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六年正月。


    茫茫雪原上伴著凜冽的風雪一騎飛馳而過揚起陣陣雪塵粉末一般隨風飄渺無際……


    “大人門外有個小公子求見祖大壽總兵!”一個侍衛報到袁崇煥的麵前。


    “哦?可曾細細查問過了?”袁崇煥回過頭十分嚴肅警惕道“最近大戰在際要注意對閑雜人等的盤問。”


    “是!屬下已經查問過了他身上還有一封家書。”侍衛稟告道。


    “你讓他到前廳去等著我親自查問。順便傳我將令所有將領全部聚集前廳議事!”袁崇煥吩咐道“至於守城的將領就暫時先不通知了!”


    “是!”侍衛應命而去。


    袁崇煥估摸時間還早於是整整衣冠一路向前廳走去。剛邁進門隻見一個十一、二歲光景的男孩子望著他笑。男孩子生得一臉俊逸卻不乏灑脫頭係青帶。靈動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絲毫沒有半點畏懼之色這令他大為吃驚。


    “你叫什麽名字?”袁崇煥一麵扶著椅子坐下來一麵將男孩子召到身邊。


    “也許我們認識可卻也不認識。”小男孩抿嘴一笑說出了這麽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你的膽子不小嘛!敢這樣跟我說話!”袁崇煥覺得有趣“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祖澤汐祖大壽是我伯父!”小男孩的嘴角泛起一絲離不了的稚氣笑容“我們見過麵的!”


    “是嗎?”袁崇煥輕鬆一笑“那你說我是誰?”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娘和我說過我伯父最好的朋友除了滿叔叔、趙叔叔以外好象也就隻有一個人了。”小男孩停了停偏著腦袋打量了袁崇煥一下“可你也不太象吧?你應該不是他。”


    “我不象誰?”袁崇煥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


    “我說你不像袁崇煥大人!你一定不是!”小男孩天真而又肯定。


    “不象?那為什麽?”袁崇煥忍住笑。


    “因為他是個大英雄!他一個文官能帶兵而且……”小男孩一邊思索著一邊支起根小指頭做著解釋“我覺得他應該是高大、玉樹臨風的……而你嘛——”


    “繹兒你又胡扯什麽?”門外一聲高音嗬斥嚇了兩人一跳。聽到“繹兒”這兩個字袁崇煥的腦海依稀有那麽一點模糊的影像可卻想不起來。


    “大伯!”小男孩走到祖大壽麵前從懷裏取出一封信“奶奶讓我送信來的。”


    祖大壽接過信一副生氣的樣子叱責:“你太放肆了!怎麽能這樣和袁大人說話?他不象袁崇煥難道你像?”


    男駭子先是有些驚怔繼而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我又不知道嘛!再說我跟袁伯伯是舊識了他都不介意……”


    “舊識?我看你是夢中舊識!還不跟袁大人賠禮去!”祖大壽訓道。


    “什麽夢中舊識?我說的是真的嘛!不信你問袁伯伯!”小男孩強嘴道。


    “問你個頭!我看你是淘的沒邊!欠揍!”祖大壽吼道於是揚起巴掌。


    “袁伯伯!”小男孩身手極快一下子閃到袁崇煥身後。


    “大壽沒關係。令侄和我是舊識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袁崇煥護住小男孩。


    “舊識?怎麽個舊識?”祖大壽有些不解。


    袁崇煥一時卡了殼。若說從模糊的記憶裏袁崇煥可以肯定小男孩絕對是真的舊識。可是更具體地說他一時記不起來也說不清楚。


    這時門外閃過一個人影:“繹妹!你怎麽來了?”


    一句“繹妹”讓袁崇煥記起在天啟二年關外有一麵之緣的小女孩一切都記起來了。可是眼前的卻是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這讓他匪夷所思。


    “祺哥哥!”小男孩從袁崇煥身後閃出來跑到門口那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將軍趙祺的身邊。奔跑間頭上早已鬆散的的青絲帶落了下來長一散活脫脫一個快活的女孩子。


    “原來是你啊!”袁崇煥恍然大悟“你就是天啟二年山海關外的小女孩。”


    “唔!”“小男孩”揚起臉點點頭“你才記起來啊!”


    “沒想到袁伯伯你還能記起繹妹我都快忘了這事了。”趙祺拉著“小男孩”走向袁崇煥。


    “祺兒當日見到你時我就想問這事了後來一忙起來就忘記了。今日若非你喊她我一時還記不起來呢!”袁崇煥笑道“這個小丫頭鬼機靈喲!”


    “伯父你聽到了我沒騙你吧!”祖繹兒得意道。


    “臭丫頭!”祖大壽笑著罵道“你怎麽來的?”


    “一個人騎馬來的!”繹兒撥弄著馬鞭露出潔白的編貝抬臉一笑似乎很輕鬆的樣子轉身又扯了趙祺撒嬌“祺哥哥青鳳好不好啊?我要去看它嘛!我還給它帶了它最喜歡的黑豆哦!”


    “一個人?”袁崇煥大為驚訝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一人一騎來到戰爭一觸即的邊疆風餐露宿膽量絕非一般。


    “晚上我派人送你回去!”祖大壽說道。


    “不!我要留下來和你們一起守寧遠!”祖繹兒不情願道。


    “扯淡!”祖大壽嗬斥“給我回永平去!”


    “不!”祖繹兒分外堅定同時緊緊地抱住了趙祺一副誓死不從的樣子。


    “添什麽亂!”


    “我才沒有!我也會武功的嘛!”她忍不住要比劃一下的架勢。


    “你……”祖大壽怒道卻又沒轍隻好向袁崇煥求援。


    袁崇煥心生歡喜嗬嗬笑道:“你的脾氣也很蠻嘛!碰上袁伯伯豈不是小蠻子遇到老蠻子了?聽話等過幾天打完了仗袁伯伯一定派人去接你!以後說話要有禮貌你看你把你伯父氣的。這樣子不好女孩子要文靜一些不然小心長大嫁不出去哦!”


    “那你說話得算數!”繹兒十分嚴肅伸出一隻手“敢擊掌為誓麽!”


    “好!我說話一定算數!”袁崇煥堅定地用手擊了一下繹兒的小手“你可以放心了!”


    “好!我現在就走!”繹兒說是風就是雨扭身便走。


    “等等!我讓澤洪送你走!”祖大壽叫道繹兒卻早已跑出門了。


    “大人探馬報來說努爾哈赤的大軍已經渡過遼河了現正往寧遠而來兵十三萬號二十萬。”一個侍衛飛報入前廳打破了剛才的輕鬆氣氛袁崇煥的眉頭皺了起來。


    “來得這麽快!”祖大壽脫口而出。


    與此同時滿桂等幾個將領一起進了大廳的門。他們一進門似乎就嗅到了廳裏的緊張味道。每個人的臉色也變了。


    打頭的左輔問道:“大人出什麽事了?”


    “努爾哈赤的大軍已經渡過遼河了現正往寧遠而來兵十三萬號二十萬。”袁崇煥重複了一遍臉上見不得太多的心理活動。


    “什麽?十三萬?”朱梅皺起眉“我們寧遠全城將士總共才一萬……”


    “所以我們不能出戰硬拚隻能誓死守城。城裏的糧草消耗的怎麽樣了?”袁崇煥轉臉問道“山的紅夷大炮都移回城上安置好了麽?”


    謝尚政不假思索:“昨天下半晌安置好了糧草足夠支撐一個月但是若是金軍長期圍城……”


    “管不了那麽多了!”滿桂倒是蠻勁十足地叫道“大不了拚個你死我活!”


    “對!頭掉了碗大個疤!還能怕了那些蠻夷不成!”


    “拚了!跟他們拚了!”


    “我們有紅夷大炮還有五眼火神槍!保管讓他們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


    “不錯!人家說:‘一行白鷺上青天’!咱就給辮子軍來個‘一群蠻夷上西天!’”


    “哈哈哈——痛快!”


    “要痛快不如來個歃血盟誓!”


    “恩!一人一個字!誰也不許臨陣退縮!今天就在寧遠誓師共禦外辱!”


    “好!”袁崇煥一改往常的平靜率先拔刃毅然割破了手指展開雪白的湖宣書下一枚大字。


    一個接一個匕的寒光下不同的血液匯聚出了共同的誓言。


    鮮血在指間流淌著在湖宣上流淌著在眾人的血管裏沸騰著在寧遠的天空上回響著出這樣的誓言:“血汗築城血肉守城;人在城在人亡城亡;誓死不屈與城共存!”


    “大人——”眾將的眸子無不閃耀的著激動的淚水。


    默念著幾行血書他們胸中的熱血似在沸騰周身上下似乎增加了無限勇氣與力量。


    “誓與寧遠同進退共存亡!”何可綱振臂高呼。


    “好——”眾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祺兒你立刻前去前屯衛和山海關傳我將令告訴你爹和山海關守將楊麒凡有寧遠之兵逃回無論官職大小任何原因一律斬!”袁崇煥斷然下令道。


    “是!”


    剛出了院門趙祺牽過馬正欲出府門卻聽見祖繹兒在與祖澤洪爭執。


    繹兒道:“現在戰情緊急我把玄鷹留下也可以幫幫你!二哥你的馬怎麽偏偏這個時候死了!真要命!”


    “三妹!聽話快點把馬帶走!不然你怎麽回去!”祖澤洪叫道。


    “我自己會想辦法!”繹兒頭也不回就往外走正遇見趙祺“祺哥哥!你要出城啊!”


    “三妹!”祖澤洪叫道“不帶馬你怎麽回去?”


    “祖兄!我送繹妹回去!我順路你放心!”趙祺伸出一隻手“繹妹來上馬!”


    繹兒回頭一笑伸手抓住趙祺的手一躍身上了馬坐在趙祺前麵鶯聲道:“二哥我走了保重!”


    趙祺跟祖澤洪點頭道了別揚鞭絕塵。(.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繹兒一路上在馬上動個不停:“祺哥哥能不能快一點馬跑得好慢!”


    “太快了我怕你摔下來!你看你一路動個不停小心一點!”趙祺憐愛道。


    繹兒仰起臉笑撫摸著青驄馬上的長長鬃毛一噘小嘴道:“我才不怕呢!你可別忘了我也是滿叔叔的高足跟你一樣!”


    “你這個鬼丫頭!”趙祺一笑。


    “祺哥哥我是不是很討厭?”繹兒手上一滯突然側過臉問道。


    “怎麽會?繹妹是最美最可愛的姑娘怎麽會討厭呢?”趙祺答道“真不知道你的小腦袋瓜裏究竟想著什麽?”


    “我是怕長大了嫁不出去……你看連袁伯伯都這麽說我。”繹兒很是擔憂的樣子皺起了眉心。


    “袁伯伯那是嚇唬你的……要是沒有人娶哥哥娶你!”趙祺笑她的孩子氣暗暗抱緊了她的腰。


    “哎——真的?還是祺哥哥好!”繹兒高興地叫道不禁手舞足蹈起來“我還就是嫁定祺哥哥了……”


    “哎!你這個瘋丫頭!剛才跟你說過別亂動!你又不聽!”趙祺連忙護著繹兒……


    天啟六年正月二十三。


    “城上的紅夷大炮已經試放完畢炮手都已經很熟練了。眼下我們有了紅夷大炮金軍也討不到多少好處。”祖大壽匆匆進門。


    緊跟著他身後一個侍衛也幾乎並肩而入:“大人探馬報來努爾哈赤大軍離寧遠不到六十裏了。”


    “努爾哈赤連日來沒有受到任何抵抗行軍度也出往常的快。寧遠時刻有被突襲的危險啊!”滿桂若有所思。


    袁崇煥放下手中的公文站起身略做思索道:“走!大家一起上城!”


    “大人您就不用去了!”朱梅勸道。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袁崇煥是地地道道的書生他上城無疑是送死。


    “不行!在城裏和城上的效果是不一樣的!行了!全部上城!誰也不許落下!”袁崇煥說完毫不猶豫先出了門。


    眾將相視了一下提步緊跟在他的身後。


    上了城樓寒風迎麵像利刃一般在人的臉上肆意地割著夾雜著雪花時不時鑽入人的衣領中。守城的將士大多已經成了半個雪人可是毫無倦怠之意依舊緊惕地注視著遠方。


    當值的守將何可綱現了袁崇煥一行於是迎麵走來。行禮時甲胄上迸落了許多的碎冰竟出清脆的響聲。


    “冷不冷?多加幾件衣服!”袁崇煥拍拍他的肩問道。


    “不冷!習慣了!大人不也就穿了這麽點嗎?”何可綱堅毅的臉龐露出一笑嗬出幾許白氣。


    “情況怎麽樣?”袁崇煥緊接著問道同時側目向著大淩河的方向遠眺。


    “一切還算正常探馬報回來的金軍行軍度我恐怕明天金軍就要到城下了。”何可綱認真地匯報“要極早做好防備才是!”


    “依我看用不了明天今天晚上許就能到了。”滿桂估計。


    “大人要不要派人去山海關求援?”左輔仍然心裏沒底問道“畢竟我們是以一萬兵對金軍十三萬我恐怕是螳臂當車啊!”


    “高第早已經接到軍報他若想出兵救寧遠還用等到現在?辮子軍一來他可是連大門都不敢出的!”袁崇煥根本沒有指望過高第搖頭笑道“再說努爾哈赤會傻到給我們留條求援的後路?隻怕現在已經……”


    “報——金軍於城南五裏處切斷了通向山海關的大路並放了幾個戰俘回寧遠現正在城下叫門。”一個守將報上。


    “如何?被我說中了吧!”袁崇煥嘴角一揚輕鬆一笑“讓那幾個戰俘上城來我看努爾哈赤定然是有話要捎給我們!”


    不一會兒守將領著三個滿麵煙塵狼狽不堪的士卒上了城。


    來到袁崇煥麵前一個士卒行禮言道:“金國汗讓小的帶了封信給大人!”


    “拿來吧!好了你們下去休息吧!”袁崇煥接過信吩咐旁邊的守將“把他們帶下去休息吧!”


    目送幾個人下城後袁崇煥拆開了信迅地瀏覽了一遍露出一笑旋即將信背到身後:“努爾哈赤要我們投降啊!”言訖將信遞給了滿桂眾將圍攏了上去。


    “看樣子努爾哈赤這次是勢在必得了!”祖大壽言道。


    “再怎麽勢在必得我們也不能讓他得逞!想用一張破紙頭嚇倒我們?門兒都沒有!”


    “不錯!允仁讓人取筆墨來我立刻修書回敬!”袁崇煥自信不已。


    “我來執筆!”謝尚政嗬開凍手。


    “也好我口述你寫……大汗突然領兵來攻是何道理?錦州和寧遠二城大汗是棄了又占占了又棄反複無常。而今我修好了來住自然要死守投降之言怕是大汗癡人說夢!大汗言有二十萬兵未免誇大。大汗真正的兵力隻是區區十三萬卻當我不知。雖然我寧遠的人馬不及大汗的人多但是古來以少勝多之例也未必鮮少!兵來將擋袁某守土有責寸步不讓將於寧遠率同仇敵愾之眾恭候大汗前來一決雌雄!”袁崇煥的口氣不卑不亢對於努爾哈赤而言正如一個挑戰書的下達點燃了他的怒火。


    晨曦初露議事大廳的門突然被“哐”得撞開了驚天裂地般的將一夜未眠的眾將從緊張的戰略討論中驚了回頭。


    “大人努爾哈赤已經率領辮子軍殺到南城下了!”一個侍衛匆匆撞進門來扶著門框喘息未定“就要……”


    他的話音未落便聽見一聲炮響劃破天際炸開滾雷樣的聲音一時傳了好遠好遠。


    祖大壽搶步出門抬頭往南邊的天穹上看去隻見黑煙隆隆而起霎時間彌漫開來。


    “快!上城!”


    城頭的炮聲就拉開了戰爭的序幕。


    立足未穩便被城下振聾聵的號角聲四下裏圍攻了。


    伴著號角和鼓聲身披兩層鐵甲的金鐵甲軍簇擁著蒙著省牛皮的堅車如驚濤駭浪般撲向寧遠城的城基隆隆的衝撞聲讓腳下整個的城池都為之顫抖。


    以往隻憑堅車鐵甲麵對守城的明軍金軍一向是所向披靡的根本不用大費周章就足以在一兩個時辰之內踏平城池。


    努爾哈赤被黃羅傘擁簇著信心滿滿地坐在馬上眯起眼睛遠眺著自己的勇士們潮水一樣拍打著寧遠的城池出巨大的轟鳴山崩玉裂的仿佛欣賞人世間最壯美的圖畫。他微微笑著撩了嘴角:“寧遠小城不過是彈丸之地區區一萬人怕是不要一個時辰都要做了炮灰。袁崇煥啊袁崇煥你不過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敢有膽氣跟我下戰書的確了不起。但是書生到底是書生你所謂的膽氣也不過是徒添一萬多條人命罷了……”


    “父汗這寧遠雖然小但是有十一門紅夷大炮自城上往下轟擊我軍死傷也很慘重。如此強攻隻怕不妥。”身邊的第八子皇太極端詳戰況了片刻忍不住說道。


    “老八啊縱使他袁崇煥有堅城利炮總有用完的時候。我有十三萬大軍他七拚八湊也隻有區區一萬咱們是十三個對一個你說是他虧的大還是咱們虧的多呢?”


    “兒臣以為他袁崇煥敢憑借一萬人給父汗下戰書沒有實力是斷然不敢的。如果用十三萬人拚下寧遠小城未免是殺雞用牛刀了。兒臣以為但凡能不打就不打。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兵法上乘。”


    “你這話莫不是也小覷你父汗久經沙場的實力?”努爾哈赤側過臉陰陰地看他。


    “兒臣不敢兒臣隻是擔心袁崇煥敢說這樣的話絕非那麽簡單。兵法雲:圍北必缺。明軍如果做困獸之鬥吃虧的是咱們。兒臣以為寧遠雖然一定要取但是並非隻有強攻一種辦法。如今關外諸城守軍皆已撤入關內糧草供給也已經掐斷我們隻需要堅兵圍城等其自亂就可以了不必損耗自己的力量卷入雙方的傷亡。”皇太極並不畏懼父親的逼視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構想。


    努爾哈赤斜睨著眸子看了看兒子冷冷道:“你未免太高看了袁崇煥吧!我看他作作詩文什麽的許還湊合。打仗?光有意氣是沒用的。他不過是隻頂著公鹿角的兔子待到把他的書生意氣都打沒了踏平了寧遠城兔子的原形也就出來了。山鷹還要為了到手的兔子費頭腦你不覺得很可笑麽?”


    “父汗……”


    “好了!收起你的‘兵法雲’吧!書讀多了也未必是好事!這明朝隨便抓個屁大的官也能諏出一堆‘聖人雲’來頂什麽用?平日裏鬥嘴皮子你死我活到了關鍵時候一個個又罕得其用。老八你記好了以後咱們金不要這麽些繡花枕頭鬼用沒有還盡跟著添亂!”


    “……嗻……”


    正說著一枚炮彈劃了一道弧線飛到近前來頓時騰開一陣煙霧火光。


    努爾哈赤看著擋在自己前麵的一隊親兵在瞬間變得血肉模糊立時怒從心起大聲吼道:“傳令下去無論死多少人也要給本汗把寧遠給移平了!先登上寧遠者無論有無官職一律賞金一千兩!”


    “父汗!”


    “你閉嘴!不要跟本汗說死了多少人本汗隻要一個結果就是踏平寧遠城拿袁崇煥的腦袋來請功!”


    鐵裹車帶著呼嘯的聲音撞向城牆牆身篩動了一下崩裂的磚塊碎石下雨一樣地墜下萬仞深淵一般出巨大的轟鳴天旋地轉的仿若末世來臨。不待城上的人喘過氣來又是一聲呼嘯迎麵襲來帶著死神歇斯底裏的咆哮讓人窒息。


    城牆劇烈的抖動了一下驟然停住了。


    就在城上的人將要慶幸又抵擋住了又一次劫難之時突然間東北角的拐角處出一聲巨石炸裂的聲音“轟”得一下整個城垛霎時間化整為零洪水衝破久困的大堤一樣破硝煙而出攜著幾個未站穩的士兵頃刻間傾倒了下去重重的砸在冰冷的雪地上拋撒進冰冷的護城河中。


    “快!跟我上!”朱梅高叫了一聲帶著一隊人衝了上去。


    正彎腰搬了散碎的牆磚去修工事隻聽得腦後一陣陰風吼叫著衝來他本能地回頭還沒等看清楚就被一陣氣浪掀到了城頭內側的樓梯上。


    “朱梅!”何可綱奮身撲了上去一把扯起了他“你怎樣?”


    “沒……沒事……”朱梅咬牙支起身子一抹臉上的血“媽的!怎麽回事!”


    “是辮子軍用了裹鐵高車來撞城牆……”何可綱應道“該死的!城牆角又是大炮射的死角打不到它!”


    “將軍辮子軍在鐵裹車上蒙了木板咱們城上丟下去的石頭根本不起作用!怎麽辦!”一個校尉大聲地叫道。


    “為什麽不扔天火球?”朱梅吼道。


    “扔了!沒用!木板燒著了可是傷不了人!”


    “調手銃手來!快!”


    幾個手銃手抱著手銃領命衝來:“將軍!”


    “廢什麽話!快往下打!給我照著下麵挖城基的辮子軍往死裏打!”何可綱叫道。


    “將軍——”遠遠的一個身影撞將上來正撞在何可綱身上。


    何可綱趔趄了一下回頭火大道:“慌什麽慌!”


    “將軍……”來人急急喘了幾口氣“……城南告急!祖……祖總兵請您立刻過去……增……增援……”


    “可綱你去!袁大人剛離開鼓樓現在應該到城南督戰了不能出事!這兒我頂著!”朱梅用手臂強撐著要起來緊皺了眉頭咬著牙根站了起來“你們幾個快點跟何將軍去南城!”


    “你多小心!我們走!快!跟上!”何可綱點點頭帶著一隊軍士向著城南方向奔去。


    “將軍!”一個親兵猛然驚呼“你的胳膊!”


    “嚷嚷什麽!不就是折了麽!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朱梅架著骨折的左臂忍痛厲聲嗬斥“快點加固城牆!快!”


    此時的城南祖大壽一臉煙熏火燎的塵色護衛在袁崇煥身邊一刻不敢鬆懈地指揮著城上的戰鬥早已不知道掛了多少彩。腳下的城牆不時的因為金軍的猛烈撞擊而戰栗抖動著散落的碎石也順著牆角旮欄簌簌的往下落著擦到臉上就是一道血口子胡亂去摸便是一手的猩紅。


    “爹!爹——”祖澤潤一路帶著兩個親兵趕上來被橫在炮口旁邊的死屍絆了趔趄了一下。


    “慌慌張張做什麽!站好了回話!”祖大壽回頭站定了訓斥。


    “不行啊!天火球根本傷不了木版下麵的金軍這樣下去寧遠城的基石再穩固也經不起這樣的強攻折騰啊!下麵……下麵都給挖了一個大洞了眼看就要穿了!”


    正說著隻聽得“轟隆隆”的一聲山響一時間灰土彌漫飛石分崩。


    “怎麽回事?”祖大壽揮手撥開蒙蒙的煙塵尚未看清楚如蝗的箭雨已經撲麵而至。


    “爹!”祖澤潤搶步操刀奮身去擋大叫道“盾!盾——”


    箭雨在鋒利的白刃兩端紛紛劈落散了一地三兩個親兵慌忙抓了盾牌堵在了前麵頓時一陣陣篩響聲不絕於耳。


    “可綱來了!”一旁的林翔鳳指著城上遠遠跑來一隊人影叫道。


    何可綱氣喘籲籲地衝到近前不及與祖大壽照麵便瞠圓了眸子定住了前方驚叫了一聲:“大人!”


    一眾人循著何可綱的驚怔目光望去不由得也脫口驚呼:“大人!”


    若隱若現的硝煙中城牆的缺口處一悉瘦小的身量已然脫去了笨重的甲胄冒著疾風樣的箭雨奮身於崩塌的碎石瓦礫當中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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