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岫岩聽了不禁有些動容,但是再一想,終是放心不下,於是道:


    “隻是你這法子也太冒險了些。依我看,還是照我的主意,你也不用管了,我自有法子讓這姓邱的小子無聲無息地便消失了事。”


    傅文卿聽出了他話中的森然之意,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隻覺得一股子涼氣從後背直透了上來,心裏竟是覺得莫名其妙地害怕。


    杜岫岩感覺到了她的冷戰,以為是夜風清涼,她有些受不住了,於是解下了自己的披風,輕輕地為傅文卿披在身上,柔聲道:


    “如今雖然已經是夏日了,但是晚上風涼,你身子單薄,受不得這冷風。”


    那件披風帶著杜岫岩的體溫,披在身上溫暖異常,但是傅文卿仍然覺得那股子冷意從心底一直漫上來,一種隱隱的不安的感覺好像爬蟲一樣,雖然緩慢,但是切切實實地從心裏某一個角落一直向上延伸。


    這時,就聽到小花園外麵傳來了幾聲連續的布穀鳥的叫聲,那是英姑在提醒,時間已經不早了。


    傅文卿於是低聲道:


    “大哥你放心,這邱家的事情暫且由我來處理。若是處置不妥當,到時候你再出手也不晚。這邱家雖然可惡,但是……但是總歸罪不至死,恒智禪師也說過,佛家講究慈悲為懷,若是可以用別的法子處理,還是少些殺生的好。”


    杜岫岩點了點頭,柔聲道:


    “你府裏負責栽草種樹的倪大和倪二,就是我派了來的眼線,若是有什麽著急的事情一時不及通知我,可以先知會他們一聲。他們定會保你的周全。”


    傅文卿溫順地點了點頭,持了那個小燈籠緩步沿著小石子路出了花園的門,杜岫岩一直在後麵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出了園門,這才縱身躍上了高牆。


    牆外自有幾個玄衣衛士保駕,見杜岫岩出來了。於是護著他一起回了杜府不提。


    再說邱誌飛,自從在花園裏聽了那兩個小丫頭的話之後。心裏就一直犯嘀咕,但是因沒有明確的證據,也不好跟邱夫人說,隻是自己心裏暗暗思襯罷了。


    傅府裏安排的客房很是舒適,伺候的茶飯也很是可口妥帖,就連那些個伺候的丫鬟小廝,也都是客氣的很。一口一個“親家太太”“姑爺”的叫著,有什麽吩咐都是極麻利地應承著,邱夫人很是滿意。


    就連邱家過來的那幾個婆子,也都說道:


    “看來這傅家是真的想著促成了這樁婚事。否則何必如此地巴結奉承?”


    這一日用過晚飯之後,早有伺候的丫頭奉上了一盞熱熱地香茶過來,笑眯眯道:


    “我家小姐說了,姑爺從嶽陽遠道而來,舟車勞頓的辛苦。這盞雪梨桂花蜜,是我家小姐特意為姑爺烹製的,請姑爺飲了好安歇。”


    一旁的邱家婆子在旁聽了,不由得拍手笑道:


    “這傅家的大小姐不僅人長的漂亮,還這麽溫柔賢惠善解人意呢!”


    那個奉茶的丫頭抿嘴一笑。道:


    “那是自然!我家小姐得了夫人的教導,最懂得三從四德的道理,且性格也是個最溫柔和順沒有脾氣的,又懂得體貼人,我家夫人這些日子病著,可都是大小姐在那裏伺候著呢!”


    邱誌飛端起了那盞蜜茶,撲鼻而來是一股子淡然優雅的桂花香氣,摻和著雪梨的清涼之氣,倒是讓人心曠神怡,隻是不知怎得,邱誌飛總是隱隱覺得這盞蜜茶中有今日在廳中聞到的那股子惡臭的氣息,雖然這種氣息很淡,但是就好似是一絲遊絲一般,就是在那裏晃晃悠悠地存在著,讓人想忘了都難。


    邱誌飛胸中不由得翻起了一股子惡心。


    那個丫頭察言觀色,趕緊用手絹恍做不經意一般在茶杯外側快速地擦拭了一圈,笑眯眯道:


    “怎麽?姑爺不喜歡這蜜茶的味道麽?沒關係,我家大小姐說了,姑爺說不定是不喜歡這些味道的,所以還特意烹製了烏龍茶。”


    一邊說著,一邊向著身邊的另一個小丫頭使了個顏色。


    那個小丫頭會意,趕緊點頭出去了,一會功夫端了一個簇新的茶盤進來,裏麵放著一個青釉骨瓷的蓋碗。


    那個奉茶的丫頭接了過來,先用絹子又在茶杯的外側擦拭了一遍,這才遞給了邱誌飛。


    那個丫頭在擦拭茶杯的時候,恍做不經意一般,旁邊伺候的邱家的婆子自然是沒有在意,於是笑道:


    “說這大小姐賢惠,還真是賢惠的讓人沒話說呢,考慮的這麽周到,當真是讓人心裏熨帖的很。”


    邱誌飛因是心裏早就有了猜忌,且又是個聰明機靈的人,那個丫頭的舉動自然都被他收入了眼中,接過了那盞烏龍茶,湊到鼻子前麵一聞,果然沒有了那股子惡臭的味道,但是心裏的芥蒂已經在了,這盞茶水無論如何也難以香甜地喝下去,於是微微一笑,道:


    “多謝小姐美意。我這會子覺得還不渴,待會再喝罷。”


    那個奉茶的丫頭煙波一轉,輕輕一笑,道:


    “這個自然是隨姑爺自己的心意了。”


    說罷之後就領著另一個小丫頭出去了。


    邱誌飛無心出去逛,於是在燈下看書,一時覺得有些口渴,於是吩咐替身的書童去給他倒茶。


    書童笑眯眯地指著那盞烏龍茶道:


    “公子,人家傅小姐巴巴地給你奉了香茶過來,你不喝,還非要我跑腿去麽?”


    邱誌飛斜眼看了一眼那盞青釉骨瓷的烏龍茶,嗔道:


    “讓你去你就去!莫不是又想著偷懶不成?”


    那個書童本是想著調笑,待見邱誌飛的話語中帶了不悅的口氣,當下也不敢再怠慢,趕緊跑出去倒茶了,心裏猶自在犯嘀咕:


    “人人都道那傅大小姐又漂亮又溫柔,還有這麽大的家業,公子為何一提起來就不高興呢?唉……主子們的心思,真真是難以琢磨啊!”


    是夜,邱誌飛躺在傅府柔軟的客房床榻上,身上蓋著簇新的錦緞蠶絲被,看著簇新的霞影紗床帳子,腦子裏反反複複地還是在思量今日在花園中偶然聽到的那兩個丫頭的談話,好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睡夢中,他隱隱似乎是見到了傅大小姐。


    隻見傅大小姐一身杏黃色的衣衫,正坐在紫藤花架子底下撫琴,微風輕撫,吹得她的衣袂飄飄。


    邱誌飛探尋著走近,竟是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惡臭味道。


    這時候,就見一個丫頭趕緊跑了過來,抓了一把香餅在香爐中,並用扇子使勁地扇著,一股子刺鼻的玫瑰香粉味道衝鼻而來,直衝的邱誌飛咳嗽不已。


    這時候,就見傅小姐抬起頭來,看著邱誌飛嫣然微笑。


    一陣風吹過,掀起了傅小姐左側臉頰上的秀發,赫然一塊好大的傷疤竟然在左側臉頰上,黑乎乎的,隱隱冒著膿水,翻著嫩紅色的肉芽,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邱誌飛一見之下,隻覺得一股子惡心從胸中翻湧而上,不覺彎腰嘔吐不已。


    那個丫頭趕緊道:


    “小姐!小姐!你的臉!”


    傅大小姐似乎這才驚覺,伸手摸了一把左臉,察覺到頭發被風吹開了,立即嚇得花容失色,趕緊伸手將頭發又捋了回來,蓋住了傷疤,急向邱誌飛道:


    “邱公子,你聽我說,我……我這也是一時得了這怪病,說不得過兩日就能好了的!”


    邱誌飛這才看的清楚,這傅大小姐平日都將秀發梳成一條大辮子搭在左側,原來是為了遮蓋臉上的傷疤。


    不由得又是惡心又是生氣,伸手指著傅大小姐怒道:


    “你……你……你這是騙婚!”


    說完之後轉身就走。


    那個添香的丫鬟趕緊一把保住了邱誌飛的腿,央求道:


    “姑爺!您不能走啊!您要是走了,我家小姐可怎麽辦啊?”


    邱誌飛掙紮了兩下,無奈那個丫鬟抱的甚緊,一時竟是掙紮不脫,於是怒向那個丫鬟道:


    “你鬆手!無論如何你也是個女子,就這麽抱著我一個陌生男子的腿,成什麽體統?你就這般的不知羞恥麽?”


    傅家大小姐幽怨地看著邱誌飛:


    “邱郎!你就忍心對我這麽無情麽?你當真忍心就這麽狠心地對我麽?”一邊說著,一邊低頭拭淚,一副楚楚可憐惹人憐愛梨花帶雨的樣子。


    此時傅大小姐臉頰上的傷疤已經被烏發遮住,因此這麽看來,還真真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大美人兒,兼之又是這麽一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邱誌飛看在眼裏,心裏竟是有了幾分動容,說話的聲調也柔軟了許多:


    “婉兒,不是……真的不適我絕情,隻是你看……你這個樣子……”


    一邊說著,一邊竟是不由自主地朝著傅大小姐走了過去。


    那個丫鬟見他這樣,於是也趕緊鬆了手。


    邱誌飛走近了幾步,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惡臭味道,隻覺得打了一個激靈,於是站定道:


    “婉兒,你說實話!你身上究竟還有什麽病症是瞞著我的?”


    傅大小姐抬頭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拭淚,給他留下了一個絕美的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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