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的富士兩字,取自蝦夷語中‘永生’的發音,大概一萬年前,曾經的尹豆半島和本州島,因為地殼變動碰撞在一起,形成了富士山的山脈。”


    “地殼變動其實是因為一萬年前的那場大戰,天照命和月讀命發動了‘歸墟’和‘濕婆業舞’, 這兩者都是龍王級別的言靈,歸墟引動了海嘯淹沒大地,濕婆業舞引發了大地震,從而封印了第二代的八岐大蛇和聖骸,但先祖們的文明也毀於一旦。”


    上杉越用繪梨衣的紙和筆寫字,兩個兒子都自毀聽力,聽不見聲音,隻能用這種辦法和他們交流。


    富士山距離東京約有80千米的路程,一般的直升飛機,時速約在300公裏,大約15分鍾,就能抵達,但這架飛機的速度比想象的還要快,隻過去了五分鍾,富士山已經近在眼前了。


    它是一座典型的層狀火山,山巔覆蓋著皚皚白雪,放眼望過去,像是一把倒懸的玉扇,在日本,它被稱為“聖嶽”,是神聖的象征, 帶著一些宗教意味。


    這是一座有十幾次噴發記錄的活火山,上一次噴發在1707年,幾百年過去, 它偶有噴氣現象, 但並未有火山噴發。


    然而現在,紅色的熔岩卻占據了原本的白雪。


    岩漿在黑暗中發出沉穩的火光,雨水滴落在上麵,頃刻間便化作白氣,黑色的濃煙從火山口冒出來,一聲轟然巨響,炸裂的岩漿爆發,火星撞在山口,像是岩漿鑄成的海嘯。


    持續性的火山噴發湧現,黑色的濃煙中帶著閃電。


    在火山噴發時,地球的磁場會發生變化,大氣和磁場之間的變化會激發出這種火山閃電。


    這一幕就像是神罰,神話中記載白王曾經被黑王束縛在冰結的大海中央,黑雲籠罩著神罰之地,每分每秒,神罰之地都降下如雨般的暴雷,這樣的刑罰持續了幾個世紀,最後黑王將白王投入火山之中,吞噬了和岩漿一起噴湧出來的白王灰盡,借此徹底毀滅了白王的精神和肉體。


    暴雨和岩漿,讓原本美麗的富士山顯的頗為猙獰, 像是毀滅的前兆,看著就讓人害怕。


    還好現在是初春,山上沒有人,因為天氣原因,這裏隻有夏天才對外開放,初春的富士山上沒有遊客,倒是不用擔心有無辜的人在火山噴發中喪生。


    繪梨衣在路明非懷裏蜷縮成一團,望著爆發的富士山口,好像那裏有什麽很可怕的東西。


    “你聽到的呼喚,就在那裏麽?”路明非摸摸繪梨衣的頭。


    繪梨衣點點頭,指著山巔火山口的位置。


    岩漿像是滾燙的血,咕嚕咕嚕冒著氣泡,突然,火山的噴發停下了,隻剩下濃濃的黑煙。


    岩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失去了極熱和能量。


    富士山,正在熄滅!


    路明非右臂的賢者之石猛地震動,一個澹澹的虛影出現在直升機的機艙內,那竟是老唐的投影!


    他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眼睛眯成一條縫,像是在礦洞裏待了很久的人適應大地上的陽光。


    他看了看路明非的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拍著自己的臉頰,上下撫摸。


    “老唐你怎麽出來了!”路明非注意到這變化驚呼一聲,連忙把賢者之石拆下來檢查,看出沒出問題。


    “放心,我沒事。”老唐左右審視一番,神情極為澹定,應該說不愧是曾經的青銅與火之王,見過無數的大場麵。


    “而且你現在應該擔心的不是我,是他們才對。”他很快就適應了這幅姿態,漂浮著飛到其他人麵前。


    路明非這才注意到,其他人的神情都變得極為呆滯,上杉越注視著前方,渾濁的眼裏竟然湧出了淚來,源稚生和源稚女像是睡了,互相靠在一起。


    隻有懷裏的繪梨衣稍微好一點,她安詳地入眠,呼吸平穩,雙手環抱住路明非的腰。


    “白王把他們拉入夢境了嗎?”路明非皺著眉,麵對這種精神方麵的襲擊,他似乎無能為力。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連我的靈魂也被拉出來了,沒想到最後是以這種辦法脫離賢者之石。”老唐試著觸碰窗戶,但還沒碰到,直升飛機忽然猛地下墜。


    “糟了!”路明非立刻轉頭看向前方隔著的駕駛艙,蛇岐八家的駕駛員趴在了表盤上,頭碰到了操縱杆,使得飛機失去了控製。


    老唐眼底出現濃鬱的金色,接著像是有一隻大手托住了直升飛機,飛機平穩下來,緩慢地朝下降落,停在了富士山的山腳。


    “白王就在附近。”老唐說:“我們已經進入它的領域了,正是因為它的領域,我才能以靈魂的姿態出現,白王血裔繼承了它的血脈,所以它能很輕易的入侵這些人的精神。”


    “我們該怎麽做?“路明非詢問這位煉金術大師。


    老唐嘴巴一張一合,路明非卻聽不見他的聲音。


    原本虛幻的影子變得更加朦朧了,白色刺眼的光忽然亮起來,穿透了整個世界,路明非的意識被光芒吞噬。


    再次睜開眼之時,來到了一個純白的世界。


    一切都是白色的,眼前是一個沒有形狀的影子,無法形容,無法觸碰。


    “這是...哪裏?”路明非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間,傳來熟悉的冰涼的觸感。


    無數個氣泡從純白的空間裏湧現出來,氣泡裏播放著像是電影一般的片段。


    路明非愣了愣,在某個氣泡裏看到了上杉越。


    或者說,是幼小的上杉越。


    孩童稚嫩的臉上掛著笑容,有著柔軟卷發的修女吹滅了蠟燭,俯下身,親吻孩童的臉頰。


    另一個氣泡飄過,這是一個雙重氣泡,小時候的源稚生和源稚女坐在山頂,仰望著星空,一顆顆流星劃過,源稚生指著天上的流星,拉著弟弟的手微笑,好像在訴說什麽。


    還有繪梨衣,她穿著婚紗,手捧花束,望著飛過的白鴿,在教堂前亭亭玉立。


    連老唐的也有,那是一家高級餐廳,穿著禮服的高挑女人從豪車上走下來,湧入了富麗堂皇的大堂,康斯坦丁戴著著廚師帽掌勺,老唐坐在餐桌的一角,得勁地拍手,餐桌上擺著一條澳洲大龍,晶瑩的白肉在冰塊下冒著白氣,他大手一揮,扯下一條龍蝦爪子,擺到了另一個餐盤裏。


    “這些...都是他們的夢嗎?”路明非手指拂過繪梨衣的氣泡。


    “你的夢又是什麽呢?”


    虛無縹緲的囈語在耳邊響起。


    周圍的氣泡一個個破裂,猛然間,下起了大雨。


    潮濕的泥土味道湧入了路明非的鼻子裏,還有腐爛的味道。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這是個地下水道,是的,那是他來到葦名的第一天。


    但是,被困在地下水道裏的人並不是他。


    那是一張冷漠的臉,穿著舊時的古老服飾,蹲坐在水底,沉默地仰望著烏黑的天空。


    一份信扔了下來,他撿起了信,閱讀一番後,眼神忽然變了,變得像是要去狩獵的狼。


    士兵在上方交談,腳步聲遠去後,他站了起來,衣服上沾滿了泥水。


    滑溜溜的青苔長滿了石壁,但他很輕鬆地就跳上了石壁,藏匿於草叢之中。


    “好厲害...”路明非不由得感歎。


    他當初被困在這個地方十幾天,哪怕掙紮著爬上去,也會被上麵的士兵用長槍捅穿心髒,劇烈的痛苦之後,醒來又會回到地下水道,周而複始,宛如永遠不會結束的輪回噩夢。


    有那麽幾天他幹脆放棄了,躺在泥水裏,兩眼呆滯地望著天空。


    可因為長時間的水泡,他的皮膚開始發白臃腫腐爛,變得極為瘙癢,手指一撓,豆腐那樣脆弱的皮膚就會出現血痕,抓下一塊爛肉。


    他想自殺,可連撞牆的勇氣都沒有,隻能掙紮著痛哭大叫,士兵發現他之後,毫不猶豫地用弓箭射穿了他的胸膛。


    那時他才明白了自己被困入一個怎樣的地獄。


    也許是上天卷顧,那次死後他又嚐試著爬上去,竟然沒有看到看守的士兵。


    他躲在草叢裏,一點動靜都不敢發出來,等到了天黑,巡邏的士兵都離開後,才敢前進。


    外麵似乎是軍營,到處都是舉著篝火的哨兵,他隻能躲進一個破舊的閣樓,也就是在那裏,見到了九郎。


    那時他還聽不懂九郎的話,但這個孩子很溫柔地為他抹上了傷藥,這是他在絕望之際,感受到的唯一溫暖。


    他想,這也隻是個孩子啊,肯定比他還要害怕,所以強撐著微笑,摸了摸九郎的頭。


    就在那一刻路明非發誓,一定要帶著這個孩子逃離這裏,反正也死不掉,多嚐試幾次總能成功的。


    多少次絕望之際,就是這唯一的信念,支撐著他向前走。


    路明非看著“狼“在短短幾分鍾之內就走過了他十幾天才邁過的路程,來到了閣樓,蹲伏下向九郎宣誓效忠,九郎拿出傷藥葫蘆和楔丸,兩者之間的動作默契十足。


    “這才是九郎在等的人吧,可他隻等來了一個廢柴。”路明非心說。


    他忽然意識到這一幕和某個場景很像,他似乎是替代了某個人,進入了某個曾經發生過的場景...


    黑天鵝港...


    路鳴澤帶他參加的那場...逃生遊戲...


    難道葦名的一切,曾經發生過嗎?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意識又被拉回了那個純白的空間。


    “你想的沒錯,在父創造的第二個紀元裏,這些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你在那個世界建立的羈絆,都是虛假的,那些都是已死之人。”純白的光點發出聲音。


    一個氣泡飄到了路明非麵前,裏麵是“狼”和變若之子踏上旅途的畫麵。


    “父是誰?你又是什麽?”路明非抬頭問道。


    “父便是創造一切的父,在這個紀元,你們稱呼他為黑王尼德霍格,而我,是父創造的分身,我從出生的第一天起,就獲得了全知。”


    “你是...白王...”


    “你也可以這麽叫我。”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我想成為完全的存在,但父不允許,所以將我束縛在神罰之地,吞噬我的血肉,將我封印。”


    氣泡裏出現了新的畫麵,陸地上屹立著高塔,無數的龍展翅騰飛,鋪天蓋地的雙翼遮蔽天空,宛如白天變成了黑夜。


    “我遵循父的命令,統治著三分之一的世界,我生來便是全知,但並不像父一樣全能。”


    “所以你發起了叛亂?”


    “叛亂?不,我隻是想補全自己。”


    “不管怎麽樣,你必須停下。”路明非抽出了刀,這個純白的影子上麵,一樣印著紅點,是的,那是忍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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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這並不是殺不死的東西。


    難怪路鳴澤說自己看到白王就明白如何殺死它了,原來如此。


    管這根神棍吹的多天花亂墜,自己隻是來阻止它的,阻止它的複蘇,阻止夜之食原降臨,隻要殺了它,一切就會結束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你殺不死我。”


    “沒試過怎麽知道呢?”


    “我就在這裏。”


    話音未落,楔丸的刀尖已貫穿了紅色的忍殺點。


    純白的光點隨之消散,然而下一秒,又一個光點從別處冒了出來。


    路明非略微皺眉,再刺下一刀,相同的情況又發生了。


    “你殺不死我,連父也殺不死我,隻能將我吞噬,讓我和他融為一體,但父並不想這麽做,隻是將我封印,我們之間不是敵人,父終將會蘇醒,那便是一切的終局,你所渴求的我都能還於你,你的妻子,你的朋友,等待我複蘇之後,他們對我來說便不再重要。”


    “唯有我變得完全,我們才能對抗父,你將你妻子的肉體借用於我,我將她的精神和肉體分離,重新為她製造一個軀殼,這個軀殼不會有病疾,你們也不必再為父的蘇醒擔憂。”


    “你真的是全知的嗎?”路明非收起了楔丸。


    “萬物本是太一,借由分化從太一創造出來,我被稱為三重偉大的赫爾墨斯,因我擁有世界三部分的智慧,父在創造我時,我便通曉世界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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