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清風彎月,夜涼如水。


    傅文卿早早地用過了晚飯,在鏡子前麵梳著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


    英姑笑吟吟地端了一盞茉莉花露過來,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後接過了梳子,在茉莉花露裏麵沾了沾,輕輕地為傅文卿梳發。


    傅文卿看著鏡子裏麵的形容,嘴角抿著淡淡的笑意。


    英姑也看了看鏡子裏麵的影像,笑眯眯道:


    “小姐今日心情倒是不錯!”


    傅文卿含羞半嗔地看了她一眼:


    “偏生是你多嘴!”


    英姑抿嘴一笑,道:


    “小姐,待會梳成個什麽發髻呢?”


    傅文卿臉上浮起了兩團紅暈:


    “便是尋常的發髻就是了。又不是見什麽大人物,又哪裏用得著費什麽大心思!”


    英姑笑著點了點頭:


    “是!是!杜公子不是什麽大人物!隻不說是小姐心尖上的人物罷了!”


    傅文卿臉上的紅暈更重了:


    “偏生你這個丫頭多嘴!”


    英姑趕緊道:


    “小姐您別亂動!當心扯痛了您的頭發!我倒是覺得,今兒個啊杜公子來的也真是時候,小姐這招棋,我總是覺得有些險,總得有個人來幫襯一下才好,否則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


    傅文卿麵上漸漸換了鄭重的神色:


    “這件事情,我本是不打算告訴他的,原想著就解決好了再去見他,隻因我不願意將自己身邊的一些囉嗦事情交給他去解決。誰知他竟是早已經在這府裏麵安插了眼線的。如今他既然已經知道,我這心裏確也是多了一重的安穩。”


    一時傅文卿梳妝畢,換上了一身墨綠色的衣裙,外麵罩了一件暗紫色的鬥篷,發上隻是簪了一枚墨玉的簪子。在黑夜之中非常的不起眼。


    英姑提了一枚小燈籠,在前引路,主仆二人來到了傅文卿閨房後麵的後花園中。


    這座花園麵積不大。周圍也沒有房間,甚是僻靜。


    到了花園門口。英姑將燈籠交到了傅文卿的手中。


    傅文卿不忘囑咐:


    “吩咐陳七帶人這幾日好生看著院子裏,特別是那邱氏母子,不準他們靠近我的閨房和這後花園半步。”


    英姑點頭道:


    “小姐放心,已經按著吩咐的,邱家來的每一個人都有至少兩個人日夜不息地盯著呢,他們每日裏吃了多少飯喝了多少水上了幾次茅廁都有人看著,定不會讓他們走到小姐的閨房和這後花園附近。”


    傅文卿抿嘴一笑:


    “如此最好!這母子兩個都是不懷好意的。務必讓人好生盯緊了。”


    英姑答應著回去了。


    傅文卿自己一個人吃著燈籠,慢慢地沿著後花園的小石子路往前走。


    一會功夫,已經來到了那塊大大的太湖石邊上。


    隻見彎彎的一枚月牙兒掛在天際,淡淡的月光照在太湖石和旁邊的樹葉上。灑下了斑斑駁駁的影子,一陣微風吹來,帶著淡淡的荷香。


    那是從荷塘那裏飄過來的清風。


    傅文卿看著眼前的夜色美景,心裏竟是有些心動神搖。


    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傅文卿感覺到了身後的那個人,於是欣喜地轉過身來。


    正是杜岫岩,仍是一身黑衣,黑色的鬥篷,穩穩地站在她的身後。


    傅文卿心裏瞬間覺得安穩異常。連日來的憂思和苦悶似乎一瞬間全都消失了一樣。


    杜岫岩往前走了一步,距離傅文卿更加近了,定定地看著她,倆人四目相對,時間一瞬間竟似是凝滯了一般。


    過了良久,杜岫岩才伸出雙臂,將傅文卿往懷中一攬,歎了口氣,道: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呢?”


    傅文卿伏在他的胸膛上,低聲道:


    “我想著處理好了之後再告訴你。”


    杜岫岩語氣中帶了嗔怪:


    “處理好了再告訴我?萬一處理不好呢?真真是讓人擔心!”


    傅文卿如何聽不出他話語中的關切之意,心裏倒是越發地甜滋滋地,在他的懷裏抿嘴一笑,道:


    “早知道你在我的府裏安插了眼線,我一開頭就告訴你了,也省得還要旁人再轉述給你,麻煩。嘻嘻!”


    杜岫岩無奈地一笑,緊了緊攔著她的胳膊,柔聲道:


    “自從鷹落峽的人盯上了你,我便不放心,於是安排了幾個人到了你的府上當家丁。我沒有惡意,隻是擔心你的安全。”


    傅文卿嘻嘻而笑:


    “我知道你沒有惡意。隻是他們怎麽就沒有看出我是女的來呢?”


    杜岫岩自嘲地搖了搖頭:


    “嗬嗬!這個說起來也真是慚愧。他們得了我的吩咐,主要是關注府裏的安全事宜,不得叨擾了你府上正常的生活,因此從不敢進了二門以內的地方,且你這府裏的人口風又緊得很,所以他們竟是不知道你是女子。唉……讓我白白多挨了好幾個月的相思。”


    傅文卿抿嘴一笑:


    “他們倒也真是些老實頭嗬!”


    杜岫岩柔聲道:


    “我先時隻當你是個男子,但是心裏又是忍不住地想你、念你,就是晚上睡著了,夢裏也多是你的樣子。我隻當自己是落了龍陽之興,也不敢跟人說,隻有自己心裏別扭罷了。若是早知道了你是女子,我……”


    說到這裏,一時情深,竟是說不下去了。


    傅文卿從他的懷中抬起了眼睛,仰望著他那如雕塑般棱角分明、大氣英武的麵龐,道:


    “所以你那段日子才總是躲著我?”


    杜岫岩麵上微微一熱:


    “若是早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不用白白受了那麽多的煎熬。”


    傅文卿撅起了小嘴:


    “我倒是看著你對那個遠宜姑娘那麽親熱,對我卻是不冷不熱的,心裏別扭的緊!”


    杜岫岩一愣,旋即失聲輕笑了:


    “你說她啊!嗬嗬!”


    伸手扶住了傅文卿的麵龐,與她四目相對。柔聲道:


    “遠宜是我的親妹子,你又吃她什麽醋呢?”


    傅文卿聽了倒是一驚,然後又覺得很是不好意思。不覺得紅霞撲麵。羞赧地低下頭去:


    “誰說我吃醋了?”


    杜岫岩伸手將她的麵龐抬了起來,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有幾絲戲謔的味道,但更多的是柔情:


    “你這般麵帶羞色的樣子,當真是美到了極處。”


    傅文卿看到了他眼睛中閃閃的亮光,心裏又是甜蜜又是羞澀,不由得垂下了眼瞼,低聲道:


    “大哥什麽時候說話也這麽油滑了?”


    杜岫岩在她的麵龐上輕輕一吻,柔聲道:


    “文卿。我真高興可以遇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麽慶幸上天會讓你再來到我的身邊。”


    傅文卿此時正沉迷在杜岫岩方才那一吻帶來的震撼之中,腦袋中已經有些迷糊了,對杜岫岩的話也沒有認真地聽進去,所以對於話中隱含之意也沒有辨識出來。


    杜岫岩又將傅文卿納入懷中。倆人就這麽依偎著,隻覺得歲月靜好,幸福無限。


    過了良久,一隻雀鳥似乎是被什麽驚著了,從棲息的樹枝上撲啦啦飛了出來。


    杜岫岩撫摸著懷中傅文卿的肩頭。柔聲道:


    “那個邱家的小子,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保管讓他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


    傅文卿“嘻嘻”一笑,道:


    “大哥準備怎麽讓他滾蛋呢?”


    杜岫岩沉聲道:


    “我自然是有法子讓他滾蛋的。前幾日那肖錦程。還請了宋坤來做狀師,說是要狀告你呢,如今也已經被我搞定了。”


    傅文卿從他的懷裏抬起了頭,後退了兩步,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這肖老兒當真是準備告我啊?大哥是怎麽處理的?肖十三如今怎樣了?”


    杜岫岩一聽肖十三的名字,臉上立即罩了一層不豫之色:


    “就是那小子壞的事!若非是他,你也不會有這麽些麻煩,總有一天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臭小子!這肖家的底細已經著人打聽了,不是什麽善茬,尤其是那個肖錦程,向來是個刻薄寡義的,這樣的人,被你憑空毀了那麽些的玩意兒,他會跟你善罷甘休麽?”


    傅文卿道:


    “我倒是好奇大哥是怎麽處理的?如今這狀紙可到了府尹那裏麽?”


    杜岫岩無奈地搖了搖頭:


    “如今那宋坤已經被送到小連子山上了,十天半個月的下不來,沒有狀師,他怎麽遞狀紙啊?”


    傅文卿嘻嘻一笑:


    “大哥也想這麽收拾邱誌飛?”


    杜岫岩道: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隻管好好地等著我處理完了這件事,就派人來你府上提親就是!”


    傅文卿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杜岫岩的大手,柔聲道:


    “大哥,邱家的事情,我想自己處理。”


    杜岫岩大驚:


    “為何?”


    傅文卿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邱家的事情,本來就不是我的意願。且我父親仙逝之後,邱家對我傅家的生死一直不聞不問,母親也早就寒了心。至於我的心思,不用我說,大哥也都是知道的,就算是這個邱誌飛多麽的人中龍鳳,我是寧死也不會跟了他的。”


    杜岫岩聽他這話說的堅決,心裏倒是一震,更加感動於她的情誼。


    傅文卿繼續道:


    “隻是我如今女扮了男裝在外麵行走,將來定會有許多的麻煩之處。這邱家的事情也是如此,若是借由了大哥來處理此事,不可避免會給外人留下一些口實和把柄,到時候於你於我,恐都會是一些麻煩。不若我就以傅家大小姐的身份解決了此事,倒也幹淨,還不會驚動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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