


    楊寧一口氣將話說到這裏,萬曆望著他的表情已是有些目瞪口呆,而李太後的神情則更變得異樣和不安起來。


    楊寧望望萬曆,又望望李太後,故作詫異道:“太後,皇上,你們怎麽不說話了,奴才……奴才說得可是不對?”


    “嗯……,楊寧,若真要按你說得那樣……去做,那、那朕豈不成了商紂、秦始皇那樣的暴君了……!”萬曆猶豫著說著,目光望向了李太後。


    楊寧一拍手道:“皇上這卻是多慮了,殺幾個小民而已嘛,怎麽就成了暴君了呢!說到底,誰讓那些酸儒愚民閑著沒事幹亂嚼舌根子、對太後娘娘不敬呢,這可絕對是罪無可赦的大罪,必須要大開殺戒、從嚴懲治,方能維護我大明長治……!”


    “行了,別再說了!”


    楊寧正說得來勁,冷不防李太後斷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語。


    望著楊寧一臉的“迷茫”表情,李太後沒好氣地道:“行了,別再裝了!楊寧,你可真大膽,竟敢如此戲弄哀家和皇上,說的全都是反話,對哀家和皇上可謂是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你說這滿朝上下,還能找出第二個像你這麽膽大包天的人麽!”


    萬曆在一旁聽得這才恍然大悟,受了李太後怒氣衝衝樣子的感染,他也想要發作楊寧幾句,楊寧卻已是搶先笑嘻嘻道:“太後和皇上暫且息怒,奴才就是再大膽,可也不敢諷刺挖苦太後和皇上,隻是奴才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勸諫此事了!”


    李太後故意聲色俱厲,楊寧卻根本就不以為意,她自己也知道嚇不住楊寧,故作生氣也隻不過是做個樣子給兒子看的,此刻語氣平靜下來問楊寧道:“那你對這等事是如何看法?”


    楊寧神情鄭重起來,“其實奴才這樣反著一說,太後娘娘立刻意識到不妥,這已經足見娘娘其實也意識到不能因為別人說個什麽就要大開殺戒,這樣做非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反而會大失民心,甚至會弄得人心思變,若再被包藏禍心的賊子加以利用,隻會造成政局的更加動蕩不安,對我大明江山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啊!”


    “那——,難道就任這些人說哀家的壞話不成?”李太後頗有些不甘地道,其實楊寧所說的利害道理她也不是認識不到,隻是被人指責是“後宮幹政”,讓她如何不惱!


    楊寧笑笑道:“讓他們說去又何妨,娘娘權當他們是瘋狗亂吠就是了!說句不好聽的,這些酸儒士子能有幾個真有才能的?大部分都隻不過是隻會搬弄口舌的迂腐之徒罷了,說到底全都是‘狗屁’……!”


    “說得好!”萬曆拍案大讚一聲,“說實話朕也最煩那些人了,整天嘴皮子翻出來的都是‘之乎者也’,卻什麽實際本事都沒有,確實全都是‘狗屁’……啊不,是狗屁都不如才對!”


    李太後臉色微紅,瞪了一眼萬曆,又對楊寧嗔道:“說話就說話,別那麽粗俗!”


    “嘿……,是!”


    楊寧訕訕一笑,理了理思緒繼續道:“要知道,撐起咱們大明江山根基的,是全天下的普通百姓,咱們隻要施仁政、重民心,讓他們吃得飽、穿得暖,生活安定富足,這就夠了,到時誰還會沒事冒著被抓的風險去亂嚼舌根子!誰又會吃飽了撐的沒事幹,被像什麽大義教之類的野心之徒唆使利用、來造大明的反呢!到時候,大明江山想不固若磐石都難!”


    李太後聽得一雙鳳眼發亮,轉頭對萬曆道:“鈞兒,好生聽聽,楊寧的話可謂是一針見血,為君、為政者,一切要以‘民心’為首要,方能保得天下太平、江山永固!”


    萬曆鄭重點頭道:“放心吧母後,孩兒記下了!”


    李太後滿意地點點頭,又對楊寧道:“行了,算你會說,哀家不再為這些事生氣了,擔個‘後宮幹政’的罪名也就罷了,可別再害得鈞兒落個‘暴君’的名聲!唉,隻盼著鈞兒能快快長大,哀家可就不用操這份心了!”


    “母後,您千萬別這麽說,鈞兒將來長得再大不也是您的孩兒麽,沒有您的提點,鈞兒……鈞兒根本應付不了這麽複雜的局麵……!”萬曆望著李太後道,一股孺慕之情溢於言表。


    李太後慈愛地伸手撫了撫萬曆的小臉,笑道:“傻孩子,母後不可能為你操心一輩子,將來的事還是要靠你自己,不用擔心,隻要你知人善任,會有很多有才能的人幫你的!”


    萬曆想了想,有些天真地問道:“那敢問母後,如何做到知人善任,又如何知道誰會是有才能的人呢?”


    李太後不由莞爾,但仍是耐心道:“所謂有才能的人,就是那些能夠助你治理江山社稷的人,對於這些人,你要善於發現他們的長處,將他們用到合適的位置,同時對於有功者要不吝賞賜,這就是知人善任了……!”


    說到這裏,李太後突然瞥了楊寧一眼,笑著對萬曆道:“鈞兒,說到這有才能的人,能夠助你治理江山社稷的,眼前不就站著一個麽,最重要的,他對咱們母子絕對是無比的忠心,這一點尤為重要!”


    萬曆立刻會意,望了楊寧一眼,猛一點頭道:“母後說得沒錯,寧哥兒確實是既忠心又有才能,孩兒以後要知人善任,就照著他這樣的人找!”


    李太後歎道:“隻怕他這樣的人鈞兒你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楊寧終於忍不住插言道:“太後,皇上,您二位要在這樣誇獎奴才,奴才可真是有些坐不住了!”


    李太後和萬曆不由相對笑了起來。


    趁著李太後心情轉好,楊寧趁機便將鄭鈺的事提了出來。


    李太後靜靜聽完,眼神頗為玩味地看了楊寧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說你怎麽來了以後話裏話外的意思老往這上麵引,原來是早有預謀啊!”


    楊寧趕緊道:“娘娘息怒,奴才隻是覺得這鄭家絕沒有詆毀太後之意,印《女誡》也隻不過是無心之舉,如今他們的少東家鄭鈺被太後下旨關在東廠大牢裏,書社也被封掉,在京城必然鬧得風風雨雨,長此下去對太後影響不好……!”


    李太後沉吟道:“要說鄭家印《女誡》之事,哀家卻也是知道,為此也很生氣,但、但卻從沒下旨抓人封社啊!嗯——,這想來定是馮保自作主張了……,這個先暫且不去管它,哀家問你,你怎麽就如此肯定那鄭家就沒有詆毀哀家之意?如今先皇才去,鈞兒登基未久,各方麵政事哀家操心的多了些,而在這個當口鄭家刊印了《女誡》這書,很明顯就是在影射、攻擊哀家麽,你還未他們求情?哼!”


    楊寧苦笑道:“要說這鄭家真有這意思,別說娘娘不答應,奴才也定要讓他們吃些苦頭的,可這事實際上卻是另有隱情……!”


    隨即,楊寧便將馮保的侄子馮邦寧如何與鄭鈺爭風吃醋,借機從中挑撥一事委婉地說了出來,言語中並沒有明言指摘馮保,單和李太後說話沒什麽顧忌,但當著萬曆的麵,卻不能不顧忌,說起來萬曆與馮保的關係也是很不錯的,萬曆都昵稱馮保為“大伴”,足見兩人關係之親近。


    李太後聽完俏臉卻是冷了下來,寒聲道:“馮保可真是越來越膽大了,竟敢瞞著哀家幹出這種事!他那個混賬侄子在京城的劣跡哀家倒也略知一二,本來一直給馮保留著麵子呢,沒想到這叔侄倆竟又做出這種事,冤屈了良民不說,還害得哀家的名聲也受到連累,當真可惡!這刑鐵風是怎麽辦事的!來人……!”


    李太後越說越氣,到後來揚聲喊人,看樣子是要立刻傳召馮保責問,楊寧急忙道:“娘娘,馮公公畢竟是娘娘身邊伺候多年的老人兒了,再者他也是護侄心切,這事既然沒引起什麽嚴重後果,馮公公那邊……,是不是娘娘私下裏說幾句訓誡一下就行了,總要給馮公公留些情麵……!”


    李太後有些詫異地望了楊寧一眼,顯然不明白與馮保一向關係緊張地他怎會為馮保求情,可當李太後注意到身旁兒子似欲求情的眼神時,頓時明白了,猶豫一下才點頭道:“好吧,這事回頭再說,即便不重懲,也總要讓他管好他那寶貝侄子才好。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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