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位女官皆被五花大綁,押到了殿外。又進來幾個宮娥,將皇後抬回了涼風殿。


    皇帝移駕昭陽宮,令王顯就地急審那數位女官,並命候剛、李承誌、高文君入殿對質


    可憐李承誌,竟連拔刀上藥的時間都沒有……


    當他踏進昭陽殿的一刹那,眾人差點沒認出來:李承誌的身上全是血,就如被染出來的一般。


    一半是因顛簸、擠壓,從皇後的傷口中流出來的。另一半,自然是李承誌自己的血。


    便是此時,李承誌的臂上竟然還插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依舊有血不停的往下滴?


    詭異的是,眾人竟未從李承誌的臉上看到半絲痛色,搞的插著刀的那隻手臂好似不是他的一樣。


    其中帶過兵的不少。如高肇、於忠等,時不時的就會持節、領大將軍職率軍南征,稱得上身經百戰。


    便如王顯,也都督過一州軍事,多經陣戰、


    惡仗不是沒打過,越是見血越是無畏的悍卒,越是受傷越是凶猛的惡漢等,軍中比比皆是。


    但真就未見過被自個的血染的跟血葫蘆似的,還這般淡然的。


    李承誌難道就不痛的麽?


    怎可能不痛?


    李承誌甚至有一絲拿刀將胳膊砍下來的衝動。


    竟連皇帝都不免動容,疑聲道:“為何不治?”


    李承誌差點就冒出一句:你也得給我時間治啊……


    忍著怒意,李承誌淡淡回道:“臣這便取!”


    就當得了皇帝允許,他一轉身,盯著高文君道:“要快!”


    高文君忍著淚,用力的點著頭。


    頭點下去,都還未抬起來,便聽“嗤”的一聲,一股血箭當即就飆了出來。又聽“咣啷”一聲,一把長約尺許、刃中帶齒的尖刀跌落於地。


    直到此時,李承誌才變了變臉色,狠狠的咬著牙,將胳膊往前一伸。


    高文君的動作極快。一把藥粉蓋到了傷口之上,雙手一捋,一卷藥紗展開,“唰唰”幾下,便纏到了傷口上。


    動作極快,可能都還未過十息,高文君竟就打好了結。


    但血卻沒有被止住。


    李承誌恨的直咬牙:應是護著高文君與皇後躲箭時的那一下傷到了血管。


    幸好胳膊活動無礙,五指依舊靈活,九成九沒傷到筋。不然與候剛這仇就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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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裏罵著,他手一伸,又從高文君手中接過紗帶,一頭用牙咬著,用右手飛快的在左臂彎纏了幾圈。


    直到見血滲的慢了一些,所見之人竟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這般猛將,若是就這樣廢了,就太可惜了……


    心中這樣想著,眾人大都沒意識到:竟已暗暗認定,李承誌絕不可能是那刺客的同黨……


    除了候剛!


    “秉陛下,應聽聞打鬥之聲,急率衛兵護駕。進殿之時,便見那女官已然畏罪自盡,臨死自稱與李承誌合謀行刺……且臣若非記錯,那女官本就是涇州人士……”


    眾官臉色微微一變,就連李承誌都忍不住心一裏一跳:這般巧?


    正自狐疑,又聽高肇喝問道:“便是如此,候中郎也不該妄然斷定李承誌就是刺客,更不該未聖諭,就令士卒擅開弩弓。幸得殿下無礙,若是傷了殿下,你便是萬死也難贖……”


    “高司空,下官下令開弓時,殿下已被李承誌放至榻上,怎可能誤傷?”


    辯了一句,他又朝元恪一拱:“巨並非妄斷:禁衛入殿時,李承誌便已將殿下擒伏於肩,數次喝令讓他放下殿下,他皆不應。


    之後更是攔著不讓臣入內救護,便是基於這兩點,巨才認定他乃刺客同黨……”


    說著他一轉身,指著李承誌厲聲問道:“常聞李候郎勇冠三軍,有萬夫不當之勇。可為何刺客隻是一介弱女子,竟能將你傷到如此地步?


    又為何不擊退刺客,反將殿下負至於肩?更為何在刺客自盡之時未予製止?你這分明就是臨時反悔,使了一出苦肉計……”


    你問我為何?


    李承誌忍著怒氣,一指候剛:“候中郎果然慧眼,隻看到了下官負著殿下,隻看到刺客畏罪自殺,竟未看到殿中另有與刺客一般職事的五位女官?


    恕下官眼拙,也不如候中郎這般專事帝、後之侍從之職,對內官諸司知之甚詳,自是無法辯出哪位出自涇州,很可能是我李某人的同黨,哪位又非涇州人士,定是盡於王事、忠耿無二之輩。


    故此下官隻能先護殿下退至角落,以防萬一……至於下官這傷……”


    李承誌冷冷一笑,“若非未刺到下官之臂,就已刺到陛下之心了……”


    反應快的,已然在心中暗喝了一聲彩。


    好一個專事帝後侍從之職?


    堂堂散騎常侍,領刀劍左右,竟能讓刺客混到皇後身邊,且隱藏了這麽久?


    你是幹什麽吃的?


    李承誌絕對就是這個意思……


    便是反應慢一些的,也皆是不由自主的點著頭。


    設身處地,換他們是李承誌,還真就如候剛所說,去追殺那刺客了。萬一女官中還有刺客同黨,皇後定然十死無生。


    隻有李承誌這般,才是最保險、最安全的選擇……


    候剛猛的變了臉色。


    心中暗恨李承誌辱人太甚,竟真就沒有細想過這點?


    他心一橫,又厲聲問道:“那之後呢,為何要將殿下阻在身後,不讓本官救駕?”


    元恪冷聲問著李承誌:“為何?”


    還能為何?


    我要不攔,你老婆就被人看光了……


    至於早已被他看光的事情,那是打死都不能承認的。


    真就以為懸絲診脈是傳說?


    皇帝再是大度,南北朝風氣再是開放,便是李承誌是事出有因,理應諱不忌醫,更是拚著性命救了皇後一命……哪怕原因和理由再多,也絕無可能是皇後被他看光,皇帝卻無半絲芥蒂?


    這跟後世但凡是個男人,都希望給自個老婆接生的是女醫生的心思一模一樣。


    放在皇帝身上,更是沒辦法用道理衡量:說誅心一些,虧得元恪和高英感情深厚。但凡換成其餘的嬪妃,元恪寧願她活活疼死,也不可能強令李承誌醫治……


    元恪知道後,會不會由此嫌棄高英從而冷落,暫且不知。但絕對會對李承誌誌生出成見。


    試想,見一次李承誌,皇帝定會會想起此事,心裏就會不痛快一次。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呢?


    傻子才會承認……


    李承誌直視元恪,眼中不見半點懼色:“秉陛下,臣一直負殿下於身後,原是不知原委。但聽高女史數次喝令,令臣不得回頭,便猜到了一二……高女史就在於此,一問便知……”


    哪還需問高文君?


    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猜的出來:皇後怕是春光外泄了……


    竟是這個原因……不可能?


    候剛臉色一變:“你滿口胡言……”


    我胡你娘?


    李承誌一指殿外:那五個女官一處,王顯正在挨個訊問……


    “又不是隻有下官與高女史在殿中?還是說,候中郎以為那五位也是下官之同黨……”


    “夠了!”


    似是已到了爆發的邊緣,元恪臉色烏青,連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候剛,朕一直念你忠耿有加,卻不想,你竟如此失智?除官,除官、免爵、入監,待罪發落……”


    “陛下?”


    候剛一聲急呼,兩隻眼睛瞪的如同核桃,似是極其的不可置信。


    都不容許喊冤,於忠便一聲厲吼:“閉嘴……還不認罪?”


    於忠是武懷將軍,兼著衛尉卿,從軍中論還是從禁衛論,都是候剛的頂頭上司。且二人素來交好,竟都不為他辯解一句?


    看著於忠臉上的急色,候剛福至心臨,恍然大悟:陛下論罪時,說自己竟“如此失智”?


    根本不是李承誌的調撥離間之言,而是因為自己擅令射聲吏射箭、強令禁衛強攻的舉動,讓陛下生了忌諱:這次是皇後,那下次換成朕呢?


    你是否也敢置朕安危於不顧,說射箭就射箭,說強攻就強攻?


    可不時皇後已?李承誌放至塌上了,怎會誤傷?


    但誰又能聽自己解釋……


    候剛一咬牙,“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臣認罪!”


    跪下低頭的一刹那,眼睛不由朝李承誌一瞪,其中滿是怨毒之色。


    李承誌隱隱冷笑:這是恨上了?


    候剛?


    要不是高文君提醒,說候剛與江陽王元繼是姻親時,李承誌都還沒想起來:元恪死後,高肇就是他殺的。


    靈太後時期的權臣之一,與劉騰、江陽王世子,也就是元乂等互為臂助,將靈太後囚禁了近十年……


    不急,咱慢慢來……


    這一冷笑,兩人的目光似是粘上了一樣,竟然分不開了?直至候剛被押走,二人都好似還在放著電……


    眾人無不驚奇,心想候剛如此不奇怪,但李承誌是哪來的底氣?


    倒是高肇頗覺欣慰,暗道此子可教也……


    剛押走候剛,元雍與元懌也急匆匆的入了殿。這二人一個兼著太尉,一個兼著司徒,再加高肇這個司空,三司皆已在此。


    恰至此時,王顯也回了殿,手中還拿著樣物事,遞至皇帝眼前,又在元恪的耳邊一陣低語。


    剛聽了半句,皇帝臉色一變,重重的一拳砸在禦案上,發出了“咚”的一聲巨響。


    “李承誌,你到底是皇後傷下取出了何物?”


    他任過數年的廷尉少卿,本就是刑案斷獄的好手,對付幾個女官自是手到擒來,不大的功夫,就問了個清清楚楚。


    數位女官皆稱:見李候郎從殿下傷口中取出一物,那刺客才猝然發難。


    而之前皇後數次排濃,皆時此女官親為……所以王顯懷疑,應是見事已敗露,刺客才狗急跳牆……


    眾臣皆是變色,又驚又疑的看著李承誌。


    看李承誌就半眯著眼睛,竟就跟睡著了一般。


    已然不錯了,若非他體質強健,怕是站都站不住……


    李承誌暗歎一聲:還能是何物?


    “應是毒針!”


    回了一句,他又一招手,高文君往前一步,將一樣用紗裹著的東西遞給了王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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