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駕車從高架路出口下來。


    今天陽光很好,晴天下掛著幾朵白雲,三四月份的太陽不像夏天,照在身上隻是微微發熱。


    他把車停在路邊,走到高架橋的陰影下,仰望這些巨大的支撐柱。


    那場席卷了城市的台風和暴雨並不能吹倒堅固的高架橋,對於這座濱海小城來說,台風是常有的事,但像那一年那麽大的台風,還是很少見。


    整座城市都獲得了三天的假期,直到暴雨停歇,天空放晴。


    台風來的第一天晚上,高架橋上滯留了很多的汽車。


    司機們把車開了上去,可風速大到他們不敢踩油門,警車也沒法上去接他們,隻好通過手機讓他們靠著路邊護欄停下,把車窗關死,在暴風雨裏硬熬一夜。


    一早風速降了,拖車就開上高架路一輛輛地往外拖。


    每個被救下來的人都狂喜,車壞了沒什麽,有保險賠,死裏逃生什麽都好,下了高架路就跟守在那裏的親人擁抱,年輕人們熱吻,大爺大媽老淚漣漣,好不感人的場麵。


    楚子航也站在那,看著一家家人離開,拖車隊也收工了,可他終究還是沒看到那輛邁巴赫。


    幾天之後新聞報道那輛價值八百萬的邁巴赫離奇失蹤,所有人都在關注豪車,司機的名字提都沒提到過。


    那之後,楚子航就經常會來這座高架橋,有時候開著車,有時候徒步。


    他熟悉了這裏的地形和布局,高架橋和其連著的高速路地圖,都印在他的腦海裏,隨手就能畫出來。


    他拍了拍空心的板梁,像是在拍老朋友的肩膀。


    在這兒站了一會後,他覺得有些口幹了,中午出門走的太匆忙,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要知道人體百分之六七十的成分都是水,不吃飯,人可以活一個星期,可不喝水,三天就得死。


    當你感到口幹的時候,說明你的水分已經缺乏了,得及時補充。


    楚子航記得路邊有自動販賣機,投幣就能買飲料喝,隻是這邊的機器有些老舊了,有時候會投了幣不出飲料,然後等到下一個人買的時候,連著上一個人買的,一次性出兩瓶。


    為了買水喝,他轉過一個小彎,看見一個係高馬尾的女孩愁眉苦臉地對著自動販賣呲牙。


    女孩穿著熱熱的短褲和白色的運動鞋,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自己又細又長的美腿,讓人止不住多看一眼。


    但接下來她的動作就不太美妙了,她守在自動販賣機前,拍了拍機器,蹲下身在出飲料的口子裏一陣摸索,可那兒分明就是空蕩蕩的。


    然後,她做了一個劈叉的動作,臉貼到機器上,纖細的手腕使勁往裏扣,手指都摸索到了縫隙裏。


    楚子航站在她的身後,等著她忙完。


    一分鍾後,她終於放棄似的歎了口氣,緩緩收回了手。


    她從短褲裏摸出一個皺巴巴的青蛙錢包,可憐巴巴拉開錢包,往掌心裏抖了抖,可抖出來的全是空氣,連一塊硬幣都看不著。


    楚子航從她的表情裏讀到一種悲涼,好似秋風蕭瑟,枯黃的楓葉片片飄落。


    但緊接著下一秒,她的表情又變了,她惡狠狠地瞪著自動販賣機,小手捏成粉拳,使勁揮舞了一下,一條腿抬了起來,腳尖對準了機器生鏽的側麵,似乎是打算一腳踢上去泄氣。


    “這邊有監控,你如果把機器踢壞了,工作人員會讓你賠錢的。”楚子航指了指右上方掛著的監控,好心地提醒她。


    “我這是在幫他們修理,他們感謝我還來不及呢。”女孩憤憤道。


    “你想喝什麽?”楚子航走上前,從真皮的錢包摸出一張零錢。


    “你是在搭訕我嗎?”女孩轉過頭來,看著楚子航的臉,接著眼神又往下掃了掃,掃到楚子航的gi的羊絨提花開衫襯衣和印花的平紋洗短褲上。


    懂的人一眼就能明白,這一套穿著下來,沒個三四萬是把持不住的。


    她的眼神突然亮了,笑嘻嘻地讓開了道。


    不得不說,這個女孩的確有被搭訕的資本,她笑起來的時候,一綹細長又柔軟的額發在那雙明媚的眼睛前晃晃悠悠,單單這個笑容,就足夠那些青春期萌動的小男生臉紅不止了。


    所謂回眸一笑百媚生,說得就是她這種漂亮的能讓人記一輩子的女孩。


    但楚子航又怎是常人呢?


    他拿著零錢就走到自動販賣機前,麵如古佛,好似這個方塊機器是什麽刻著玄妙佛經的古碑,而他今天就要來參悟佛理。


    一個參悟佛理的高僧眼裏容不下別的東西,所以楚子航看都沒看女孩一眼。


    女孩背著手,稍微貼近了些,眼珠子跟著楚子航手裏的零錢和錢包一起轉動。


    楚子航選了最便宜的農夫山泉礦泉水,按下按鈕選擇購買數量為1,然後把零錢放到投幣口裏。


    果不其然,兩瓶農夫山泉從出貨口裏滾動出來了。


    這台自動販賣機又犯了老毛病。


    女孩剛才買的水,被卡主了,他買的時候才跟著一起落下來。


    他拿起一瓶遞給女孩,擰開自己那瓶,喝了一大口。


    “我說,你的搭訕水平也太差了吧。”女孩驚訝地瞪大眼睛,把瓶子遞到楚子航的麵前:“你不知道女生都很柔弱嗎?你應該幫我擰瓶蓋啊,擰瓶蓋,還有,你就請我農夫山泉嗎?再不濟,也得來一瓶可樂吧。”


    “你不是買的農夫山泉嗎?”


    “我是沒錢,隻能買農夫山泉。”


    “哦。”


    “哦什麽哦!我告訴你,你這樣搭訕我,我是絕對不會把聯係方式給你的!”


    “那我走了。”楚子航不打算和這個貧窮少女多糾纏。


    他可沒閑工夫搞什麽意外邂逅,光是媽媽周六安排的相親就夠頭痛了。


    “唉,等等!”女孩卻突然攔住了他,上下打量他,“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你認錯了吧。”楚子航心想你這搭訕手段才真是有夠老套的。


    就這句話,他都聽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以前走在大街上,經常都會有女生用這句話開頭,上到穿著成熟的大姐姐,下到校服傍身的青澀少女,楚子航被各式各樣的女性搭訕過。


    往往下一句就是,不好意思,我認錯了,你和我一個朋友長的太像了,我覺得我們挺有緣分的,能加個聯係方式嗎?


    楚子航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在應付桃花這方麵很有經驗。


    隻有長的帥的男生,才知道,女生主動起來有多瘋狂。


    這種時候,最好的做法就是扭頭離開,不搭理就沒那麽多事了。


    就像你在街邊遇到免費送護膚品的,隻要你不理他,他就不會嘰裏呱啦和你說個不停,免費的東西都是最貴的,到時候你填了一大票表單,把自己的個人信息全泄露出去了,他還要告訴你,我們這個護膚品的確是免費贈送的,但是要先買一個188的護發液套餐。


    第一次你或許會被拉過去浪費半個小時的時間,可第二次第三次遇到了,你就會急踩刹車,轉頭開溜。


    楚子航在這方麵早就成了老司機。


    他掉頭就走,果斷又瀟灑。


    可那個女孩竟然叫出了楚子航的名字:“我想起來了!你是楚子航,仕蘭高中的楚子航對不對!”


    楚子航略微驚訝地回過頭,心想是不是剛才拿錢的時候把身份證露出來了。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楚子航?你這個渣男。”女孩戳了戳楚子航的胸口。


    楚子航皺著眉,猜測這會不會是什麽新型的騙術。


    但他仔細看了看女孩的臉,好像是有一種說不來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裏見過。


    “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女孩抱胸,雖然她沒有胸,她的腿又細又長,光潤如玉,一頭烏黑的秀發柔順,臉蛋也長的俏生生的,眼神很有靈氣,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缺點就是那平板一般的胸,也有可能是衣服的錯,因為她穿著寬鬆的素白色短袖,不能凸顯她玲瓏的身材。


    她的胸前印著一個蠟筆小新,這件衣服看上去很廉價,就是地攤上十塊錢一件的便宜貨,連蠟筆小新都掉色兒了。


    “給你個提示,我們一起去電影院看過電影的哦。”女孩晃動手指,臉上帶著笑意。


    “你是...拉拉隊長?”楚子航遲疑地問道。


    有生以來,和他去電影院看過電影的女孩屈指可數。


    高中時,他們和外校組織了男籃比賽,為了回報拉拉隊長的到場應援,而請她看過一次電影,當然還了人情之後,他就再沒聯係過她。


    其後那個總穿短裙書梳高馬尾的姑娘看他的眼神裏……好像寫滿怨尤。


    後來拉拉隊長好像是轉學了,沒在學校裏看過她。


    想起這件事後,楚子終於把拉拉隊長的打扮和眼前的女孩聯係上了。


    都是一樣的高馬尾,隻是那時候拉拉隊長從來沒穿的這麽...火辣...


    “我可不叫拉拉隊長。”女孩雙手叉腰,“你媽媽沒教過你嗎?稱呼一個女孩的時候,要喊她的名字。”


    “抱歉。”楚子航撓撓頭。


    他竟然忘了拉拉隊長叫什麽名,好像去看電影的時候,也沒問過她名字。


    “夏彌啦,夏彌,我叫夏彌,夏天的夏,阿彌陀佛的彌。”女孩指著自己的臉微笑,“這次你可要記住了。”


    說著,她又把礦泉水瓶遞到了楚子航的麵前,眨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


    楚子航一時摸不清楚她的路數,想了想說:“我請你喝瓶可樂吧。”


    畢竟是認識的人,別人還記得他,他卻忘了,補償一瓶可樂也是應該的。


    “不用啦,我就喝礦泉水吧。”夏彌有些哭笑不得,“都過去幾年了,你還是一樣不開竅。”


    楚子航看著農夫山泉紅色的瓶蓋忽然想起了夏彌剛才說的話。


    她這是...在叫自己幫忙擰瓶蓋?


    一個拉拉隊長,不至於連瓶蓋都擰不開吧?


    楚子航可記得夏彌在籃球場外跳的啦啦操。


    那整個人都被拋起來了,在半空中旋轉360度,跟雜技表演似的,仕蘭高中的啦啦操在市裏都得過獎的,還受邀去電視上表演過。


    論起身體素質,夏彌應該不弱的。


    從她大腿和小腿上緊致的肌肉就能看得出來,健康又美觀。


    要是媽媽找楚子航擰瓶蓋他還能理解,畢竟媽媽不幹家務活,力氣小,可夏彌自己能擰的開,為什麽要他幫忙呢?


    楚子航真不太明白,可他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他愣了愣,還是從夏彌手裏拿過了礦泉水瓶,擰開之後還了回去。


    夏彌看著瓶子和瓶蓋,空氣在此凝固了幾秒鍾。


    緊接著,她突然捧著肚子狂笑起來,還蹲到了地上。


    她實在忍不住,這家夥明明就是那種剃光了頭發,一整天敲木魚,念南無阿彌陀佛的小沙彌。


    你撩開衣領露出香肩,悄悄告訴他,今晚你家裏沒人,他說,阿彌陀佛,這位女施主,你不要害怕,晚上我一定過來保護你,等太陽下山了你洗的白白淨淨在被窩裏暖好了床,結果一晚上沒見著他的人,第二天出門才發現他在門口守了一整晚,他真是來保護你的。


    夏彌大致能猜到楚子航剛才心裏在想什麽,他肯定在想,你啦啦操跳的那麽好,怎麽會連個瓶蓋都擰不開。


    可就算這樣想,他還是聽著你剛才說的話,把瓶蓋擰開了。


    這才是最好笑的地方。


    “哎呀,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呀...”夏彌緩緩收住了。


    楚子航無語地看著她,完全弄不清楚她的腦回路,感覺這像是一個女版的芬格爾,腦子都挺脫線的。


    “明明我們都一起看過電影的,你都記不住我。”夏彌搶過了楚子航手中的農夫山泉,喝了一口。


    “隔的有些久了,你後來是轉學了嗎?”


    “是啊,因為有個渣男傷透了我的心,我受不了就轉學了去跳舞了。”夏彌笑眯眯地說:“開個玩笑,你忘了我是學藝術的嗎?我去參加集訓去了,等年過完了,才回來補文化。”


    “說起來還真沒想到能再見到你呢。”夏彌在楚子航眼前揮揮手,咬著下嘴唇可憐巴巴地說:“幫幫忙唄,好師兄,你也不忍心看見小女子今晚吃土吧。”


    ------題外話------


    感謝“漸染血色”打賞的1500點幣,“聽雨的痕跡”打賞的500點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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