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時間,田信還仰躺在暖炕上。


    麵前已經擺好狹長的辦公矮桌,桌子就扣在他腰腿之間,一側擺著帶蓋的茶杯、硯台,他手裏則捏著毛筆,對公文做批示。


    以現在的旺盛精力,以及管理範圍,他能保持對司州九郡、夏州六郡的垂直管理。


    每一個縣令都與他保持著直接聯係,一個月最少有四封的例行政務匯報。


    這不是很累的事情,受過信息轟炸的人,對全局信息有係統的梳理,自然能協調各郡信息,分門別類做垂直指導。


    每個縣的上奏的內容也就四五頁紙,夾在該郡的文件夾裏方麵他閱讀,以及回調積存文檔。


    保持每天的公文閱讀、批示,與縣一級的負責官吏保持互動,才能始終掌握全盤的信息變動。


    一些縣令、縣長每周的工作匯報,如果主要工作沒取得成效,會講述一些工作中的雞毛蒜皮事務來充字數。


    小到辦公的筆墨消耗,大到配發的牛生育了牛犢,算母牛原籍的,還是算出生地的。


    牛馬也是有籍貫的,很多官吏上任,自己是沒有牛馬代步腳力的,自有郡一級分配牛馬。


    郡裏分給你一頭牛,方便你在縣裏工作時代步,這頭牛生下牛犢算郡裏的,還是算本縣的?這是官牛,怎麽算都不可能是官吏本身的,除非出錢贖買小牛犢。


    哪怕這種小事,田信也會給出指導意見。


    幾乎司州、夏州這十五個郡的每一個縣,都在田信的直接指揮範圍內。


    而涼州由涼州牧蘇則直接處理境內政務,隻有人事權、調兵權握在六部;新設立的嘉州,則由西府直管,類同於涼州,且擁有境內調兵權。


    因此六部五寺三院看似有很大的管理範圍,可下麵縣令直接對田信負責,反倒限製了六部五寺、郡守們的職權。他們無法直接管理、調度各縣,現在整體更偏向於統計、觀察、糾錯。


    核心管理權在田信這裏……縣令們普遍來自北府軍吏,他們也習慣、喜歡目前的這種管理方式。


    可以專心去做幾件事情,沒必要分心去做應酬。


    與田信保持著高密度互動,這些人做什麽都很有動力、積極性。


    郡守、督郵、郡功曹、吏部、督察院雖然都有考核他們功勳,評價他們工作能力的職權……可這些機構的點評,永遠比不上田信的一句話。


    因此,隻要不犯法,順著田信指揮去做事,自沒必要去應酬、討好跟其他的機構。


    顯然,田信在培養今後的郡守之才;隻要這裏麵有十分之一的人肯堅守原則,去地方上做個呆板的執政機器……不作為,遠遠比胡作為要好。


    十五個郡,每周工作五天,每天也就看三個郡的工作報告。


    不同於竹簡這種沉重的文字載體,看竹簡公文,是很耗費體力、眼力的;得益於簡體字、標點符號、文字,可以讓信息更高效、準確的傳遞,田信每日閱讀工作其實很快的。


    如果不是距離遙遠,信息傳遞成本略高……否則涼州也會納入這種垂直管理。


    所謂的夏州六郡,其實也隻有安定郡、上郡有完整的郡縣製度,北地郡廢了一半,西河郡又很小沒幾個縣,河套地區的五原郡、朔方郡目前恢複了寥寥幾個。


    司州九郡,河東郡、河南尹又不再管理範圍內,所以真正需要管理的隻有九個郡,一百三十多個縣,平均到每天也就二十五個左右。


    再加上六部五寺三院、驃騎將軍幕府的正常公文,平均田信需要閱讀、處理的公文也就在四十、五十之間。


    這些公文少的寥寥幾十個字,多的也就三四百字,閱讀量並不是很高。


    對一個習慣了信息轟炸的人來說,每天睡醒接受新鮮信息的轟炸……並以裁決者的身份參與其中,其實是一種十分愜意的享受。


    掌控全局,生殺予奪。


    如往日那樣,田信在早餐前就結束了晨間的公務批示,才洗漱,來到隔壁的院落用餐。


    這裏是關姬的小庭院,他來時阿木就站在椅子上,眼睛貼在顯微鏡上專注觀察。


    微觀世界的奇妙,對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很有吸引力。


    別說是孩子,但凡有一點求知欲,並有文化底蘊的人,都會忍不住去追逐宏觀世界、微觀世界的真相。


    這個時候陽光明媚,驅散了上林苑周邊晨間的清寒。


    陽光下,小田平握著一個水晶打磨的放大鏡聚集陽光,正專心致誌的炙烤、灼燒一張廢棄草紙。


    瞥到這家夥嘴角翹著,很高興的樣子,似乎還有口水快要流下來了。


    關姬等人已經入席等待他,一副文件夾在她們之間傳遞,傳到了田信手裏。


    是夏侯綾、夏侯徽一起繪畫的一些細微小蟲的圖案……生活中常見的昆蟲都已遭到了她們的肢解、解刨。


    見田信落座,小田平也跑回來入座,放大鏡就懸掛在脖子上,還揚著下巴,方便關姬給他把餐巾塞進領口,見田信不說話,其他大人也都靜默無聲,他也就不敢吱聲。


    “研究昆蟲不利於健康,今後還是研究花草、林木之類為好。”


    田信將文件夾遞交給關姬,囑咐說:“牛馬能雜交、繁育良種;穀物也能。除優勝劣汰篩選之外,不同品種的作物雜交,也應有改良的效果。此舉利國利民,足以青史留名。”


    這兩年時間,上林苑的大大小小的馬場、牛場裏,田信已經繁育出一種相對簡單、常見的犏牛。


    犏,是個形聲字,犏牛不是閹割的牛,但也差不多。


    為了繁育肉質更好的羊肉,普通的小公羊會閹割為羯羊,u看書 wwuuah 這樣生長快肉質鮮美,羊騷輕微。


    而犏牛則是犛牛、黃牛雜交而生,公犏牛有巨大的牛角,毛發類似於犛牛,長得很雄壯,但不具有繁育能力。


    這是一種田信本就知道的牛種,目前優點就是抗病能力較強,以及很壯,性格也溫和,不似水牛、野牛那麽彪悍、凶猛。


    繁育出的公犏牛為了更好的馴化、成長,會采取閹割的方式培育。


    第一代的犏牛普遍才半歲左右,就已經展現出了品種優勢。


    至於馬種改良……這個不需要田信動手,自有專業人才;小範圍改良即可,主要工作還是維持、壯大優秀的馬種族群。


    現在流行的馬種很多都是兩漢就已經定型的族群,足以供應常規的戰爭需求;但缺乏優秀的挽馬,這才是各處馬場的工作側重點,以方便、滿足軌車需求。


    田信定下了一個她們今後研究的側重點後,就一同用餐。


    關姬詢問:“飯後可是要回長樂坡?”


    “嗯,正是新城鋪設地基之時,我親自盯著才能放心。等修好第一座街坊,上下吏士熟悉工序後,以後我就不用費心了。”


    田信緩緩咀嚼牛肉片,補充安慰:“再等一月,咱們就回溫泉館避暑。避暑歸來,長樂坡、平樂觀之間的木軌修通,就方便往來了。”


    一聽溫泉館,夏侯徽輕輕探腳在桌下踹了踹對麵的夏侯綾。


    關姬索然無味的樣子:“軌車終究不便,還是昆明渠乘船更快一些。”


    她去長樂坡找田信時,都是從昆明池乘船,順著昆明渠直接抵達長樂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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