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慕容雲舒一開門便撞上一對神色凝重的黑眸,差點被嚇壞。“早。”慕容雲舒笑著與他打個招呼。


    楚長歌還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用壯士出征的口吻說道:“雲舒,我們找個時間,把事情給辦了吧。免得夜長夢多。”


    慕容雲舒怔了一怔,“什麽事情?”


    楚長歌道:“終身大事。”


    慕容雲舒又怔了一下,這人幾時變得這麽含蓄了?而且,還一副‘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表情……


    其實楚長歌不是變得含蓄了,而是有了心理陰影。不管上次被拒絕是出於什麽原因,總歸是被拒絕了,所以這一次的心情相當之忐忑。他不敢保證,再次被拒絕,他會不會直接跳過‘征求女方意見’這一環節,直接拜堂,或者,直接洞房。


    洞房……


    楚長歌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當生米煮成熟飯,還愁好事不成?


    “你笑得很詭異。”慕容雲舒道。


    楚長歌立刻換上春風和煦、人畜無害的笑容,道:“像我這麽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人,怎麽會笑得詭異呢?一定是你看錯了。”


    慕容雲舒麵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三秒,道:“一宿未眠,腦子累壞了吧。”


    腦子累壞了……腦子壞了……楚長歌的笑容僵住了,“你怎麽會知道我一宿未眠?”


    慕容雲舒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淡淡道:“你還穿著昨天的衣服。”


    原來如此。楚長歌忽然有種衝動,想對她說‘你要是不答應把事給辦了,我就天天穿昨天的衣服’。轉念一想,不禁覺得好笑,自己怎麽會有那麽幼稚的想法……


    “剛才說的那件事……”楚長歌點到為止,然後一臉期待地看向她。說好回金陵後就成親的,是女人就不要耍賴。


    “哪件事?”慕容雲舒明知故問。


    楚長歌的額角爬上幾許無奈,“那件事。”


    “噢。”慕容雲舒作恍然大悟狀,抬眼看了看天空,道:“行,一會兒翻翻黃曆,看哪天宜出行。”


    楚長歌大喜,隨即又發現不對,“看哪天宜出行做什麽?”要看也該看哪天宜嫁娶吧?


    慕容雲舒道:“哪天宜出行,哪天你就可以啟程去少林寺了。”


    “去少林寺做什麽?”楚長歌越聽越迷糊,他是不是漏聽了什麽?


    “解決終身大事啊!”慕容雲舒一臉的理所當然。


    楚長歌滿臉黑線,他去少林寺解決哪門子的終身大事……去青樓都比去少林寺靠譜,至少青樓裏都是女人。


    慕容雲舒又道:“我替你算過了,你是出家的命。”


    “……”不嫁也就罷了,居然還咒他娶不到老婆。楚長歌扶額,他到底愛上了一個怎樣古怪的女人……


    慕容雲舒悄悄覷了一臉無奈地楚長歌一眼,嘴角微彎,道:“好了,今天的日行一樂到此為止。”


    日行一樂……敢情他從未婚夫直接降格成了樂子。


    楚長歌很想保持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淡定樣,奈何,嘴角還是不受控製地狂抖了起來。


    慕容雲舒很高興他破功,又笑了笑,才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徐徐道:“大丈夫誌在四方,天下未定,何以家為?”


    “夫人錯了。”楚長歌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然後振振有詞地說道:“我來到這個世上的使命就是讓天下大亂,如今皇上無能,太子無德,各路藩王蠢蠢欲動,眼看大業王朝即將四分五裂、烽煙四起,我也該功成身退、歸隱山林了。若不趕緊找個人一起歸隱,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


    慕容雲舒好笑地抿了抿嘴,道:“要歸隱你找別人去吧,我要留下來發國難財。”


    頃刻,楚長歌那俊美的臉廓變了形。(.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夫人,千金易得,良夫難求,你要慎重考慮。”


    慕容雲舒道:“良夫我隻怕是求不到了,所以更要在千金上補回來。”


    楚長歌無語問天,歎了幾口氣,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收起所有表情,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慕容雲舒被他瞧得有點心虛了,身子下意識地往後傾,目光怯怯地與他對視。


    又對視了一會兒,楚長歌的臉上突地陡然溢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慕容雲舒還沒搞清楚這個笑容意味著什麽,人已被他抱起,大步流星朝房內走去。


    “你……”慕容雲舒正要問他想幹什麽,隻見他進門的同時左腳一勾,門啪地一聲關上。


    大白天的,關門做什麽?


    慕容雲舒還未回過神來,身子已被楚長歌放在了床。躺在床上仰視著站在床邊目光灼灼的人,慕容雲舒隻覺臉一紅,腦子再也不能思考了。


    楚長歌黑眸帶笑,有些惡劣地瞧著她,還是一言不發,但那雙漂亮的眸子,好似會說話,向慕容雲舒傳達著某種信息。


    慕容雲舒隻覺周圍的空氣好似冰凍了一般,令人窒息,大腦感到缺氧般地眩暈,傻傻地看在他,不吭聲,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惹怒了眼前的惡狼。她隱約覺得,楚長歌那副神情,好似狼吃羊前的開心與得意。她若不想馬上羊入狼口,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與此同時,院子門口,遠遠站著四個人。


    東護法:“房門緊閉。”


    南護法:“孤男寡女。”


    西護法:“幹柴烈火。”


    北護法瞧瞧先下口為強的三位兄長,滿腹怨念。為什麽詞窮的總是他?


    這時,端著早飯的綠兒疑惑地從他們身後走到身前,奇怪地問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看熱鬧。”四人異口同聲。北護法暗暗鬆一口氣,總算沒有破壞隊形。


    綠兒伸長脖子朝院子裏瞧了瞧,沒發現什麽新奇的東西,於是又問:“看什麽熱鬧?”


    北護法搶先道:“妖精打架。”


    妖精打架?虧他想得出來。東南西三人一齊砸給他一個大白眼。


    於是,北護法自覺地默默低下頭,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懊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到這麽奇葩的說法……


    綠兒更加好奇了,“什麽妖精打架?你們看得到妖精?”問這話時,綠兒的目光一一掠過東南西北四人,希望有人能夠給她做出解答。


    東護法抬頭望天,自言自語,“今天天氣真不錯。”


    南護法抬頭望天,隨聲附和,“晴空萬裏,一片湛藍。”


    西護法抬頭望天,一語雙關,“看樣子咱們黑風山的天也要撥開雲霧見青天了。”


    北護法繼續保持低頭望地狀態,沉默是金。


    綠兒摸頭不是腦,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後朝院子裏走去。給小姐送飯要緊。


    可她剛走兩步,東南西北四人就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們擋我的路做什麽?”綠兒不高興地問。


    東護法很含蓄地說,“你現在最好不要進去。”


    “為什麽呀?我要去給小姐送飯啊!”綠兒道。


    “因為……這個……”東護法感覺怎麽解釋都不大合適,於是推了推身旁的南護法,“小南,你說。”


    南護法又推了推西護法,“小西,你說。”


    西護法愣了一下,道:“這種事,小北最擅長。小北,你說。”他扯了扯北護法的袖子。


    北護法含淚望天,一字排開這個隊形太害人了!站成圓形多好,他就能把皮球踢給大東。


    見四人俱不說話,綠兒急道:“你們說不出原因就快讓路!”


    北護法也急了,心一橫,道:“閨房重地,少兒不宜。”


    “啊?”綠兒瞪大眼,“小姐的閨房,怎麽會有少兒不……”說到這兒,綠兒陡然閉嘴,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耳根子,傻眼老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小、小姐……姑爺……”


    東南西北四人齊點頭,這丫鬟看起來傻傻地,覺悟倒是不差。


    綠兒徹底懵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拔腿往外跑。


    這回換東南西北四人傻眼了。


    “你跑那麽快幹嘛?就算你現在馬上自殺,眼下這個投胎的機會也輪不到你了!”北護法道。


    綠兒一心想著去通知姨太太們大事不妙,壓根沒管北護法說了什麽。


    北護法撓了撓後腦,嘀咕道:“真是莫名其妙。”一轉頭,發現其餘三位兄弟正看著自己。“你、你們看什麽?”


    西護法笑道,“小北啊,我今天才曉得,你不僅傻,而且還是個人才。”


    北護法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麽叫做不僅傻而且還是個人才?這話說得通嗎?


    南護法挑了挑眉,道:“眼下有個投胎的機會?”


    “你是怎麽想到的?”東護法問。


    北護法道:“教主在造人,那些孤魂野鬼、怨鬼厲鬼當然就有了投胎的機會。”


    孤魂野鬼、怨鬼厲鬼……東南北三人同時打個寒顫,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慘不忍睹的未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能夠英年早逝是上天的眷顧。


    北護法則舉目望遠山,心中得意極了。哼哼,嚇不死你們!


    四人各懷心事,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吱的一聲,門開了。東南北三人一齊看過去,當看到一臉春風得意的楚長歌向他們氣定神閑地走來時,心咯噔一下沉到了穀底。多希望,教主此刻的表情是欲求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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