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城,晌午。


    一個望天城的樵夫突然在上山砍柴的時候,發現了兩個形跡可疑的人,貪財心驅使之下,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望天城依山而建,城裏便包著一個小小的山,不然,這幾日封城,這些依靠砍柴為生的樵夫們又哪裏還會有飯吃!


    須知,自昨日,城裏的各處便張貼出了告示,道是,凡能發現火國細作,並上報給指揮府者,每告發一個,可得白銀百兩!白銀百兩,放在一個普通的百姓家裏,可是好幾年的收入,遑論是百姓中的窮人,樵夫的家中呢?一大捆柴,才十個銅子,一天,累死累活,也不過是三大捆柴火!


    跟著兩個形跡可疑的人到了山腰,樵夫便發現了一個不算大的山洞,看樣子,應是人工開掘的,而且,從土的濕度來看,剛剛開掘不久。


    見兩個形跡可疑的人進了山洞,樵夫忍不住猶豫了一下,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不禁一跺腳,也跟了進去。


    山洞裏點著火把,算不得黑暗,隻是有些濕漉漉的,有一股難聞的血腥味。


    樵夫大著膽子往裏走了一些時候,便聽到了裏麵傳出了皮鞭抽打皮肉的聲音,以及審訊和咒罵的聲音,不敢再前行,便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段將軍,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嘴硬了,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哼哼,就是,就是,你還是說了吧!”


    “我呸!滾!”


    “嗤!嘴還挺硬!”


    “姓段的!你可不要愛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明著告訴你吧!外邊,已經有我們的人易容冒充了你了!”


    “此時,嘖嘖,不是我說,就算你逃得出去,也沒用了!”


    “該死的!你,你們這群畜生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嘖嘖,還真就做了什麽了!”


    “哎呦呦,我那兄弟啊,可是借著你的身份,殺了平民,侮辱了良家,嘖嘖,本想著,那月天馳會護短的瞞下這件事,我們再趁機搞搞風雨,離間月家軍和望天城的百姓們的關係,到時候,激起民變,一舉破城呢!可惜啊,可惜,那月天馳可是一點都沒有姑息你這個人啊!”


    “元帥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嗬,還能做什麽!當然是把外邊的那個假的你下獄了!哎呦,你可是不知道啊,用刑用的那個狠,別說是同僚了,就是仇人,也犯不著那麽往死裏折騰啊!這麽粗的鞭子,蘸了水往身上抽,抽完了,還往傷口上撒鹽水,嘖嘖,好家夥,真不愧是‘狡兔’月幻,那刑用的,怪不得說,但凡是被他用過了刑的人,臨終時的遺言,都無一例外的是‘終於可以死了’,可真是名不虛傳!”


    “哈哈哈,好!不愧是元帥!公私分明!月家軍的威名,怎能毀在一個違犯軍規的人的身上!該打!打得好!”


    “段將軍,你可真是夠不識趣的,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稱讚別人!”


    “這兩天,那冒充你的人,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用刑的,小人不才,跟‘狡兔’月幻學了幾招折磨人的本事,嘿嘿,段將軍,你若是再不說,可別怪小人在你的身上,嚐嚐鮮了……”


    “我呸!要用就盡管用!老子跟你說半個求饒的字,老子是你養的!”


    “哼!嘴硬!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老子的刑具硬!”


    鞭子抽打皮肉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期間,不時夾雜著強忍疼痛的悶哼,聽明白了裏麵的人的交談的樵夫,眼睛忍不住瞪大,再瞪大,繼續瞪大……


    這,這可是驚天的秘密!月家軍的將軍被細作抓了不說,還有細作冒充那個被抓的將軍,想要伺機破壞月家軍和望天城百姓的關係,對望天城不軌!


    我的乖乖!這消息,可比發現細作有價值多了!


    往小裏說,是救了一個將軍的性命,那將軍,嘖嘖,聽說還是“那位大人”的學生,嗤,就說,“那位大人”般的人,怎麽可能有一個如此不顧及百姓的學生,果然,是別人假扮的,來破壞的月家軍和那位大人的名聲的細作,該死的,竟敢連那位大人的名聲都敢破壞,真真是不怕下雨天被雷劈死了!


    至於往大裏說嘛,嘖嘖,便是說成揭發敵軍的陰謀都不為過的!這可是軍功!實實在在的軍功!這可是要被重重的封賞的!


    一邊這樣想著,樵夫一邊誇張的咧開了嘴,露出了誇張的笑,心道,半輩子不走運,走運了,倒是一下子來了個大運!當下,扭頭,轉身,以最快的速度溜出了山洞,一路小跑的往山下跑去,直奔望天城……


    聽著重的不像話的腳步聲離開了山洞,山洞隔牆那邊的四人之中,有三人相視一笑,是兩個月家的密衛和段息天,他們的旁邊,是一個被用鐵鐐縛住了的人,嘴被堵著,身上,傷痕累累,很顯然,剛剛被用刑的人,是他。


    “幻將軍說了,完成了這件事,便可以贖清你當細作是罪了,恩,你可以死了。”段息天很是滿意的看了一眼被鐵鐐縛住的人,淺淺一笑,拔出佩劍,刺進了他的肚腹。


    被刺破肚腹的人輕輕的點了點頭,不但沒有露出什麽痛苦或者怨毒,反倒是微微一笑,張了張已經被剃去了舌頭的嘴,念了一句,從口型來看,竟是:終於,能死了。


    再說那自以為聽到了“驚天的秘密”的樵夫,在下了山之後,便直奔原本的城主府,現在的指揮府門前而去,這幾日,月幻都會在這裏對“段息天”用刑,今天,理應也不會有什麽意外!


    指揮府的門口,圍著一小圈百姓,正在觀看月幻用刑,不得不承認,月幻,是個用刑的天才,他用出的每一種刑,都會讓被用刑的人痛不欲生,但是,場麵上卻並不會出現血淋淋的駭人情景,這也使得若幹望天城的百姓們,把來觀看月幻對“段息天”用刑當成了一件茶餘飯後的消遣……百姓們都恨為富不仁和為官不廉的人,當然,對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家夥,更是深惡痛絕!


    這幾日,月幻都是一邊對“段息天”用刑,一邊斥責他的“惡行”的,收到的效果,自然是百姓們的群情激奮,自昨日開始,更是有膽大的百姓帶頭對被綁縛著的“段息天”吐口水,丟臭雞蛋和爛菜葉,而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會有第二個和第三個,然後,便是一群人……


    對此,月幻並不出言阻止,而是向後退到了一邊,免得被殃及魚池,而後,更是向月天馳求來了話,道是,每天讓出半個時辰的時間來,讓百姓們發泄不滿,隻一點要求,不能打頭,不然,若是打死了,鎖回帝都,沒法審問量刑。


    此時,月該正在對“段息天”用刑,望天城的二三百無事的百姓們,正在圍觀。


    突然,自以為偷聽到了“秘密”的樵夫以極快的速度衝進了人群,左擠又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了人群的前麵,惹來了一群人的怒罵。


    “作死啊!”


    “你他娘的沒長眼睛!”


    “擠你八輩兒祖宗啊!想看不會早來啊!”


    想到富貴在前,樵夫哪裏還顧得上旁人的怒罵,此刻,在他的麵前,月幻,那就是一座閃閃發光的大金山!


    三下五除二的擠過憤怒的人群,樵夫一個猛撲便到了行刑的台子之上,顧不得眾人訝異的目光,便撲到了月幻的腳下,“幻將軍!小人有要事稟報元帥!關係重大,還望幻將軍能幫忙引薦!”


    “要事?”月幻很是奇怪的看向了樵夫,眼中雖沒有看不起,卻是也帶著不信,畢竟,一個尋常百姓,突然跑來要見一軍之帥,任憑誰都會覺得奇怪的,還說是什麽有要事,一個樵夫,能有什麽需要見了一軍之帥才能說的要事!


    “對,要事!幻將軍,此事,事關月家軍的一位將軍性命!”樵夫想了想,連自己都覺得有些沒有說服力,“那,那個,是,是小人上山砍柴的時候,偶然發現和聽到的……”


    “你……是望天城的人?”月幻微微皺了皺眉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樵夫好幾遍,仍是疑惑滿滿,雖是沒有直接說出來,目光裏卻是已經把樵夫當成了細作來審視,“有沒有人能證明你的身份?”


    “有的!有的!”樵夫四下看了一圈,在人群裏發現了十幾個自己熟識的人,忙使勁點了點頭,生怕說的不夠明白,“小人叫楊二,在家裏排行老二,上麵有一個哥哥,叫楊大,年前的時候被征了兵,讓人捎回來信說,就職在月家軍麾下,重騎兵三營四縱,是個掌旗兵,被月畔將軍親手教過騎術,月畔將軍還曾誇讚過他的!”


    “你哥哥隸屬於月家鐵騎?”月幻輕輕的皺了皺眉頭,對名喚楊二的樵夫態度似是溫和了不少,“現在,月家鐵騎尚未趕來,這望天城之中,可還有其他能證明你身份的人?”


    “有的!幻將軍,有的!”楊二又用力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幾個人群裏的人,“那個是王嬸,跟我是本家,幾年前曾得望天城的語者大人指點,學會了‘那位大人’秘傳的天絲之術,家中養了幾百條條天蟲,現在,每年都能產出二百多匹絲綢,因為需要繅絲,每月都會跟小人買三十擔木柴。”


    “那個,是王虎,是跟小人一起摸魚偷棗長大的,他的大腿上有一道拇指長的傷,是我們一起偷棗,被孫伯發現了,逃跑時,樹枝子劃傷的,那時候沒錢治,爛的差點死了,還是‘那位大人’在望天城裏設立的免費醫館救了他,挖下了爛肉,包紮好,在醫館裏住了小半個月,才勉強是長好了,那時,他娘哭的眼都腫的睜不開了,直不顧醫館的大夫的阻攔,朝著醫館的大門磕了十幾個頭,才被人架了起來,事後,便每天都在天將黑的時候,跑去‘那位大人’設立在望天城的許願堂叩拜,十年了,不管是刮風下雨,都不曾停過。”


    “啊,對了,那個就是孫伯,孫伯,你記得吧?我是楊二,小時候總跟王虎去你家裏的棗樹偷棗,那回你嚇唬我倆,說是要打折我們兩個的腿,王虎從牆頭上摔了下來,大腿被樹枝子紮了,還是你背了他送去家裏的,第二天,還送了一大籃子棗給他,說是,你不心疼我們吃,想吃,就去要,偷可是不行的,小時偷針大了偷金,想要啥,就自己賺,別當了賊辱沒家門。”


    “還有……還有……”


    楊二又從人群裏指了好幾個人出來,說得也都是一些他年幼時的事情,隻有那麽幾個知情的人清楚,做不得假,而月幻則是在一直隨著他指的方向看,目光不停的落在不同的人身上,見他們的神色裏皆是認可,才輕輕的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楊二的肩膀,示意他可以不用再繼續說下去了。


    “可以了,楊二,我知道你就是這望天城的百姓了。”月幻淺淺一笑,優雅從容,“你想跟元帥稟報什麽事情,可否先告訴我,我衡量之後,再幫你引薦?須知,元帥是有許多的軍務要處理的,不可能事無巨細都親力親為,現在,正是布置防務的重要時候,望天城能不能守下來,都得看現在的布置。”


    “是關於細作和月家軍的一位將軍的……這個……”楊二咬了咬厚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露了一點兒口風,“這事,真的是……”


    “細作?月家軍的一位將軍?”月幻皺了皺眉頭,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好吧,你稍等,我去請元帥。”


    不一會兒工夫,便有幾個月王府的親衛從指揮府裏麵湧了出來,分立在門的兩邊,警惕的四下觀察了一圈,排除了所有可能潛伏在暗處的威脅,才分了一個人,進門去。


    又過了些許時候,月天馳為首,身後跟了月幻和月餘一,從門內走了出來,再後麵,是月初雲,亦換了輕甲的戎裝,耀眼的紅,使人一看,便生英姿颯爽之感,許多男子看了,更是忍不住歎了一句:誰說女子不如男!


    至於,之後許多年,見過月初雲的若幹望天城的女子,在與自家夫君說起月初雲之時,猶會輕斥幾句,你看看你這德行,別說是比那些個別的將軍了,就是連月家的一個女子都比不上!看看人家初雲小姐,嘖嘖,真是可惜了,怎就是個女子了呢!若是個男子,我定不嫁了你,終生為她守身,哪怕能得她多看一眼,也好過跟你這不出頭的東西荒唐半輩子!


    月天馳出門之後,先是環顧了一眼四周圍觀的百姓,才最終把目光落在了楊二的身上。


    此時,因為人傳人的關係,原本僅有的二三百人,已經暴增到了五六百人,整個指揮府門口,直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原本並行兩輛馬車都有餘的道路,此時,別說是馬車了,便是人要擠過去,也都是不易了。


    “你叫楊二?”月天馳目光如炬,在楊二的身上隻旋轉了一圈,就看得楊二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回,回元帥的話,小,小人正,正是楊二。”楊二直覺得自己是被一隻什麽野獸給盯了似的恐慌,說是鋒芒在背,也毫不誇張。


    “你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親自稟報給我?”月天馳輕輕的點了點頭,似乎對楊二會有這樣的反應毫不覺得意外,“我聽幻說,你說,我軍中有一個將軍跟細作有關係?是哪一個?姓什名誰?可有確切的證據?”


    聽月天馳一股腦的問出了這些個問題,楊二先是一愣,見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他,忙使勁點了點頭,伸手指向被用鐵鏈縛住的段息天,“就,就是他。”


    “他?”月天馳微微的擰緊了眉頭,扭頭看了一眼“段息天”,便又回轉頭看向了樵夫,很是認真的說道,“他犯了重罪,現在,隻是一個囚犯,不是什麽將軍。”


    “就算他現在隻是個囚犯,也有不同的罪責。”月幻緩緩的上前一步,低聲在月天馳的耳邊說了一句,雖是很低,卻是能讓所有在場圍觀的百姓都聽得一清二楚,“若是他以前觸犯的罪責,定罪之後,應是五馬分屍之刑,若是細作之罪的話,軍中重將,通敵叛國,就應是淩遲之罪了。”


    “恩,此話有理。”月天馳輕輕的點了點頭,伸手把楊二從地上扶了起來,“說說吧,他的罪證,隻要切實,我便讓人循著告示上說的,給你發下獎賞。”


    楊二也是個七尺高的漢子,若是放了平日裏,換了別人,想要把腿上脫力的他從地上架起來,沒有兩個強壯的漢子,是斷然不能的,但是,月天馳常年從軍,又有武技加身,力氣又豈是常人可比的,隻用一隻手一提,便硬生生的把他拖了起來,“別怕,實話實說,便是他的老師來了,聽了他的罪責,也不會再護著他了!”


    “不,不是,將軍沒聽明白小人的意思。”聽了月天馳的話,楊二忙使勁搖了搖頭,費力的站好,挪動到了“段息天”的身邊,揚起手,憤怒的給他一巴掌,“他根本就不是息天將軍!他是細作!是特意冒充了息天將軍,來破壞‘那位大人’和月家軍名聲的!”


    楊二雖然緊張的手抖,但是,他好歹也是個常年做力氣活的人,這帶著怒氣的一巴掌下去,也使得被縛住了的“段息天”的臉被打偏向了一邊,頃刻間,腫了起來,“他們把真的息天將軍綁架了,現在,正在山上的一個山洞裏,若不是我去砍柴的時候,發現了那兩個形跡可疑的人,跟了上去,我們所有人都要被蒙騙了!”


    “爹爹,他的麵皮是假的!”一直站在最後麵的月初雲緩步上前,走到了“段息天”的身邊,盯著他的臉,看了又看,才擰緊了眉頭,認真的說道,“如果是他自己的麵皮,這樣一巴掌下去,肯定是會留下指印的,而他的臉,卻隻是腫了起來,沒有留下指印。”


    “該死的細作!”聽了月初雲的話,月天馳先是微微一愣,但馬上便凝重了起來,朝著站在他身後的親衛一揮手,低聲命令道,“來人!把這個該死的細作給我關進地牢裏去,幻,你負責審訊!定要讓他把知道的,悉數都說出來!”


    “元帥,軍中正是用人之時,幻以為,當務之急,是帶人去救出真的息天將軍。”月幻上前半步,行了一個軍禮,依舊稱呼月天馳為元帥,“楊二剛剛說,他是砍柴的時候跟去看了的,想必應還能記得路……”


    “楊二,你還能找到,你剛剛說的地方麽?”月天馳輕輕的點了點頭,認同了月幻的話,揮手示意月王府的親衛先把假的段息天押下去。


    “回元帥的話,小人一路下來的時候,用砍柴的斧頭,在樹上做了記號,小人,小人能找到!”聽月天馳詢問,楊二忙轉身應聲,“那山洞是裏麵的人不多,但是,剛才,小人孤身一人,卻是不敢進去的,所以……”


    “別怕,這一次,我們都與你同去。”月幻扭頭看了一眼月天馳,見他並沒有要反對的意思,便又轉身看向了圍觀的百姓,“大家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這些藐視我們的神的人,到底有什麽本事?”


    圍觀的百姓們交頭接耳了一陣之後,便先有一個年紀頗大的婦人走了出來,頓了頓手裏柺棍,“老太婆我要去。”


    “柯婆婆!”聽到老婦人說要去,圍觀的百姓們忍不住一陣驚呼。


    柯婆婆可是望天城的名人,她夫家本是醫學世家,下麵有三個兒子。


    八年前,望天城暴發了瘟疫,除了柯婆婆家,城裏所有的大夫都攜親眷逃走避難了,是柯婆婆的丈夫和三個兒子留了下來,為城裏的百姓熬製續命的湯藥,堅持到了“那位大人”派遣的醫者前來,救了聞風城大半城的人,而她的丈夫和兩個兒子,卻因為感染了瘟疫,未能救得過來,僅剩的小兒子,亦因為感染瘟疫,高燒燒壞了,成了殘疾,至今不能下地走路。


    後來,雖有幸被“那位大人”收做了弟子,去了帝都,卻也是未傳回雙腿被治愈的消息,對柯婆婆,望天城的所有人,都是抱著極深的感激和愧疚的,在望天城,柯婆婆的聲望和號召力,可是比城主更勝一籌的,確切的說,是僅次於“那位大人”的。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東西!枉‘那位大人’救你們的性命!你們也不想想,啊?要是沒有‘那位大人’,你們還有幾個人是能活得,啊?你們的爹娘都沒教過你們麽?承人以恩,湧泉相報,當時,你們跪地許諾的話,這才幾年,就都忘了?”柯婆婆憤怒的用拐杖戳了戳地麵,戳的地麵砰砰響,扭頭,掃了一眼眾人,“是誰喊著刀山火海,在所不辭的,啊?現在,還沒讓你們去刀山火海呢,就都縮成烏龜了!”


    “柯婆婆,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被柯婆婆這麽一罵,圍觀的眾人都忍不住漲紅了臉,垂下了頭,“我們……”


    “你們什麽你們!”柯婆婆根本就不給眾人解釋的機會,揚起拐杖就往離她最近的一個人打了過去,“混賬東西!這才隻是讓你們去跟著看上一看,還沒讓你們動手呢,就都往後縮了!你們怕什麽?怕什麽,啊?沒聽見剛才幻將軍說,他們也會派人去的麽!怕什麽!怕什麽怕!烏龜東西!一群烏龜東西!”


    近前的人挨了柯婆婆的打,卻隻敢硬挺著,躲都不敢躲,一陣子劈裏啪啦的拐杖打了下去,都是忍不住齜牙咧嘴,悶哼都不敢大聲出來。


    “婆婆可是柯赤心的娘?”看著柯婆婆的反映,月初雲忍不住淺淺一笑,上前扶住她,柔聲問道。


    “姑娘是……月王爺家的小郡主?”聽月初雲喊出了自己的兒子的名字,便知她定是與自己的兒子相熟的,柯婆婆的手忍不住頓了頓,收了拐杖,轉頭看向了她,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姑娘認識我家的小子?”


    “婆婆,我叫月初雲,我爹爹是叫月天馳,我娘親叫齊靈玉,我有四個哥哥,在家排名第五。”月初雲抿嘴一笑,從衣袖裏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柯婆婆,“婆婆稱呼我初雲就好,郡主什麽的,都是虛名,不提也罷。”


    “這是……”從月初雲的手裏接了信,柯婆婆本能的低頭看了過去,目光觸及到信封上的字時,手忍不住頓了頓,似是有些難以置信,“初雲姑娘……這信……”


    “這信是赤心讓我轉交給您的,他的腿現在已經有所好轉了,短途,可依靠拐杖行進。”月初雲淺淺一笑,伸手拍了拍柯婆婆的手背,說出了一句讓她忍不住落淚的話,“他很勤奮,已盡得真傳,據初雲所知,至多再過一年,便能歸來了。”


    “他,他已經能走了?”


    柯婆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從沒敢想過,自己的兒子,還會有能站起來的一天,她雖沒有自幼學習醫術,但幾十年,與柯公公攜手共渡,耳濡目染,也算是對醫術有不少的了解了,柯赤心被“那位大人”帶走之時,下半身已經全無知覺,依著正常來說,別說是站立了,便是連人事,都已經不能了!她本以為,柯家的香火會在這一輩被斷絕了,怎想,竟還能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一邊問著,柯婆婆一邊以最快的速度拆開了信封,從裏麵抽出了信紙,展開,看了起來,隻看了幾句,便已是淚流滿麵,丟掉拐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極為虔誠的叩拜了起來,“天使大人在上,接我老太婆一拜!我柯家,我柯家,後繼有人了啊!我柯老太婆在此發誓,有我柯家一日,便供奉您的永生牌位一天!柯家一日不滅,大人的永生牌位香火一日不絕!”


    “柯婆婆,怎得這般激動?”


    “婆婆,發生了什麽事?”


    “婆婆……”


    見柯婆婆這麽激動,原本圍觀的眾人忍不住好奇的把她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問著,更有的,識字的,幹脆把她因激動而掉在地上的信撿了起來,循著上麵的內容,讀了起來:


    娘,在老師的醫治之下,兒子已能下地行走,雖尚離不了拐杖,但老師說,隻需要再稍加時日,便可徹底恢複,還望娘親不要掛心煩憂。


    另有老師為媒親事一樁,彼女子名喚藥百裏,溫柔嫻雅,待人恭順,麵容亦是萬裏挑一,出身醫學世家,與我柯家可謂門當戶對,兒不敢私定,特修書一封,望娘親細酌。


    兒赤心敬上。


    聽人念完書信,圍觀的百姓們先是沉默了些許時候,緊接著,便是一片歡呼之聲。


    眾所周知,為了幫望天城中染了瘟疫的人們續命,柯婆婆三個兒子死的僅剩的一個,剩的那個,亦是成了站不起來的廢人,而柯家,這一望天城中是醫學世家,亦因此而將告斷絕。


    “恭喜婆婆!”


    “賀喜婆婆!”


    “老天保佑柯家,老天保佑好人!”


    “‘那位大人’果然是神人降世,連這種人力不可及的病症也能治愈!”


    看著百姓們的歡呼,月初雲淺笑著搖了搖頭,幾年前,望天城暴發瘟疫,她憑借著現代的醫學理論救了城中的達半數人是性命,也因此而在此城中立下了信仰。


    那時,柯家人的醫德感動了她,使得她改變了自己在醫學上,隻施救,不收徒的念頭,帶回了他,交給了他現代的醫學理論,並與她娘親的師父“老毒怪”一起,為他製定了治療方案,為時數年,終於讓他的下半身重新恢複了知覺,又使用現在是“複健”理論,讓他重新站了起來。


    “二哥,整理人手,出發。”看了一眼出神的月初雲,月餘一忍不住淺淺一笑,她的這個妹妹,狠心時,宛若臨世的鬼魅,善良時,卻是最純潔的孩子,也比不了她的萬分之一,可是,卻又讓人感覺不出矛盾,總之,就是對她認可的人,對雲國的百姓,她總是很善良,就是了!她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什麽“人生而平等”,什麽“竊珠者盜,竊國者諸侯”,什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反正,都是些稀奇古怪、大逆不道的話就是了!


    有的人,生來便是皇子,有的人,生來便是臣將之後,有的人,生來就是平民,更有的人,生來便是窮困潦倒,哪裏來的平等一說?


    那些窮人,維持生計都難,又如何上的起學?更不要說什麽改變境遇,成為達官貴人了!平等?如何平等的了?古來,又有幾人是由窮人變成了富人,或者由平民成了官將公侯的!


    “四哥,有些事,你不懂的。”月初雲抿嘴一笑,禍亂眾生般的美,但是,出於她的身份,卻沒有一人敢對她有任何的覬覦之心。


    “初雲姑娘,你還沒告訴老太婆我,你是如何認識我家兒子的……”柯婆婆高興的哭了一陣子,便重新恢複了平靜,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牽住了月初雲的手,她不讓她稱呼她郡主,她便索性稱她姑娘,說真的,她可真是一點兒的官家小姐的架子都沒有,讓人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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